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玥到底也没能在武安侯府待太久, 傍晚的时候就被家人接了回去。
季畅有些不舍, 目送乔玥离开的目光简直称得上是望眼欲穿, 把一旁陪同的常清看乐了:“世子,您别着急啊,乔小姐现在回去了,可回头你们俩还能少了见面的机会?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也没人死盯着咱们侯府了,你和乔小姐见面都不用躲躲藏藏了。”
然而话音落下, 常清脑后就是一痛, 却是常明听不下去,一巴掌拍了过来:“胡说八道什么,如今可是国丧,哪容得你乱来?!”他这般说着, 目光却是看向季畅, 隐隐担忧。
季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却没说什么,摇摇头继续“养病”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季畅依旧告病在家,打定主意将自己“病重”这件事坐实,甚至冒险从外间请了大夫来诊治。关注武安侯府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些,看戏的有之,担忧的有之, 幸灾乐祸的也是不少,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将目光移向了他处。
如此季畅混过了大半哭灵的时间,直到二十七日哭灵将尽, 她才象征性的露了个脸。她本就纤瘦,重新入宫哭灵时又刻意换了身宽袍大袖的衣裳,顿时衬得她弱不胜衣,一阵风来都仿佛要将她吹跑一般。白皙的脸颊还上了粉,几许勾勒便勾勒出个大病初愈之人。
不说旁人都信了,就连乔尚书见到季畅如此,私下里都来关心过几句。当着老丈人的面,季畅却不敢欺瞒,努力表现出自己康健的模样,反倒像是在强撑。
满灵堂唯一将季畅看穿的,或许便是瘦了两圈的新帝了。
如今先帝不在,他们相处倒不必再遮遮掩掩,哭过灵后新帝便将季畅单独留下说话。
皇帝守孝以日当月,正经来说这二十七日哭灵过后,新帝的孝期也就满了。看上去似乎比旁人轻松了不少,但仅仅是这二十七日也足够磨人,硬生生磨得高大健壮的青年形销骨立。
新帝穿着孝衣,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只一双眸子依旧亮如星辰。他将季畅带到侧殿,示意她同坐之后,亲自提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这病终于是养好了?”
两人此刻所处正是那夜坦言的殿宇,甚至连座位和茶水都是一样,不过相对而坐的两人心境却显然不同了。他们之间少了许多针锋相对,重又变得融洽起来,相处间仿佛老友见面一般的闲适。哪怕新帝说出这样的话,语气中也不是质疑或者责怪,而是淡淡的调侃。
显然,季畅装病的事新帝也是心知肚明。且不提她在京中早有装病的前科,当初两人还在北疆时,气候更加恶劣也没见季畅真的三天两头就病倒。
季畅眨眨眼,毫无负担的说着谎:“是啊,好不容易养好的。之前那三日哭灵实在累人,回去之后也没能休息好,便病了一场。”说到这里轻咳一声,又歉疚般的看了新帝一眼:“我也不是不想陪你守灵,只是这宫中哭灵的规矩太大,我也实在扛不住。”
新帝听到这里默了默,也没深究季畅这病过再装病的话是真是假。他摸着茶杯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我身体康健扛得住,你倒确实是该保重身体的。”
说着话,他看向季畅的目光中隐约还带着两分同情,想必是因为当日之言。
季畅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额角跳了跳倒没多说什么,只道:“你且保重自己吧,索性这哭灵也没两天了。”说完又道:“我在京城待不久了,成婚后便要回北疆去。”
新帝闻言怔了怔,旋即点头:“是该回去了,你都来京城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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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哭灵很快就过去了,之后的百日国丧似乎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结束了。官衙里用笔用印重新恢复了鲜红的朱砂,民间沉寂了百日的歌舞曲乐再次响起,就连嫁娶似乎也一下子扎堆了。
季畅领着常清常明出门走了一路,一路便遇到了三支嫁娶的队伍。
常清乐呵呵的去接迎亲队伍抛出的喜糖,接住之后就分给季畅和常明,边吃边感慨:“今日嫁娶的人可真不少,好久都没见这么热闹了。”
常明不爱吃糖,接过喜糖后,惯例给了身边离得最近的小孩儿:“百日国丧耽误了不少嫁娶,而且之前几日,之后几日都不是什么好日子,难得历书上写着今日宜嫁娶,自然就扎堆了。”说完见常清又伸手去接喜糖,不禁劝道:“你少接些,咱们又吃不了,留给那些小孩儿不好吗。”
常清闻言挑了挑眉,仗着人高马大身手灵活,几下里又抓了不少喜糖在手心。然后又在常明不赞同的目光里,转手便将那些喜糖递给了身边小孩儿:“我帮他们接不行吗?”
