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说完,抬头看了眼白言和冥朔,只感受到一阵牙酸。
冥朔手里捧着一大把红艳艳的果子,上面还站着几滴晶莹的水珠,这是先前白言在林子里找到特意带回来,分给他当小零嘴吃的。
不过,现在嘛……
冥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出手指从细茎上捻下了一枚,然后将这朱红轻轻往白言的嘴唇点去。
心湖瞬间激荡起阵阵涟漪,进而开始沸腾燃烧,血液一瞬间焦黑异变成翻涌的黑潮,汹涌澎湃。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想法与欲求;感受到小琴欲言又止的视线,内心也是一阵厌烦。
“若不是那该死的臭虫……”
他的犬齿研磨了一下口腔内壁,眼底闪过了不易察觉的危险光芒。
作为一个体贴的绅士,冥朔认为自己确实有义务要为自己的宝藏,自己的伴侣排忧解难的。
同时他身后的影子一阵蠕动,睁开了数十只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睛,其中隐藏的暴戾、凶残、狂躁几乎要按耐不住,然后影子一点一点拉长,分裂出一小缕像蛇又像是蜈蚣的玩意儿,然后飞速“嗖嗖嗖”地蠕动到杂草与灌木丛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在白言强大的意识与精神力面前,为了不暴露自己,冥朔也只能调动这么一点儿的力量。
……
……
……
因为小琴只偷到一个锅,其他工具严重匮乏,这顿饭煮得可以说是相当鸡飞狗跳。
给冬笋去苦去涩之后,还得要给鸡褪毛,白言左右环顾四周,找来一块被溪水冲刷得相当干净光洁得青石板,然后把笋子倒在上面晾凉,再迅速将杀好放好血的鸡浸入还在沸腾得水里,汆烫数十秒,撸干净身上的毛,然后用小刀一点点刮去附着在鸡皮表层的黄衣。
“麻烦……”白言嘟囔了一句。
本来他计划是因地制宜,做最简单粗暴的河边烤鸡的(这样看起来更像华农兄弟了),但是看着冥朔喜滋滋抱来那一大堆新鲜冬笋,感觉自己要是不给他用上,心底的罪恶感绝对会爆炸的。
要怪,就怪我们这位大BOSS,对于这种正常人类得常识,还是缺了一点儿课吧。
折叠水果刀在白言手里挽了一个刀花,紧接着刀刃刺入鸡皮,再顺着雉鸡身上的骨骼间隙一阵游走;原本一只完整整鸡的骨骼接合处便瞬间分离,变成了我们平常最熟悉的处理好的鸡块。
做好这一切前期准备工作后,剩下的,就只是煮了。
“呲啦——”
热油下姜蒜,一股浓郁的香辛立刻在高温的刺激中中迸发了出来,待到姜蒜表皮略微有褶皱和稍许焦褐,再将鸡皮朝下放入锅内用蒜油煎炸,皮下的鸡油立刻滋滋地冒了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白言一边翻动着锅铲防止焦底,侧头向小琴问道:“麴弘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小琴蹲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闻着这香香的气味,“哧溜”一声吸了口唾沫,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么从你们村里流传出去的药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老早了吧,我小时候就有的……”小琴顿了顿,眼皮上翻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过近两年规模发展得特别大,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原本只是大伯家,村长还有很少一部分人偷偷在搞,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全村的大产业了。”
“原料来源呢?”
