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梨抱着膝盖,笑意渐渐溢出双眼,梨涡浅笑,如花灿开。
但很快,沈薇梨的笑意就变浅、消失。
沈薇梨手指在膝盖上划着圈,轻声说:“你姐还没有你爸妈你哥对你一半好呢,这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周燕焜在电话里轻“哼”了声,“哼”声里有着少年的倔强。
沈薇梨在知道周叔给周燕焜安排了未婚妻时,就猜到了原因,“是为了爷爷吧?想让爷爷走得安心些?”
周燕焜这次“呵”了一声,极近讽刺,深沉的嗓音仿佛从黑暗里压抑着传来,“为了集团吧。”
沈薇梨抬眼看她住的这三四十平的小空间,眼里流露出些许的难过。
周爷爷和周奶奶是国内第一批研究原|子|弹的科学家。
周叔叔也曾在科学院工作,九十年代成功转战房地产业,分公司遍布全国,开发房产建设酒店,连续多年在胡润富豪榜霸榜。
艳儿阿姨曾当过女兵,如今专注做慈善。
艳儿阿姨的父亲也是当兵的,艳儿阿姨的母亲曾是大学教授。
而大哥周燕淮是世界名校博士归来。
这样的家庭,为周燕焜选的未婚妻,自然是万里挑一。
门当户对,同龄。
这两个词啊。
沈薇梨仰躺在沙发上,发呆。
这公寓年头久了,九十年代建的,头顶天花板掉了墙皮,晕出大大小小似楼上渗下来的、或是房间潮湿生成的发霉似的痕迹。
周燕焜那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薇梨回过神来,问:“干什么呢?”
周燕焜:“脱衣服。”
随即是衣服被甩到地上的声音、和波动的水声。
沈薇梨想了下周燕焜此时的画面,脸微红,想挂电话。
周燕焜好似泡进了浴缸,躺进浴缸后全身心放松的慵懒,声调懒散,又夹着运动过后的哑,“姐,若是工作不顺利,记得告诉我啊。”
沈薇梨轻声应着,“嗯,知道了,你洗澡吧,记得吹干头发,别半湿半干的睡觉,容易头疼。”
周燕焜翻那边响起手撩水面的哗啦响声,从喉咙里溢出被关心后愉悦带笑意的声音,“唠叨。”
*
刘姐从韩国采购回来了,拎回来三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韩范儿的衣服。
刘萍不只经常去韩国采购,日本巴黎也经常去,自家有工厂,自己就是设计师,她又会经营客户,做生意精明,这两年没少靠卖女装赚钱。
刘萍回来后,沈薇梨就忙了起来,不仅试穿衣服直播卖新货,店里模特试穿不出效果时,沈薇梨还得上阵拍照。
她的细腰一直在公司里是一绝。
忙了一阵子后,公司出了月季绩效表,沈薇梨直播间的成交率最高,佣金赚最多。
沈薇梨在看到自己是销售冠军、而第二名是柳一雯时,就敏锐察觉到可能要出问题。
果真,第二天一早,刘萍就将沈薇梨叫到了办公室。
刘萍脸色极差,阴沉着脸,像要将沈薇梨撕了。
沈薇梨镇定坐下,“刘姐,您找我。”
刘萍“啪”的一声甩过去一个信封,“这是你所有工资,公司一分不欠你的,现在就走吧。”
沈薇梨眉心蓦地一跳,看了眼那信封,保持冷静,“刘姐,我不懂。”
刘萍三十六岁,红唇短发,浑身透着凌厉,“你不懂?你和刘兴虎是什么关系,还用我再给你说清楚吗?!”
沈薇梨清澈的眸光一闪,想到近来总来恶心她的柳一雯。
柳一雯不可能有实在证据,沈薇梨深呼吸,轻声解释,“刘姐,第一,我和刘老板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不知道您是从哪听到的这件事,但至少应该在看到证据后,再给我定罪,不是吗?第三,刘姐,我现在凭自己能力就拿到销售冠军,我没有理由和刘老板发生任何关系,而且或许别有心机的人想将我赶出去,好方便她拿到销售冠军。刘姐您是聪明人,不要被人利用。”
刘萍越听脸色越沉,气得拍桌站起来,指着沈薇梨怒骂,“你还敢说没关系?我昨天和刘兴虎说要辞退你,刘兴虎坚决不让我动你,甚至动手打了我!这叫没关系?!”
