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正文完

    “我先来吧。”许常青提着弓, 信心满满的站了出来。

    季畅闻言自然不跟他抢, 目光淡淡的扫他一眼, 便站到了一旁去——她是一点都不担心许常青拔得头筹的。看这人脚步虚浮,手臂乏力,就知道他根基不实学得不过是个花架子。摆出的架势再好看,那迎风飘动的铜钱他也射不中, 除非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季畅看得出这些,旁人却不一定, 围观众人只见他信心满满的模样, 便也都提高了期待。就连乔玥都拉着季畅的手不无担忧的说道:“我听说许常青六艺学得不错,箭法应该也不错。”

    在遇见季畅之前,乔玥也没想过要拒绝婚约,没有喜欢的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许常青足够优秀。优秀到乔玥觉得可以凑合, 也优秀到赵书萱主动勾引。

    季畅听了这话, 明知乔玥是怕对方赢了,心里还是微微有一点酸。本不想理会许常青的她,也凑到乔玥耳边笃定的说道:“他射不中的,不信你看。”

    几乎就在季畅话音落下的当口,举着弓箭瞄准许久的许常青终于放手将箭射了出去。

    他自以为选了个好时机,河畔的风虽然多, 可也有停歇的时候。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看着远方静止的铜钱放出了一箭,可谁知就在箭矢脱手的那一瞬间, 又一阵风打乱了他的节奏——远处彩带悬挂的铜钱晃了晃,裹挟着风声射来的箭矢连边都没擦到就飞了过去。

    围观众人见状顿时发出了嘘声,原本的期待也变成了失望。也许是许常青之前姿态摆得太足,甚至还有人站在人去中咕哝着“绣花枕头”、“装腔作势”之类的词。

    伴着河风,这些话传入了许常青的耳中,原本就因近况而变得敏感的心思顿时就被刺激了。他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抓住弓的手越发紧了,咬牙问旁边的公子哥:“抱歉,方才突然起风,是我没料到一时失手,可以再来一次吗?”

    公子哥倒是无所谓,挠了挠脸颊说道:“随便你,箭矢多得是。”

    许常青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又拿起了一支箭。围观的人又安静下来,继续看他搭弓、放箭、射空,如此一连四五次下来,借口都找不到了,围观的人也彻底失去了兴趣。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扬声说道:“诶,我说那位公子,您差不多试试就得了。我看您也不像是缺那点东西的人,还真准备把人家的箭都射光不成?!”

    这话一出,许常青彻底挂不住脸了,正准备去拿箭的手也僵在了原地,看着尴尬得不行。

    季畅稍稍有些幸灾乐祸,可面上却还保持着沉稳,只低声在乔玥耳边说道:“你看,我就说他不行的吧,只是个花架子而已。”

    乔玥自然听出了她的小心思,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挽着她手臂便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说着笑盈盈的望向季畅,眸中具是信赖。

    季畅被夸得有些飘,虽然她现在都还没上场射箭,可乔玥却已经给予了莫大的期待。

    这边两人低声腻歪,那边许常青终于放下弓箭难堪的下场。他丢了脸就想走,可赵书萱却不让,强拉着他留下了:“别急着走,乔玥他们不是还要比吗?那季畅就是个病秧子,我看她连弓都不一定能拉开。咱们留下来看看,这游戏这么难,我就不信她们能行。”

    许常青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了。虽然他信心满满的上场,灰溜溜败退很丢脸,可如果季畅上场真的连弓都拉不开,那就更丢人了。

    自以为谦谦君子的许常青,心中其实也不乏恶意,便是等着看季畅的好戏。

    可季畅会有好戏让他看到吗?自然是不会的。

    许常青退场之后季畅也没矫情,与乔玥低语一句后,便提着弓走到了许常青之前的位置。她修长的手指在箭筒里拨过,随意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却没有立刻开弓。

    围观看热闹的人等了等,却只见场上少年盯着远处铜钱看个不停,好半晌都没举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着铜钱走神了——与之前许常青的待遇差不多,或许因为季畅生得比许常青还要漂亮羸弱,季畅站着一箭未发就已经得到了一片嘘声,让听到的许常青心里平衡了不少。

    可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季畅,她不动只是在判断河风对铜钱以及箭矢的影响。善射的人不一定会多么复杂的计算,可他们早就在各种环境中练出了习惯与直觉,也会以此调整自己。

    季畅的箭术在北疆算不上最好,可射铜钱这种事对于她来说也并不难。沉下心来,耗费些时间做出判断,再弯弓放箭几乎便是一气呵成。

    众人口中的嘘声刚嘘到一半,再眨眼便听箭矢破空声传来,箭已如流光般飞速掠过。

    突如其来的箭矢让大多数人没来得及判断,季畅这个放箭的人却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箭穿过了铜钱中间的方孔,然后扯下了轻轻拴着的丝带,最后重重的射入了后方的树干。

