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宁说的那些人, 正是曾经接了方乔的单子,绑架过她的那群燕山匪徒。
叶瑾宁当初看他们的命数,确实是得被投入牢狱, 落得个被朝廷斩首示众,尸骨无存下场的才对。
然而这群人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几乎可以用朝气蓬勃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现在的模样。
一位打着赤膊的大汉出来回答了叶瑾宁的问题, “叶姑娘, 你当初可神了, 说我们会入狱被朝廷斩首, 还真的差点就实现了, 朝廷那会都定了我们斩首的日子, 多亏太子殿下不想要我们哥几个的命,把我们给捞了出来,不然哥几个就真的被砍头了。”
叶瑾宁看向姬成泽, 姬成泽朝她微微一笑。
“你当初说他们只是打家劫舍,也没犯过杀戮, 就那么被斩首了, 未免太可惜。”
叶瑾宁点了点头, 唏嘘道“太子殿下,您原来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吗我一直以为您就是个披着羊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竟是我看走眼了吗”
姬成泽“”
唉, 他的未婚妻什么都好, 就是多长了一张嘴。:3」
可这张嘴不长, 他也很烦恼, 简直又爱又恨。
“咳,太子、叶姑娘,我们该去看一下商船了,”一直被他们忽略的楚邢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他们。
姬成泽颔首,让楚邢带路。
这是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等商船,叶瑾宁几人被楚邢引着,从后舱上去了。
虽然外表不怎么样,里头却做得极为精细,不能说布置得有多好看,只能说里头的用料极好,木头都是用上等的木材造的,哪怕遭遇大风大浪,只要不遇到地动海啸这种大灾难,基本不会轻易被打散,至少比大多数粗糙乱造的海运商船好太多了。
毕竟跑海的,命都是系在裤腰带上,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活着回来,那么这船的做工用料便显得尤为重要。
明明没多少钱,倒舍得花重金在这船上,看得出姬成泽也是极看中船员的性命的,叶瑾宁点了点头,就随他们去到了存放货物的货舱,满满当当存了两个货舱,一个货舱放的是上等的货物,另一个货舱放的却是次等货。
叶瑾宁有些不解,就听楚邢说道“叶姑娘恐怕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运了两批不同质量的货,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要跑两个港口,这批上等货物,我们准备去高丽的大港口卸货交易,换他们的人参,另一批次等的就送去小港口贸易,换战马,小港口的人不大会认我朝的丝绸瓷器,上等还是次等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只要是从我朝运过去的东西,都很受欢迎。”
还有这操作
叶瑾宁感到很神奇,惊呼道“这谁的主意心也太黑了,好不要脸。”
“”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楚邢僵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姬成泽。
姬成泽笑容加深,“他确实挺不要脸的,毕竟出这主意的人刚定亲,未婚妻又是个只看钱的,不拿些次品以次充好,节省些成本的话,怕是没钱成亲呢”
叶瑾宁皱了皱眉,疑惑道“殿下您说的是谁呀”
姬成泽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出这主意的人是我,而我说的这未婚妻,是你,你说这话,可真伤我心。”
叶瑾宁“”
姬成泽说得她都自我怀疑了,她有这么市侩吗
这世间的交易难道不应该用钱来衡量吗她与其他人有金钱上的往来,还不是因为有交易她只是拿她该拿的钱财,又不拿不义之财,怎么就成只看钱的了
叶瑾宁想了想,她不是,姬成泽说的人,肯定不是她。
于是她又心安理得起来。
看完了货舱里的货源,楚邢就带着姬成泽和叶瑾宁出了货舱,到接待宾客的船舱去了。
叶瑾宁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看外头的风景,港口处停留的船多,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吆喝声此起彼伏,显然都是准备这两天出发。
叶瑾宁扫了周边几艘船一眼,眉头就忍不住地皱了起来。
船内,楚邢正跟姬成泽讨论,“殿下,我们这一趟的物资已经准备齐全,市舶司那边也提前打好了招呼,此去高丽顺利的话,属下想先去一趟丸都城,再去平壤,来回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如果可行,今晚就可以出发。”
叶瑾宁敏锐地听到了什么,耳朵动了动,转了过去。
姬成泽微笑道“不了,还是按原计划明天早上出发,直接去平壤,再去周边的小港口贸易。”
姬成泽现在已经不大能接受楚邢的提议了。
叶瑾宁这回真的是瞪大了眼睛,还真不是她听错,这还得了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她急忙道“你们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打的什么狗屁主意存心不想让这一船的人活下去是不是按你们的想法,别说去到高丽了,他们一出海就得死,还死不瞑目的那种。”
姬成泽楚邢目露诧异地看向她。
其他人“”
叶瑾宁看向先前那群燕山悍匪,指着他们说道“就拿他们的命数来说,他们本应该被朝廷斩首,却死里逃生扭转了自己的命运,这扭转也就扭转了,可你们看看他们现在那命,像死里逃生的人吗说他们有血光之灾都不为过,这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又去送死了,多晦气啊还有外头那些人也是,都是将死命数,看了真是污我眼睛。
