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封祈然一听见容翊的惨叫,便立马转身,在容翊摔倒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往回一带,容翊重心一个不稳,倒在了封祈然身上。封祈然生怕他又摔倒,便搂住了他的后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他还有些惊魂未定,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可当他发现自己倒在封祈然身上的时候,这阵鼓点般的心跳变得更加剧烈了。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般,整个人几乎是弹开来的,只是刚从封祈然身上起来他就感到自己脚踝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于是立刻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手电筒的光查看自己脚踝的状况,脚踝处好像稍微有些泛红,多半是方才摔倒的时候扭伤了。
封祈然也注意到了容翊脚的情况,他将手电筒照向那处位置,见容翊脚踝肿了,便问:“还走得了吗?”
“应该能吧。”容翊攀着封祈然的手臂站了起来,单脚在原地跳了两下,说,“能走,就这样走回去吧。”
“可是……”
容翊见他一脸担心,笑着说:“没事,以前脚出血了照样走得好好的。”
“这边路不平,有些地方还有水坑,算了,你拿着这个,”封祈然把手电筒塞到容翊手里,然后在容翊面前半蹲下来,说,“我背你回去。”
封祈然的举动叫容翊懵住了,被人背这种事情,他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啊,何况还是,这种比自己就大了几岁的男人。
“还,还是算了吧。”
封祈然回过头来看他,微笑着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可是……”
“上来吧,这种时候不要逞强。”
容翊到底是不习惯的,可是看到封祈然那温柔却又富有力量的眼神,他怎么都拒绝不了,身体好像先于意识动起来了一般,他慢慢走过去,趴在了封祈然的背上。
感觉容翊已经准备好了,封祈然便托起对方的大腿,站了起来,本来还以为容翊这样一米八的个子背起来会很吃力,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的轻很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背起来了。
容翊双臂环着封祈然的脖子,两只手握住手电筒照向前方,自己则是将半张脸埋在封祈然的卫衣帽子里,小声问:“我会不会很重啊?”
“不会,挺轻的。”
“噢……”
“走了哦。”
“好……”
这一天,容翊第一次知道了被人背着是什么样的感觉,从前在大街上看到父亲背着年幼的孩子,或是热恋中的男人背着女人,容翊总会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累不累,上面的人会不会摔下来?会不会感到危险?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不会觉得危险,不用担心自己摔下来,只想把全身心依靠在对方的肩背,伴随着对方的脚步而微微晃动,只想待在对方身上,不想下来。
封祈然肩很宽,身材很结实,只是趴在他背上,便能感到无比心安。容翊悄悄探出头,借着昏暗的光观察封祈然。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封祈然的小半张侧脸,他看封祈然刀削一般的下颌线,看他下巴微微冒出的青色胡茬,看他脖颈的线条。不知为何,容翊忽然很想在他脸上亲一下。
就像封祈然之前亲他的那样,在封祈然脸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或者更深一些的吻也不错。除了脸颊,还可以有下巴,额头,脖颈,还有……
想到那处,容翊便明白,自己想留给封祈然的那个吻,跟封祈然之前给他的吻,本质上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将整张脸埋在封祈然的帽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抬起眸子,盯着封祈然的后颈。
其实看不太清,若不是月光清亮,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此刻,也不过是隐约瞧见了封祈然发梢与后颈的交接处罢了。
他轻轻地,轻轻地,在封祈然的后颈上点了一下,接着又很快地缩回去,一直到回到房子。
封祈然一直背着他到了卧室,才将他放下来,他将容翊放到床上,接着开始翻箱倒柜,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封祈然就走到外边找去了。
趁着他翻箱倒柜之际,容翊悄悄走下床,跳到一旁的桌子上,举起镜子看了一下自己此刻的仪态。还好,头发不乱,脸上的妆也没花,脸虽然有点红不过不碍事,就当是刚才捂久了闷红的。
照完镜子后,容翊又跳着回到了床上,乖巧地坐在那儿等着封祈然回来。
封祈然本来想找点冰块,但是这儿没有冰箱,无奈之下封祈然只好去外头打了一桶井水,倒进洗脚盆里,又在外面的柜子里翻出一支云南白药,接着从卫生间扯了一块毛巾就进卧室了。
容翊见封祈然端着个盆挂着块毛巾就过来了,有些惊讶:“你,你怎么这样过来……”
“给你冷敷。”他将水盆和毛巾先放到一边,然后找了一张矮脚凳坐在容翊面前,尔后将容翊扭伤的那只脚放到了自己膝盖上。
“哎等等……”容翊见状,忙抬手阻止,说,“你,你要做什么?”