    “笃”的一声,箭矢扎在了树干上,箭头下的一条丝带飘扬醒目。

    场面静了一瞬,接着便响起了大片的叫好声。围观那群人似乎都忘了自己前一刻对这少年的轻视鄙薄,此刻叫起好来也是真心真意——不容易啊,这场子摆了快一个时辰了,最早来围观的人也围观了快一个时辰了,甚至还有人亲自上场试过的,却都没人射中那铜钱。

    组织游戏的一群公子哥尤其兴奋,跑得最快的一个甚至已经亲自跑过去取彩带了。其余人也围到了季畅身边,称赞攀谈,就等着她回答了彩带上的题目亲自送上礼物。

    不多时,那去取彩带的公子哥便带着箭矢和彩带回来了,还赞了句:“这位公子箭法不错啊,就咱们准备这弓,箭射在树干上还射得挺深的,□□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说笑间也将彩带递给了季畅。

    季畅随口谦虚了句,接过彩带后看了眼彩带上的题目,果然是半句诗词……不通诗词的她无法判断难度,但确认过了,是她不会的题目。

    沉默了一瞬,季畅果断开口:“之前问过,这位兄台说可以两人一起玩。”

    先前回应的公子哥没有反驳,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求援,周围的人也没反驳什么。毕竟比起射铜钱的直观难度,对诗这类的活动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就显得曲高和寡了。

    季畅于是拿着彩带左右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被众人围观,乔玥一时竟没能凑到前面来。她是女儿家,也不好往一群公子哥身边挤,季畅目光寻到她后便主动迎了过去。

    乔玥显然也有些小兴奋,见着季畅过来便赞道:“真厉害,一箭就射中了。”

    季畅笑了笑,被夸得有点小得意,顺手便将彩带递了过去:“那接下来就靠你了。”

    乔玥闻言信心满满的接过了题目。她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再看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当着围观众人的面,苦着脸对季畅道:“不,不行啊,这题我不会。”

    看着她尴尬的模样,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与之前对许常青和季畅的嘘声不同,这些笑声里更多还是善意的调侃。毕竟说不行的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面对未婚夫苦着脸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撒娇,任谁见了也无法苛责更多。

    倒是有人起哄说道:“不行就换呗,总不好让姑娘家失望不是?”

    季畅听到了这话声,便也笑着应道:“好,那就换题。”说着又提弓去射。

    早先提出比试的许常青和赵书萱此时早就被人忽略了,而两人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从一开始季畅上场却不拉弓,两人以为她拉不开弓的嘲弄,到后来对方一箭射中铜钱的震惊,再到乔玥答不出题目的庆幸,直至此时季畅再次提弓上场。两人的心情已是说不出的复杂。

    季畅之前那一箭也并非巧合,甚至因为之前就找到了感觉,此时再射铜钱便比之前更加顺手。她一箭射下题目,乔玥答不出就换一个,答错了也再换一个。因为箭无虚发的原因,旁人围观只会冲她叫好,也并不会因为她频繁的换题而生出不满。

    如此一连换了好几道题目,乔玥终于答对了一道,季畅也终于放下了弓箭。围观众人见此还颇为不舍,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还鼓动着季畅把树上的彩带全射下来。

    乔玥忙替季畅拒绝了:“不必,不必,我们就是玩玩而已,赢一回就好了。”

    说话间,组织游戏的公子哥也送上了奖品——一只香包。香包做工虽然算的上精致,里面的香料闻着也清香雅致,但比起玉佩宫绦之类的佩饰来说,这只小香包就显得相当廉价了。

    公子哥看她们之前玩得这般费劲,最后却只得到一只香包,也有些尴尬。可彩头是早就定好的,他递出香包时也只能轻咳一声,提议道:“要不然,你们再试试赢些别的?”

    季畅接过香包,转手就递给了乔玥:“多谢,可不必了,本也是玩玩而已。”

    双方寒暄两句,季畅递还了弓箭,转头看着乔玥把玩着赢来的香包,眉目尽是柔情。乔玥抬头对上她的模样,亦是甜甜一笑,万般情意尽在不言中。

    乔玥忽而想到了什么,抬头四顾,最后却是气鼓鼓一跺脚:“说好的比试,那两人跑得倒快!”

    季畅知她说的是许常青和赵书萱,事实上乔玥还没答出题目时,那两人就已经溜了。毕竟季畅那般的箭法,还那般的宠着乔玥,替她把树上的题目都射下来,总有能答得上来的。

    既然明知是输,又何必留下来让人奚落?