沈薇梨皱眉,忽然发现这事儿弄的,确实难以解释。
难道说因为刘兴虎半夜敲她门,刘兴虎被周燕焜打了和警告了吗?
那将更扯不清。
刘萍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个牙尖嘴利的狐狸精,要是刘兴虎昨天没和我动手,我还真他妈的信了你的狡辩!滚,现在就给我滚!”
沈薇梨彻底沉了脸。
她可以离开这公司,但不该是不清不白地被人骂走。
沈薇梨冷脸站起来,拨开刘萍指她的手,“请收回你的脏话,女人说脏话的嘴脸不好看。还有我沈薇梨向来行得正坐得直,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沈薇梨话说得硬气,令刘萍怒火微滞了两秒。
沈薇梨不再说,转身出去,撞到正端着咖啡走进来的柳一雯。
咖啡撞洒到沈薇梨衣服上。
柳一雯忙帮沈薇梨擦着衣服,一边婊里婊气地低声说:“沈薇梨,你妈和你妹的弱点就是你啊,你想让她们俩知道你是靠陪·睡赚钱的吗?不想就赶紧走!”
*
方小卉知道沈薇梨被辞了,她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来找沈薇梨。
方小卉和沈薇梨在一年前做过合租的室友,她爸爸那时候生病住院,沈薇梨曾借过她两万块钱。
当时方小卉和沈薇梨只做了两个月的室友而已。
她还记得沈薇梨那时说的话,“小卉,我知道要给父母治病没钱的滋味,你先拿去治病吧。若是没钱还我,就不用还了。”
方小卉那时猜想,沈薇梨应是已经做好她是骗子收不回钱的准备了,哪怕被骗,沈薇梨也不错过万一是真的救人的机会。
就因为这件事,方小卉这一年都跟着沈薇梨干,她专科毕业,找不了太好的工作,但会化妆,偶尔也能帮到沈薇梨。
方小卉到沈薇梨公寓时,沈薇梨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收拾东西,被洒到咖啡渍的衣服脱在一旁。
方小卉要被气死了,“梨姐,你要是这么被她们欺负走了,我也跟你一起走,这破地方没法干了。”
沈薇梨抬眼看方小卉,思绪微晃。
欺负?
她沈薇梨除了被周燕焜欺负过,还没被别人欺负过。
沈薇梨按着膝盖站起来,倚着冰凉的暖气片思量须臾,打电话给周燕焜。
铃音响了会儿,周燕焜方接起来。
沈薇梨清了清嗓,心里透着不好开口的犹豫,声音很轻,“小焜,能借我两辆车吗?低调点的。”
周燕焜那边闹闹吵吵的,背景音里有男有女,周燕焜的嗓音有点烟嗓的哑,“干什么用?”
沈薇梨咳了声,含糊不清说:“哏中用。”
周燕焜:“嗯?”
周燕焜像是吁了口烟,“好好说话。”
沈薇梨:“……跟踪用!”
“……”
周燕焜那边哑然失笑了声,“行,我让晓峰给你送过去,用把晓峰派给你么?”
沈薇梨心虚声音小,“不用……再借我个单反吧,配长焦镜头。”
周燕焜声调散漫,“行啊,我姐要当狗仔么,少爷我自当全力配合。”
沈薇梨:“……没要当狗仔。”
“那要当记者?我姐可真牛逼。”
“……”
半小时后,赵晓峰将车钥匙和单反送到沈薇梨手中,“梨姐,您不是要干违法的事儿吧?”
