宗兰坐在黄包车上——
夏日傍晚八点, 路过春江大剧院那一带,银行、百货商店已经关门,而西餐厅、咖啡厅等场所依旧营业。
店铺亮着彩色霓虹灯, 偶有喝醉了的男女三五成群走在大街上。
虽远不及二十一世纪的繁华,但某些夜生活文化已经开始形成。
拐入居民区, 灯光便一下子暗下许多。
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宗兰依稀记得。
见那栋金色大门的三层小洋楼,窗内一片漆黑, 或许是主人已经关灯歇下, 但那隐隐约约的清冷气息却告诉她, 这房子应该没人住。
路过“白小公馆”, 又左拐右拐走出去好远, 车夫才停下来:“到了, 太太。”
宗兰见大门旁的门牌上写了“陈公馆”三个大字,便付了车钱下车。
按了门铃,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系了围裙的婆子匆匆跑出来,打开大门请她进去。
平整的石板路, 两侧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绿草地。
毕竟是花园洋房,又新建不久, 比白府要漂亮许多。
进了屋子——
室内装修偏欧式, 玄关两侧挂了欧洲风格的油画,而穿过玄关,步入客厅,见高高的房梁上垂挂一盏精美的水晶吊灯, 水晶吊灯下放了一张红皮沙发,而子墨、銮禧、銮禧媳妇三人,此刻便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等她。
刚刚宗兰一进门,便听子墨打了个响指道:“来了!”
宗兰走进去,同他们打过招呼,又见子墨脸上红红的,眼睛也笑眯眯的,一看便是喝过了,见到宗兰,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宗兰便走过去坐下,看着他,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又喝了?”
而子墨还挺高兴。
早想介绍宗兰同自己的表弟、朋友们认识,只是看宗兰也不怎么感兴趣,今天叫她来,没成想她真的来了。
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了件开衩旗袍,露出半截洁白的臂膀,一双黑色高跟鞋,涂了大红唇。
在外头见面,毕竟与在家中不同,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子墨喝酒上头,一直笑眯眯看着她,回了一句:“刚刚喝了那么一小杯。”说着,便把胳膊搭在了宗兰肩上。
瘦瘦长长的一条胳膊,胳膊肘耷拉下来,竟还挺沉。
宗兰斜睨了他一眼——
在外头见面,子墨又打扮过了,穿了西装、黑皮鞋,做了头发,跟在家里灰头土脸地见,感觉确实不同。
竟觉得有一丝心动。
哪有在家中,那个穿着条内裤满地找裤子的样子……
子墨笑眯眯看了她好一会儿。
宗兰感受到他的目光,觉察到他的心意,便轻轻笑笑。
空气一度寂静。
直到銮禧媳妇说了一句:“嫂子也来了,咱打麻将吧!”
大家这才往麻将桌上移。
桌上四人,除銮禧媳妇一人是真心打麻将的,其余三人,都各自心怀鬼胎。
銮禧一心只想说生意的事儿,第一把摸了牌,打出去,便问了一句:“嫂子最近忙不忙?不知道嫂子想不想做点生意。”
宗兰不语,听他说下去。
銮禧顿了顿,便开口道:“我这儿倒是有一笔好生意。”
宗兰便问了一句:“什么生意?”
銮禧便说与宗兰听。
说曹四爷那边,想在春江开一个舞厅,他平日里人在天津不会常来,不过是手中有一笔钱想投出去,看中了銮禧家在大剧院附近的一栋建筑,便找上了銮禧。
銮禧家可以说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买地皮、盖房子。
盖完了,或出售,或租出去收租钱。
在市中心便有两个商用建筑,一个租给了一家公司办公,另一个租给了钟表行,只是钟表行破产,半年前便退了租。
总体而言,比白家要财大气粗得多。
只是两年前陈老爷子中风,加上陈老爷子平日里便作风不正,留下一屁股烂账,跟合伙人之间也多有嫌隙。
人一病倒,合伙人便立刻撤了资,导致一大片工地烂尾。
陈家没办法,前前后后向白家借了八千块,只是资金依旧不够流转。
这两年,銮禧正四处筹款。
至少要让那工地顺利竣工,陈家才有翻身的希望……
而前些日子,曹四爷那面给銮禧来了电话,说是想跟他合伙,在他家那栋闲置下来的商用建筑里开一个舞厅。
曹四爷那边的意思,简单来说,他出三千块,銮禧出地方,再找一个春江本地人出个两千,大家一起合伙开。
曹四爷平日里不会在春江,舞厅日常事务都由銮禧和另一个合伙人负责,但曹四爷那边,可以为舞厅提供保护。
赚了钱,曹四爷拿一半,剩下的,再按另一个合伙人出资多少,跟銮禧分利。
宗兰听明白了。
以她现代人的嗅觉,也觉得此事可行。
她便追问了一句:“那位曹四爷……他底细干净吗?”
