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就是说,是叶学士第六女救了商船上的人”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上座传来。
林景之匍匐在下首,不敢抬头直视上头的人, “是,叶家庶女在商船出发之日,曾亲口说,若当日出发, 我们商船必葬身渤海。”
上头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说道“这事你别再出手, 我自会去会会她。”
“是, ”林景之惶恐地应道, 出门的时候, 手心皆是冷汗,他望着天空,不由叹了口气, 随即回了自己府邸。
刚到门口,方乔的弟弟方深便窜了出来, 拦住了林景之的马车。
“姐夫, 不, 相爷,”方深想说话, 林景之瞥了他一眼, 示意他进府。
进府后方深终于忍不住说道“姐夫, 你当真就这么放过叶家那个贱人我两个姐姐可都是被她害死的你这么放过她, 我姐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林景之听他提到方乔,怒上心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闭嘴你姐怎么死的,我比你清楚,别以为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吞下靳家产业,能惹怒那个人害死你姐吗若不是你姐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早送你下去陪你姐了。”
方深被踹了一脚,不敢再乱说话,“姐夫,我想吞下靳家的产业,还不是为了主子的大业”
林景之冷哼,“不动叶家庶女,是主子的意思,你若不想死,就把你私底下的小动作搞干净了。”
“是是,”方深不敢违背林景之的话,等林景之走后,他脸上哪还有半分毕恭毕敬反而多了抹狠毒。
他呸了声,拐道去了叶府,找上了他另一个姐姐的女儿叶宣然。
叶瑾宁晚上给叶奕城安排了暖被窝的人后,安心地躺平正准备睡觉,就被叶奕城闯了进来,叶奕城脸色铁青。
叶瑾宁刚想喊他,叶奕城二话不说,卷起她的铺盖,连人带被子的扛起,直接丢出了叶府。
这回已经不是丢出门,而是直接丢出了府,足以看出他有多生气。
叶瑾宁懵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懵完之后才打开裹住她的被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起身,拾起地上的被子就想回府。
门房自然是不敢真的将叶瑾宁锁在门外的,尽管他也怕叶奕城,但比起叶奕城,看谁谁倒霉,说谁谁出事的叶瑾宁似乎更可怕一些。
叶瑾宁刚跨过门槛,就又被叶奕城丢了出去。
叶瑾宁再回府,叶奕城再丢,她继续爬,他继续丢。
这样重复了十几遍后,叶瑾宁累了,不想动了。
叶奕城眼眸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门房,“关门。”
“可是六姑娘”
“关门,”叶奕城睨着门房,向他施压。
门房顶不住压力,咽了咽口水,发现叶瑾宁无动于衷,并没有一丝悲愤的情绪,这才颤抖地将门合了上去。
叶奕城眉目舒展,浑身止不住的舒坦,身上也没一丝难受的地方。
果然他之前的日子会过得那么不得劲,都是因为多了叶瑾宁这个妹妹,因为她,他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年纪轻轻就饱受沧桑。
他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月亮,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明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是他的三弟叶嘉凯,叶嘉凯看到他就惊呼道“大哥,你又被爹罚跑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叶奕城听到罚跑这两个字,脸就一黑,他可没忘记,当初他之所以会被罚跑,每天过得那般水深火热,都是因叶瑾宁而起。
叶瑾宁就是个祸害,是全家的万恶之源,这么一想,他又想回去暴打叶瑾宁一顿了。
看到叶奕城那可怕的表情,叶嘉凯有点怵,但还是体贴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了叶奕城,“大哥,你发烧还没好,不能再受凉,快把汗擦了吧”
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流汗的叶奕城,被叶嘉凯提醒,这才察觉到不止是额头,他浑身都在冒汗。
叶嘉凯是个好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叶奕城欣慰地看着他,从他手里接过了手帕,擦上额头。
忽然整个人就是一僵。
他的烧退了
跟叶瑾宁在门口瞎折腾这一番后,他的烧反而退了
他这是被叶瑾宁气着气着,病反而气好了吗
难不成他以后生病都必须靠叶瑾宁来气自己,他的病才能好
叶奕城突然就有了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一直以来的认知都差点没被震碎。
另一头,叶瑾宁不明所以地望着合上的大门,迷惑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惹到叶奕城,想了一圈,掰着手指头数出了她关爱兄长、不畏艰辛的床前伺疾、善解人意这几点后,就挑不出其他错处了。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总结成,叶奕城大概是每个月的那几天来了吧