沈薇梨笑着给赵晓峰递了瓶脉动,“干违法的事还能惊动你和少爷?辛苦了。”
“那你注意安全。”
“嗯,放心。”
方小卉也会开车,上大学时考的票,之后沈薇梨和方小卉两人各开一辆车,分别跟踪刘兴虎和柳一雯。
沈薇梨被柳一雯摆了一道,哪怕她不在这公司干了,也得把柳一雯拉下水。
沈薇梨和方小卉连跟了三天,大约是刘萍刚回来的关系,刘兴虎老实得很,没和柳一雯单独见过面。
直至第四日白天,沈薇梨和方小卉各自跟踪的人,终于在御山温泉酒店碰了头。
柳一雯先进酒店,五分钟后,刘兴虎走进酒店。
方小卉从她车上跑下来问沈薇梨,“梨姐,接下来怎么办?前台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房间号吧。”
沈薇梨自信扬眉,开门下车,“等着。”
十分钟,沈薇梨后回来,利落地打电话给刘萍,“刘姐,御山温泉酒店,315房大床房,你自己来看。”
方小卉惊了,“梨姐,你怎么知道房间号的?”
沈薇梨拧开单反镜头盖,嚣张地轻笑,“我说朋友丢了钱包,让帮忙查监控,不给查就报警,在监控里看到柳一雯了。”
方小卉:“……”
长技能了。
沈薇梨以防刘萍或是柳一雯看到方小卉,让方小卉先开车走了,她一个人在这儿等着。
不多时,刘萍开车到达,和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男人又高又壮,瞧着便是来打人的。
沈薇梨将单反架在窗上,没多久,刘兴虎和柳一雯被推了出来。
刘兴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穿着条大平角裤,狼狈不堪。
柳一雯只穿了一只酒店拖鞋,脸被打肿,头发凌乱,慌张围着浴巾遮挡部位。
刘萍这个女人下手狠,还在用拖鞋底揍着柳一雯和刘兴虎,看着还在发怒地破口大骂。
沈薇梨迅速按快门,镜头里拍下一张张捉|奸照片。
沈薇梨满意收回镜头,这时车窗外突然响起道声音——
“捉|奸呢?”
这声音太突然,吓得沈薇梨缩着肩膀一激灵,单反差点掉下去。
随即窗外又响起笑声,这笑声似是很满意把她吓了一跳。
沈薇梨脑袋探出车窗,周少爷正抱着肩膀倚着后车门,戴着墨镜,嘴角叼着烟,冲她扯嘴角笑着。
沈薇梨:“……你怎么来了?”
周燕焜歪头,“围观沈记者报复性捉|奸啊。”
“……”
沈薇梨有点尴尬,脑袋从车窗口退回去。
但她还没退回去,她右耳突然就被周少爷给揪住。
力度不轻不重,就捏着她耳垂,她往后撤,耳垂就被扯大。
沈薇梨“嘶”了声,拍他手,“你松手,捏我耳朵干什么。”
周燕焜不松,就揪着她耳朵,离得极近地弯腰看她。
他嘴角还叼着烟,烟徐徐飘着雾,香烟味道扑鼻呛人。
沈薇梨别开脸,“吸烟有害健康。”
周燕焜从嘴角拿开烟,非但没掐灭,更是探窗放到了车里。
由着烟自己燃着,呛鼻的烟味徐徐充盈满车。
沈薇梨:“……你能松开我耳朵吗。”
周燕焜没用力,手指一下下捏着她耳垂,似笑非笑,“我说沈薇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的?”
越说声音越沉,目光也越冷。
沈薇梨向来识眼色,知道少爷生气了,赶紧知罪认输,话也软了,“你最近不是也头疼家里事吗,姐以后有事都跟你说,好不好?”
周燕焜轻“呵”了声,火气散了,终于松开她耳垂。
手指无意捻了捻,似是意外她耳垂很软。
沈薇梨耳朵被扯红了,脸也微红,低头揉着耳朵。
周燕焜潇洒地开门上车,“司机开车。”
沈薇梨掐烟开窗:“……乘客上哪儿?”
周燕焜坐在后排,忽然伸手向前,掌心放在她脑顶,轻轻拍了拍,“姐,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沈薇梨呼吸变缓,“……什么?”
周燕焜移开掌心,手指又捻上她耳朵,少爷哄人的声音轻软,
“我姐被辞,工作不开心,少爷要哄她开心。”
“带她去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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