    赵书萱和许常青趁着没人注意时溜了,季畅也不怎么在意,她一边拉着乔玥离开,一边说道:“跑就跑了吧,本就是恰巧遇上的。再说这比试又没彩头,你还能追上门去奚落他们吗?”

    乔玥撇撇嘴,自然做不出那等事来。不过她扬起下巴仍是得意,宣布道:“我的世子果然才是最好的,旁人不选你都是眼瞎,不像我,一开始就慧眼识珠……”

    季畅听她说得满脸得意,便也笑着附和:“是是是,我的阿玥最是眼明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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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玥和季畅在清水河畔流连了整日,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好不开心。直到傍晚夕阳西下,再也拖延不得,季畅才万般不舍的将她送回了乔家。

    百日国丧都过了,季畅还是进不了乔家的大门。

    年初一被乔尚书抓包,惹了老丈人生气是一回事,乔尚书未雨绸缪有心与武安侯府划清距离是另一回事。虽说两家都是曾经的汉王党,新帝也清楚两家结亲的所有内幕,可有先帝的前车之鉴在,乔尚书也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一二——天知道武安侯府站队之后,皇帝还能不能给予信任?

    乔尚书身在朝中,想得便比较多。他当初站在汉王一党,也没想过他会这么快上位。本以为十年八年之后汉王上位了,他与武安侯府哪怕过从甚密,可到那时长子历练出来他也就可以退位让贤了。如此乔家和侯府虽是姻亲,但其实双方也碍不着什么,更不必担心新帝疑心。

    只是谁也没想到暗地里还藏着个燕王,更没想到皇帝会死得这么早,新帝会这么快上位。如此一步失措,便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乔尚书最近为此很是发愁。

    乔玥面对季畅时,也是知无不言,在回城的马车上便将这些事都说与季畅听了。

    季畅听罢沉默了一瞬,就与乔玥道:“阿玥你回去可与伯父说,我与陛下已有共识,今后他不会针对侯府,也就不会针对你家的。”

    乔玥不太懂朝堂上的事,可她也知道皇帝多疑,闻言有些诧异:“这种事还能有共识吗?”

    季畅想了想,也不瞒她:“我与陛下说了,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嗣。武安侯府自我断绝,他不必担心侯府在北疆拥兵自重,自然也就愿意给予宽容。”

    乔玥听到这话怔了怔,虽然不是头一次听季畅说子嗣问题,可没有孩子和传承断绝,听到耳中的份量也是大大不同的。她此时甚至有些踌躇,感觉自己之前对季畅的一意追逐像是犯了大错,以至于她抓住季畅的手仓惶道:“我,我从前是不是错了,不该招惹你的。”

    季畅眉目柔和,闻言揉了揉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如我这般的身份,本就是个问题。再说未来如何,侯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又怎么能怪在你的头上?”

    乔玥没说话,手依旧紧紧的抓着季畅的手,整个人却显得低沉了不少。

    季畅见状只得将她拉入了怀中,温言细语的安抚着,直到抬出远在北疆的父母,这才勉强将乔玥安抚住——事实上武安侯和侯夫人都不怎么在意季家的传承,因为季家这些年为了镇守北疆死了太多人,当季畅的兄长们早逝之后,两人便不愿再将这副担子压在唯一的女儿身上了。

    换句话说,没有乔玥,自幼扮作男儿的季畅不想嫁娶,两人也不会强求。如今她的生命中能多出乔玥这么个人在,武安侯和侯夫人或许还会生出许多庆幸,至少不必担心季畅孤独终老了。

    如此安抚了一路,直到马车来到乔府门外,乔玥低落的情绪才稍稍舒缓。

    季畅将她扶下马车,又与她道:“你劝劝伯父,但没孩子的事,还是不要与旁人说了。”

    乔玥点头,想起季畅一路的安抚又有些赧然:“其实你之前不必劝我那么多,到了如今,便是你让我放手我也放不开的。”说着微顿,又道:“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罢了。”

    季畅闻言笑了笑,丝毫没有觉得对方矫情:“我知道,你别想太多,这样就挺好的。”

    乔玥见她不生气,心里也放松了几分,又道:“那,那我回去了。等我劝好了阿爹,再与你送信,你再过来看我可好?”说完她眼睛亮了亮,又道:“我嫁衣绣好了,想给你看。”

    季畅抬手,替她将散下的一缕鬓发挽回耳后:“好,我过两天来看你。”

    乔玥闻言高兴点头,却听季畅接着柔声道:“不过嫁衣就不必了,我想等成婚那日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之后还有番外奉送——成婚是可以成婚的,撒糖是可以撒糖的,开车是不可能开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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