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赶去太子府被大火阻在府外,季畅也没想到是谁突然发动的叛乱。先帝的子嗣就那么几个, 秦王和楚王如今都被发配去守皇陵了, 断没有无声无息潜回京城还闹出这般动静的可能。先帝的兄弟就更不必说了,本就在早年的夺嫡之争中折了个七七八八, 否则皇位也没那么容易落到先帝头上。
季畅站在太子府门外,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 只觉得心中一阵忌惮——到底是谁,隐藏得这么好, 又选了如此好一个时机,趁着众人松懈发动这场祸事。
常清和常明站在她身后,都有些傻眼:“世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季畅没有立刻回答, 事实上在听到两人询问时, 她甚至有一瞬间想过干脆设法出城逃回北疆了。但想想宫中的新帝,再想想自己这些时日的筹谋,到底还是不甘。而且除了不甘之外, 经过今夜之事她更担心武安侯府未来的处境, 被攻打的侯府和被烧毁的太子府, 显然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今夜过去,若是新帝无事,她的退走就会在两人中间留下不可磨灭的隔阂。而若是新帝出事, 暗中之人成功谋逆上位,如今也与侯府撕破脸,更不会留着武安侯府了。
左思右想也是退无可退, 季畅咬牙,忽的转身向着骁骑营所在方向走去:“走吧。这府里若是有人咱们也救不下了,去骁骑营看看,我就不信这么大动静京中各处都能装聋作哑。”
常清和常明对视一眼,眼中明显有些迟疑,不过这一眼也足够两人达成共识了——他们是被季畅的心腹,不该质疑她任何决定,可他们也是武安侯府养大的,绝不可能看着侯府最后一根独苗折在这里,还折得莫名其妙。所以一旦事情有变,他们必定会拼尽全力将季畅送走。
季畅没理会二人的眉眼官司,远离火场之后,原本的炙热被夜风一吹变得愈发森凉。她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长剑,继续向着骁骑营方向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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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季畅的漏夜奔走好似没头苍蝇,但皇宫中的变故却早已是图穷匕见。
先帝驾崩三日,新帝治丧领着群臣在灵前就守了三日,身体再是康健的人也经不得如此折腾。因此三日哭灵一过,莫说满朝文武松了口气,就连新帝也是一样的。
治丧停灵的福安殿内依旧有宫人守灵,早已筋疲力尽的新帝则去了偏殿暂歇。三天没睡过好觉的人,要趁着这难得的清净好好休息一番,如此才能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诸多事情——他得治丧,不能怠慢显得不孝,他还得理政,不敢懈怠误了家国,实在比旁人更辛苦。
如此的清净却只持续到了半夜,午夜时忽然传出的喊杀声惊醒了偏殿沉眠的人,后者提剑而起时身上甚至只穿着一身中衣。
张召急匆匆奔进殿内,一见新帝便道:“陛下,不好了,有人闯宫!”
而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当口,一群陌生的军士浩浩荡荡闯入了偏殿,身上还穿着孝衣的人自众人身后走出。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新帝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沉沉:“燕王!”
穿着孝衣的燕王拨开面前的军士,上前两步,也让对方看清自己:“是我。”
新帝看清对方不是不惊诧的,实在是这位长兄因为腿疾的缘故,不仅早早就退出了储位之争,更是低调地没有多少存在感。而对方还比他年长了十余岁,可以说燕王还在朝堂中活跃的时候,他压根还乳臭未干,而等他长大参政时,燕王却早已经沉寂了。
想到这些,新帝忽的察觉哪里不对,一双虎目忽的睁大了几分,看向了燕王的腿:“你的腿……”
燕王闻言笑了,又往前走了一步,稳稳当当哪里还有平日一瘸一拐的模样。而他此刻眉目微抬,身姿笔挺,也尽是平日未见的意气风发:“是,我的腿早就治好了。”
见他坦坦荡荡承认了,新帝心中也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儿,好半晌才开口道:“阿兄腿疾既然痊愈,为何不说出来?我听说你当年也有贤名在外,也曾受过父皇期待,他若是知道你的腿好了,想必也会高兴的,不会使你埋没。”
燕王听到这话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他“哈哈”笑了两声,好似在笑对方的天真。然而这笑声一过,他却又沉下脸来,在火光映衬下甚至显得有些阴森:“你果真觉得我说出来是好事?”
新帝便不说话了,因为两人都明白,燕王的腿到底是怎么瘸的。不过是因为他优秀,因为他占了年长的优势,便有太多人容不下他。燕王的母家只是寻常,护不住他,他自己也没想到争斗来得这般快,于是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后来若非他机警低调,如今哪还有什么燕王?