常明懒得与他多说,又见季畅要走远了,连忙拉着他追了上去。
百日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而这眨眼却是从春寒料峭的初春,一下子转到了暖意融融的初夏,就连季畅都将身上的厚衣大氅换成了单薄春衫。
三人错开了迎亲的队伍,一路向着城外方向而去——国丧解禁之后,沉静了三月的京城似乎一下子喧闹了起来。仿佛憋了整个冬春的寂寞一下子有了宣泄的途径,城中的婚嫁算不得什么,城外“踏青”的人才是络绎不绝,连带着这两日的城门都格外拥挤热闹。
季畅自然不是去踏青的,她是去赴约的,花朝节推迟至今的约……
京城之外东郊十里,有一条清水河,沿岸十里梨花,每至初春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京中踏青之人也是尤爱此处。而如今初夏,梨花自然早就谢了,不过河边绿树垂柳,倒也别有一番风光。更何况来得人多了,形形色色皆有,这清水河畔的风景也未必单调。
常清性子跳脱,刚到清水河畔就很惊奇:“这,这些人不是来踏青的吗,怎么还请了歌舞技人跑到这河边来奏乐起舞的?”
今日这清水河畔的热闹岂止是唱歌跳舞,还有投壶的,射覆的,吟诗作对的,曲水流觞的,简直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一看就是在家憋得慌了,把这些玩闹都放到了外面来。
常清等人很是看了些热闹,却都没有为这些热闹驻足。直到穿过这些热闹的人群,遥遥看见约定的石桥,季畅这才打发了两人在附近活动,自己独自向着石桥走了过去。
走到桥头不见人,季畅以为乔玥还没来,刚要往桥上去,却听背后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
季畅略有警觉,转而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回头,依旧迈开步子要上桥。结果刚走两步就听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伴随着一道香风袭来,便有两只小手自身后伸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少女压低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季畅唇角弯了起来,不用睁眼闻到那熟悉的甜香便已知来人,却道:“不,我不猜。”
身后的少女没料到她如此不配合,似乎怔了怔,结果这一怔就被季畅抓住了手。两人的手掌交握,一热一凉,少女有些不满:“诶,你还没猜,别耍赖。”
季畅却没趁机转头,只是拉下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那好吧,我猜你是我的小媳妇。”
柔软的唇瓣轻吻掌心,如蜻蜓点水般的温柔撩拨着心弦,惊得乔玥差点儿没缩回手。她心思浮动,又听见季畅那句带着笑意的“小媳妇”,等到季畅回头时,看到的便是她面染红霞的模样。
乔玥红着脸故作气恼,一边往回抽手一边嘟哝:“你,你怎么变得这般孟浪了,也不怕认错了人?!”
季畅眼中染着笑意,却并不肯松开乔玥的手:“自然不怕,我知道来的是你。”说完这句,又歪头打量着她:“倒是我没想到,你竟还会害羞。”
她这一说,乔玥脸更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我脸皮厚?!”
季畅一时失言,当然不敢承认,便笑道:“没,我就是觉得你害羞的样子挺可爱。”
乔玥本就好哄,一听这话就不气了,原本挣扎的手悄悄回握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得意):媳妇,可爱,好哄~
乔玥(心动):媳妇,漂亮,想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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