“脚扭伤了,得给你冷敷。”封祈然又把容翊的脚放在膝盖上,然后开始给他脱鞋袜。
这下容翊是真急了,他朝着封祈然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用这样,真的,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然而此时封祈然已经把他的鞋脱了。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我以前扭伤过我知道怎么处理的,你……”
封祈然脱下了容翊的袜子,放到一边,正准备帮他冷敷的时候,封祈然看到了那只脚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忘了,只呆呆地盯着那只脚看了几秒,尔后,容翊自嘲一般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的脚是不是很难看?”
封祈然没有承认,不过也没有否认,只抬起头望着容翊,问:“你的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容翊的神情比起之前已经平静许多,他望着自己那绝对与美丽二字毫无关联的脚,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这是我为了跳出一段美丽的芭蕾舞付出的代价。”
“芭蕾舞?”封祈然再次看了一眼他的脚,不可置信地问,“所有跳芭蕾舞的,脚都会……变形?”
“那也不一定啊,有很多保养得好的,脚就不会变形得太厉害,而且男芭蕾舞者的脚通常比女芭蕾舞者的情况好很多。”
“那你的脚怎么会……”
“因为我练的是女子芭蕾。”容翊说。
“女子芭蕾?”封祈然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更困惑了,作为一个对芭蕾毫无了解的人,他根本分不清男人跳芭蕾和女人跳芭蕾有什么区别。他回忆起上次那个视频里容翊跳的舞,那样轻盈,柔美,他那时只觉得容翊跳得真好,倒是不曾想过这段舞背后付出的努力。
“是啊,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嘛。”容翊轻描淡写地说,盖去了背后的种种。实际上他没告诉封祈然的还有很多,例如不上学的时候几乎把除了吃饭睡觉的所有时间都拿来跳芭蕾,上学后就拿所有休息时间来练舞,即便跳到脚尖出血,也还得接着跳,从鲜血染红舞鞋,跳到伤口血液凝固。
所以比起那时流着血跳舞,容翊觉得用轻微扭伤的脚走路的痛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些事情容翊不想在封祈然面前多提,于是当他发现封祈然似乎想再问自己些什么的时候,便赶紧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还要给我冰敷吗?”
“对哦,差点忘了。”封祈然这才记起正事,他将毛巾浸在井水里,拧到半干后敷在容翊已经有些红肿的脚踝上,待到毛巾变得有些温热了,就将毛巾取下,再次浸水敷一次。
“其实……”封祈然将毛巾敷上容翊的脚踝,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虽然这话你听了可能会有些不开心,但我还是想说。”
容翊倒是有些奇怪,封祈然也有不敢直接开口的话,便道:“你说。”
“你的舞很美,我第一次见到有男生可以把芭蕾舞跳得这么好。但,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认识你,如果我知道跳芭蕾舞会让你付出痛苦的代价,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容翊愣住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
从他第一次接触芭蕾舞至今,他听到的,除却赞美,便是要他好好练,多努力,要忍住痛苦,一定要成为优秀的芭蕾舞者。
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如果你觉得痛,就不要跳了。
鼻头好像有点酸,容翊觉得自己这会儿挺不争气的,又不是什么真爱宣言,感动什么。他从床头柜扯了一张纸,假装擦鼻涕以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封祈然看到自己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心内一阵酸涩,嘴角却不由得微微上扬,他看着扔在低头帮他冰敷的封祈然,问:“封老师,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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