“都是游客。”
小琴伸出手指,抵住太阳穴敲了敲,暗示那些人可能这里有问题:“我们这个夹奶沟,看起来很偏僻,很鸟不拉屎对吧?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隔三岔五的,总会有一些游客跑来这种穷乡僻野游玩,像是闻到了什么腥味一样,他们吃了村里准备的吃食之后就立刻上瘾发疯,然后被送到地底下饲养去。”
“不过啊,两个多月前,来人的频率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下降了,半个人都没捞着。所以他们急眼了,才决定要祭祀。”
两个多月前,正好是白言解决管纯在A大闹出来那几件血案,也是麴弘闻风毁灭证据跑路的时候。白言眼睛眯了眯,内心有了许多考量。
那一锅鲜笋焖鸡一烧好,便被三人立刻瓜分干净了。
主要还是白言和小琴吃得最多,冥朔将绝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给白言夹菜上,还是专挑最肥美的部位下筷子。
白言看着碗里像哼哈二将似的两根鸡大腿,觉得有点儿无语凝咽;但是回头看到冥朔那像是叼着食盆的狗狗一样的脸,旁边小琴已经是快要将脑袋种进碗里的吃相,再加自己上舟车劳顿一天却滴米未进的饥饿……
他还是收下了冥朔这会显得自己有点儿自私没家教的好意。
然后冥朔展露出了快乐的笑容,整个人像是泡进了枫糖浆里,黏糊糊又甜腻腻,然后“得寸进尺”地把屁股往白言身上挪了挪。
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肌肤传递的热度了,白言甚至觉得自己在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像是野兽翻翘起四脚被挠肚皮的幸福咕哝声。他有的惊诧的回头,再次收获了一枚能让他心脏划掉的狗狗眼,也便默许了冥朔的这种撒娇。
小琴咕噜一声,咽下了腮帮里混合着鲜美汤汁的米饭,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撑。
吃狗粮吃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难得的温馨时光。
时候不早,现在又是隆冬,虽然过了冬至这个日照时间最短的日子,白天已经开始逐日延长,但天色依旧是很快的阴暗了下来。
日光流逝之后,一同被剥夺的,还有气温。小琴正准备收拾脏碗脏盆去河边涮洗,突然就打了一个寒颤。
这也实在是太冷了吧。
白言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刚站起身,就听到锅碗瓢盆砸地的哐当响,小琴大惊失色瘫坐在地上,表情骇然。
顺着她的视线,白言看到了。
在河的对岸,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个人的年龄段看起来大概是位于青壮年之间……之所以用大概这个词,那是因为它整个人的画质很粗糙,好像用上了年代的老胶片机拍摄出来的影像,面部轮廓完全就是一团模糊的雾气,白言只能凭借他白皙光滑的手推断这一点。
白言虚眯起眼睛,正想要努力辨认清楚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影像却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奇怪,手脚抽长,变成了一团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令人作呕的存在,然后“滋滋”一声,直接消失了。
整个过程不过是十数秒,但是身体对于时间的感受却好像坏掉了一样,感觉过去了几乎有好几个小时。
哪怕男人消失了,气温依旧是没有回升。
甚至与之前相比,甚至变得更加冰寒严酷了。
小琴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腹部几乎钻进去了一只大蚂蟥,开始翻江倒海。
“呕——”
她捂住自己的嘴,像虾子一般蜷缩起身子,吐出了一大滩刚被牙齿研磨碎,浸泡满胃酸的恶心玩意儿。
然后小琴定睛一看,发现这些白花花的呕吐物里面,竟然满满是活蛆在不断地蠕动。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晃动,舌根也开始发痒,几乎是本能的,她伸舌舔了舔自己口腔中上下两排白牙。
喀啦。喀啦喀啦。
牙齿就像是被水泡发过的米粒,或者是被腐蚀液渗透了的塑胶,舌头轻轻扫过,便碎裂崩解成小片,一点点地从牙龈上脱落,吐了一地。
舌根的痒意也越来越盛,再摆动几下,小琴只觉得自己喉间一天,口腔中的舌头齐根断裂,“啪嗒”一声坠落在地面上,摔在那些乳白如沙砾的牙齿碎片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舌头的横截面处,千疮百孔,被不知名的虫子蛀蚀成了海绵一样酥松多孔的蜂窝形,还呈现出腐朽的紫棕色,能看到孔洞里有一些米白色的肥胖玩意儿在不停的蠕动。
遭殃的不仅仅是小琴这边。那对狂甩狗粮的狗男男,或许是引起了周边单身鬼的众怒,周边也渐渐开始刮起了呜呜的黑风,风声如嘶鸣,也如同的怨诉。
渐渐的,风声中夹杂的哀嚎越来越明显了,那是将数十上百个人困在同一间牢笼内,然后从上空落下接连不断的大斧子剁碎时候,发出来的重叠糅合的惨叫声音;然后化作两道恶毒锋锐的银针,往人的大脑、精神、与灵魂上穿刺没入,在左右两边同时施力撕开。
白言抿了抿嘴唇,脸色却依旧淡漠,森然,看起来毫无惧色。
他只是淡淡地抬起双臂,两只手掌伸直。
然后,突然加速用力,掌心与掌心,撞击在了一起。
“啪——!!”
这是一声清脆的破空之音。
也仿佛是一道休止符。
于是乎,不论是先前让人大脑囊肿的鬼哭嘶嚎,还是小琴嘴巴里呕出来的牙齿和舌头,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却又不是幻觉。
至少小琴吐出来的脏污还留在河边的卵石地上,而里面……是真的有虫子在蠕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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