敢情是你们在这里瞎指挥害人,也不怕遭孽报。”
所有人“”
说他们被朝廷斩首就算了,现在还说他们一出海就死,能不能说点好的
燕山悍匪们的感觉还好,毕竟以前也被叶瑾宁这样说过,这第二次遭受的冲击就没有第一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过是干活恰巧路过的其他船员,“”
他们做错了什么好好干着自己的活还要遭受灵魂冲击。
姬成泽、楚邢的脸色变了又变。
姬成泽嘴角的笑意敛起,慢慢变得凝重起来,“阿宁,你是说,这趟跑海我们会全军覆没可是遇到了海难还是遭遇了海盗”
出海最怕的就是这两种了。
叶瑾宁闭上了嘴,她定定地望着楚邢的方向,许久才回答道“海难。”
说完也不多说,背着手就出去了。
主要叶瑾宁也没多具体的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命数上只交待了一句海难,至于什么海难,哪个位置遇难的,还真不知道。
虽然叶瑾宁没说太明白,但姬成泽他们还是听懂了,海难,一旦出海遇到海难,水性再好的人也很难逃出生天,基本就是去送死。
“太子殿下,”楚邢想说什么,被姬成泽抬手阻止了。
“我相信阿宁,她不会说谎,这趟暂时先别跑了。”
楚邢是为数不多见过叶瑾宁真本事的人,她那会说陈乡会发洪水就真的发了,说陈乡绅祖屋埋了一家子的尸骨,还真就挖了一地的白骨,这样厉害的人说他们会死于海难,便做不得假,高人向来是不屑于说谎的。
他只能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刚巧就有个水手跑了进来,“不好了,隔壁舟神号的人在找叶姑娘的麻烦,叶姑娘好像被欺负得快哭了。”
姬成泽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眸光锐利地看向楚邢,“那是谁的船”
“回禀太子殿下,那是林相曾经的妾室方氏弟弟的船,背后站着林相。”
“林相又是他,”姬成泽冷笑,眸光一闪,随即收敛,大跨步走出了船舱,便看到叶瑾宁站在不远处的船只面前,那艘船的管事人正在跟叶瑾宁说些什么,脸色似乎很不好看,船上的其他人员也把叶瑾宁给团团围了起来,情况确实很不妙。
姬成泽拧了拧眉,走了过去,姬成泽都过去了,其他人怎么可能不跟着
这一过去,就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说我们都是短命鬼”
姬成泽等人脚步趔趄。
这句话,给了他们很不好的预感。
叶瑾宁皱了皱眉道“你们若执意出海,这一船的人都会活不过明天晚上,难道不短命吗如果我是你们,我就呆在家里不出去,免得害人害己。”
以为叶瑾宁被欺负而急匆匆赶过来的众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怪异了起来。
神他妈被欺负,叶瑾宁那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哪有半分快哭了的样子她不怼得别人哭就算好的了。
楚邢嘴角抽搐,看向乱报军情的水手,“叶姑娘这叫被欺负得快哭了”
在他看来,她不像是被欺负的那个,反倒像欺负人的那个。
水手有些窘迫,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就看到一抹身影出现在姬成泽身边,他忙不迭地指着他道“是他,是殿下身边的护卫告诉我,叶姑娘被人欺负,喊我去通风报信的。”
姬成泽一顿,立刻明白了什么,看向身边漠然的顾寒,“”
顾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回答道“她是弱女子,有男人欺负她,她会哭的,得救。”
至于为什么他没自己动手他先前闯了祸,把叶瑾宁气得够呛,叶瑾宁怕是短时间内根本不想见到他。
“弱女子”
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当场说他们都是将死命数,一出海就得死的女人,能叫弱女子
他们狐疑地望过去,叶瑾宁还在跟人说教。
“你们若今晚出发,明晚之前必定进入渤海海峡的区域,就你们这样还想驶出渤海别开玩笑了,全船人直接就死在渤海的地动里头了,就说你吧你水性是好,但掉下海了还不是照样被海鱼给吃了你比较幸运点,直接淹死的,还有你你你”
说起这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还真不是叶瑾宁的锅。
叶瑾宁一开始只是想从别人的命数中看出他们自己船上的人是怎么遇难的,要不是这船的人怀疑叶瑾宁是竞争对手派来刺探军情的,跑出来驱赶她,她也不至于开口,加上叶瑾宁还有心提点他们两句,这一开口就坏事了。
“”
这要是说的他们,估计能被说哭,哦,她先前好像已经说过他们了。
算了算了,这样的人能叫弱女子的话,他们以后怕是无法直视弱女子这个词了。
“你找死”舟神号的人个个眼睛猩红,直接跑回了船舱,出来的时候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凶神恶煞地往她这里来了。
叶瑾宁“”
吵不过她就要打她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叶瑾宁有些不高兴了,论打架,她未必打不过。
她抬眸望去,那群抄着家伙的男人举起兵器就想往她身上打来。
叶瑾宁运起身上的佛气,金色的流光从眼底浮出,发狠地瞪向那群人,所有的兵器在一刹那间飞上半空。
每个人都觉得很惊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甚至开始惊慌起来。
叶瑾宁就落入了一具温暖的胸膛,与姬成泽正好四目相对,来不及收起的金色流光自然入了他的眼。
姬成泽惊愕住,有疑惑有不解有震撼,还有几分惊艳。
就见叶瑾宁不悦地瞪着他,“您闪开,挡到我打架了。”
姬成泽“”
与此同时,所有的兵器掉落,狠狠地砸在了那群想打杀她的人的脚上。
一时间,全场只剩下了嗷嗷叫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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