那几天来了的男人都是惹不起的,既然叶奕城心情不好,她就不回去惹他不开心了。
叶瑾宁索性摊开被子,就打算睡在叶府大门口。
她的脑子里并没有丢人这个概念。
刚躺下去,叶瑾宁便看到满天星斗,璀璨夺目。
换个姿势准备闭眼,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了叶瑾宁的视线范围,叶瑾宁抬头看去,五皇子姬思元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映入眼帘。
“叶姑娘这是躺在门口看星星真是好雅致,”姬思元并没有当场拆穿叶瑾宁被扫地出门的窘迫,反而有意给叶瑾宁找借口让她有杆子可以下。
不料叶瑾宁看了他一眼,就意兴阑珊地挪开了视线,嫌弃地说道“五殿下,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打扰一个即将入睡的人,是很讨嫌的一件事”
姬思元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叶姑娘这话的意思可是打算在叶府门口入睡这怕是不妥吧”
叶瑾宁不满姬思元在旁边叽叽喳喳,不高兴地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妥的酒德颂有言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古人尚且知道行走不一定有轨迹,居住可以无房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放纵心意,随遇而安,这描写的不是一种阔达的境界吗连我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你们从记事起就开始读圣贤书的居然不知道,对得起圣人吗您日后还是别随便说话,免得暴露了您书读得不够多的问题。”
姬思元噎了一下,酒德颂他自然是读过的,但哪里有人会真的去践行他没想到叶瑾宁被扫地出门无处可去只能露宿街头,惨成这样还能被她解读得这般理直气壮,没有一丝尴尬,某种程度上着实令人钦佩。
不过一想起她当初当着朝臣的面说九皇弟断子绝孙,三皇兄肾虚的,似乎又可以理解的。
毕竟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看待她。
“姑娘性情豁达,是我太狭隘了,确实愧对圣人,为人处世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做不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实在惭愧,明日起我会号召京中读书学子都来一次幕天席地,好好感悟圣人的至理名言。”
叶瑾宁迷茫地望着他,惊呼道“您在说什么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不就是露宿街头吗这么惨的事情您还能说得这般天花乱坠,也是让我长眼,这就罢了,您自个想露宿街头就露呗,竟还能不要脸地拉全部人一起露宿街头,就不怕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您吗”
姬思元“”
到底谁先说得天花乱坠的谁想露宿街头了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才真让他长眼吧
要不是他生生忍住了,这多年养成的儒雅性子当场就得破功。
“叶姑娘好像不太喜欢我可是因为我打扰了叶姑娘休息”姬思元的笑容都不自然了。
叶瑾宁一副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走的表情看得姬思元心头更堵了。
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递给了叶瑾宁。
“此玉名为温玉,是一块能给人带来温暖的玉佩,我想叶姑娘此时应该很需要它。”
叶瑾宁定定地看着那块玉佩,眼睛都有些直了,其实他说得不假,甚至还说得太简单了,这是用千年灵石打造的玉佩,佩戴在人的身上,不仅能让人感到温暖,死后还能保住尸身,使其看起来如睡着一般的神物,叶瑾宁都能看到它上面浮着的那层淡淡的白雾,简直比先前三皇子给她的那串佛珠还要值钱。
“给我的”叶瑾宁愣愣的问。
姬思元微微一笑,“自然是送给叶姑娘的。”
叶瑾宁眼前一亮,立刻拿了过来,唏嘘道“我观您命数,您命数上写着您是个满腹算计、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原还想着,像您这种人绝对不能深交,然而您连千年宝玉都能送给我,足以说明,您虽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至少是个大方的伪君子,既如此,您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姬思元“什”
叶瑾宁看他都觉得顺眼了,出手大方的坏人总比出手小气的坏人好多了,这一高兴,她就多说了两句,“五殿下,真不是我说,您可得改改您这性子,虽说您是人面兽心了些,日后作恶多端不得人心了些,最后还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但这些都不打紧,只要您从今天开始摒弃恶念,一心向善,不残害手足,钱到位了,您的下场还是能扭转的。”
姬思元“”
叶瑾宁不放心,还是强调了句,“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关键是,钱得到位。”
姬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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