兄弟俩说过几句,彼此之间便好似有了交代,燕王趁着宫中松懈才有了这个机会,显然也不欲多说什么浪费时机。他抬起手正要挥下,忽的新帝喊道:“等等。”
燕王动作顿了顿,还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
新帝拧眉看着他,忽而问道:“父皇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燕王闻言微微一怔,左右都是心腹,他倒也没隐瞒什么,竟就这般淡淡的点头认下了:“是我命人做的。我母妃尚有个眼线在皇后宫中,下毒被抓后嫁祸给了贵妃,两人顺势再牵连上秦王和楚王,狗咬狗罢了。倒是你多事了,没有你那解毒丸,父皇也不会在那时候就驾崩的。”
这番话一出,再联系之前种种,新帝便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皇后宫中下毒,贵妃被嫁祸,皇后掌控宫中召众皇子入宫迫害,再到贵妃勾结禁军反扑,乃至于皇帝最后出来收拾烂摊子,朝中根基最深的秦楚二王同时失势……每一步当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唯一的变故大抵便是汉王了,他站出来拖延了皇后迫害皇子的动作,又喂了解毒丸致使皇帝提前醒来。他的举动打乱了燕王谋划的节奏,以至于本该伤残的皇子们大多得到了保全。
如果汉王没有多事,皇子们尽皆伤残之后,腿疾治愈的燕王便是唯一健全的皇嗣。再加上他早年曾有的贤名,在秦楚二王相继失势后,他便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可没有如果,汉王必须自保。而他也因献药和维护,一下子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至此青云直上。整个过程太过迅速,先帝死得也太早,以至于燕王根本来不及策划下一次的布局。
可以说,新帝是捡了燕王布局的漏,后者彻彻底底为他做了嫁衣。
恼恨吗?自然是恼恨的!
不甘吗?自然是不甘的!
燕王隐忍十余载,又费心布局了这许多,最后却给他人做了嫁衣,又怎么可能甘心?他甚至等不了重新集聚势力,开始新的谋划,便索性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取回他应得的。
新帝看着燕王神色变换,心中渐渐沉静下来。他没有与燕王提什么父子亲情,因为谁都知道帝王的无情——当先帝眼睁睁看着风华正茂的长子折戟,却选择不闻不问,任他不甘沉沦,燕王对先帝的那点父子孺慕大抵就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没说废话,新帝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父皇临终时当着群臣的面传位于我,我便是正统。今夜你便是逼宫杀了我,也不过乱臣贼子,又要如何登上帝位?”
燕王轻嗤,不以为意:“这便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新帝倒不怀疑他这话,毕竟先帝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而他们这群人也几乎是被他玩弄在了股掌之间。若非燕王自己跳出来,他只怕一直都会拿他当好兄长呢。
燕王说完了该说的话,也不会再继续耽搁下去,别过头摆摆手,示意众人动手。
然而一面倒的围杀却并没有出现,新帝是提着剑,可冲上来的军士们对上的却不是他——偏殿屏风撤开,露出一道暗门,身着轻甲的禁军鱼贯而出。
不仅是殿内,原本被控制的殿外似乎也突然出现了许多人,局势瞬间翻转。
待到争斗平息,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燕王豢养的私兵到底有限,哪怕早超过了一千甲士的配置,可面对上满宫城的禁军到底还是不敌。
兄弟二人再次相对,狼狈的人变成了燕王,那一身白色孝衣尽数染血。只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身边护卫保护他时溅上的……不过也都没差了,带着三千甲士闯进皇宫,冲到皇帝面前,他也是难逃一死。
成王败寇,燕王被押解着跪在地上,扬起的脸上满是阴鸷。
张召之前受了不少惊吓,但到底是宫中老人,镇定得也很快。他见着新帝还穿着那一身中衣,便拿了衣裳给他披上,新帝也不阻拦,只冲左右吩咐道:“去搜他身。”
立刻有禁军上前给燕王搜身,片刻后果然从他怀中搜出了东西——那是一封血书,先皇后临死前留下的血书,书中字字泣血,却是指控汉王下毒谋害先帝。
这种东西放在平时传出去都会很麻烦,如果那时新帝已死,燕王掌控局面运作一番,轻易便能借此将先帝之死扣在他头上。
如此哪里还有什么正统?死去的人便只会是不忠不孝不义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乔玥(委屈):今天又没出场,我难道不是女主吗?!
世子(顺毛):不急,正事很快就有结果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安心谈情说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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