光听这称呼,便觉得此人干净不了。
如今这世道,政.府、商人、黑.帮,各方势力鱼龙混杂,维持着某种混乱中的平衡。而那位曹四爷,生意做得那么大,又有舞厅这一类娱乐产业,怎么可能是干净的。
銮禧道:“怎么说……手底下倒是有一帮兄弟,但也不是为非作歹之辈,毕竟这年头,遇到点什么事儿,自己手上有人,不比叫条子方便多了。这个人干不干净不好说,但名声不错,我也不敢担保,但我觉得这事儿靠谱。”
宗兰又问:“那你已经决定跟他合作了?”
銮禧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手头上闲钱够多,我也不找你们了,我自己再投个两千块,自己跟他干。”
宗兰又问:“舞厅……什么时候,他那边着急吗?”
銮禧道:“不急,上回我跟曹老板只是粗略谈了一下。嫂子回去慢慢想,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毕竟也不是件小事。”
宗兰只是点点头。
而旁边,子墨见她有这个想法,至少不排斥,便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圈麻将,除了銮禧媳妇,其他三人都打得心不在焉。
最后一把,子墨便耍赖似的道:“累了!打完这把不打了。”
銮禧媳妇:“别啊!这才几点?”
子墨道:“喝多了头疼,想早点回去。”说着,看了宗兰一眼。
宗兰只觉得子墨看自己那眼色,有些不怀好意……
似乎也感觉到了子墨的意思。
两人这眼神交流,銮禧也都读懂了,便也不再留两人,劝住了还要再打一圈的媳妇,叫司机送二人回去。
子墨先上了车,坐上车后座。
宗兰穿旗袍,行动不大方便。
一脚踏上车,便是整节纤细的小腿白花花地露了出来。
不过是小腿,放在一百年后算得了什么,宗兰本也不在意,只是在这大家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时代,便略显露骨。
子墨的目光又一直落在那小腿上……
宗兰小心翼翼侧身上车,子墨这才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宗兰两手轻放在腿上,子墨便又“吧嗒”一声将自己的手掌扣在宗兰的手背上,片刻过后,便同她十指相扣。
宗兰没有拒绝。
子墨手指修长,手掌很大,宗兰只觉得他越扣越紧,一路上,两人便这样紧紧相握。
车内有些寂静。
两人握着手,视线却各自瞥向不相干的地方。
子墨手掌上出了一层汗,宗兰能感觉到这血气方刚的男生,此时此刻,有一些躁动不安,目光也一直无处安放。
快到白府时,宗兰开口说了句话:“舞厅的事儿你怎么看啊?”
子墨道:“我觉得挺靠谱。”
而沉默了片刻的功夫,车子便已经在白府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开车门,宗兰便挣脱开子墨的手,率先下了车。
夏季蝉鸣的夜晚。
月光明亮,将整个寂静的游廊照得通亮。
正房、东厢房、耳房,各处的灯都已经熄了,只有西厢房内,佟妈为他们留了一盏小夜灯,可以看到窗内昏黄的光线。
宗兰走在前,子墨背着手,隔着一定距离慢慢跟在后。
随着身后子墨的脚步声,宗兰只觉得心脏在“咚咚”乱跳。
快到房门口时,宗兰若无其事地念了一句:“我也觉得靠谱。你觉得……”
身后,子墨打断道:“别说了。”
平日里,他哪打断过她说话,还“别说了”?
宗兰摸不清地一扭头,子墨便抓住宗兰一只胳膊,将她拢进怀中,她只觉得自己重重撞到了子墨的胸膛。
而紧接着,子墨便轻轻吻了下来。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吻完,子墨柔声道:“进来。”说着,打开房门,将宗兰拉近屋里。
宗兰一阵恍惚。
而子墨也脸色红红,用力喘息。
挨得很近,胸贴着胸,宗兰能感受到他此刻炽烈的心跳。
两人对视一眼,子墨便又吻了下来,而后将一只手掌轻轻搭在宗兰肩头上的盘花扣:“我可以解开吗?”
宗兰看着他,轻声道:“可以。”
他的手是克制兴奋的颤抖,如同他刻意放缓,却依旧显露出来的急促的呼吸。匆匆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宗兰细腻的皮肤,之后便停顿下手,手又重重搭在了宗兰肩上。
像是在想下一步要如何。
宗兰开口道:“抱我。”
子墨便蹲下身,将宗兰横抱起来,走上炕。
炕上,佟妈已经为他们铺好被褥,大红的、绣着鸳鸯的被子,丝质面料。子墨将她轻轻放上去,从旗袍间露出的一截小腿触上被子,只感到冰凉丝滑的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此 处 省 略 三 千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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