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老太太派人上门来要人这件事,江晚岁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许柏行高中状元,是深得帝心的,不日定会受到重用,本就出身许家这样的高门,现在是更上一层楼。江朔自是希望能将他拉入自己这一派的,江老太太和他都爱面子,许柏行又是江晚岁表哥,这点不仅可以给他们撑场面,还能让江家地位跟着上涨。
江晚岁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家的女儿,这样以来,那江吟雪在贵女、在众世家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涨。
所以,江老太太此举并不意外。
“行之刚一中了状元她就来接人了?”明氏冷笑一声,“她把岁岁当什么了?”
明氏表情很冷,“把人请出去,就说我舍不得,要再留岁岁一段时间。”
揽月低眉应下:“是。”
“等等!”江晚岁喊住揽月,明氏看向她,略显英气的五官皱着,恨铁不成钢道:“岁岁,你还要护着她们?!”
明氏这样的反应也怪不得她,之前江晚岁就一直护着江家,江老太太和江朔说什么就做什么,之前听许柏行说的和这些日子江晚岁在说起江家时的反应她还有些相信江晚岁是不再袒护江家了,没想到现在……
江晚岁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舅母,过几日就是乐曦的及笄宴了,我得跟着父亲一起去。我也不想回去,他们贪图舅舅和哥哥的权势,可是我若不回去,到时候就会有人说定北候府仗势欺人。我们不能让江朔就这么白占便宜。”
她的表情很认真,明氏不禁也信了几分:“真是如此?”
江晚岁有些无奈,但也不能怪明氏,是她之前的行为让许家众人都不相信她了,她会慢慢证明她没瞎的。
“真的。”
江晚岁笑笑。
“我不瞎了。”
她这段时间的反应确实与从前有很大变化,明氏抿了抿唇,“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就算——”就算真要护着江家,他们也还是会站在她身边的。
她一顿,话到嘴边又换了句话:“我让人准备些你爱吃的酱牛肉和点心带回去,留着你慢慢吃。”
江晚岁知道她不生气,瞬间笑得灿烂:“谢谢舅母,还是舅母好!”
“好什么好!明氏故作凶巴巴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要是再把这些东西让给江吟雪那个小……我就再也不给你了!”
江晚岁看出来她就是看起来凶,都是装的。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还把那些东西让给了江吟雪,明氏也不会像她方才说的那样,即便江晚岁真的不争气,下一次明氏也还是会给她准备的。
不过,她不会再让这些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亲人们失望了。
江晚岁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嗯,我保证不会的!”
明氏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看向揽月:“快些让人备下点心和酱牛肉。”
揽月微笑:“是。”
揽月走后,繁冬和素春先回芳华苑里去帮江晚岁收拾好衣物,江晚岁则跟着明氏往回走。明氏没让江家来接江晚岁的人进来,江晚岁也没有这个意思。
许柏行还在书房忙,虽然还没有上任但是他也一直在协助着许振华处理事情,不算悠闲。江晚岁不想打扰他,左右过几日及笄宴上还能再见。
一切都收拾好后,明氏看着江晚岁上了江家的马车。
江晚岁掀起帘子,眼眸清亮:“舅母,我走了。”
明氏舍不得她,眼眶红红的,声音也嗡嗡的:“嗯,及笄宴那日你进宫了记得来寻我,你哥哥今天没出来送你,他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江晚岁乖顺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您高兴些,我到时第一就去寻您!”她看了看前方的车夫,悄悄附在明氏耳边:“家里还有一群小妖精呢,我得回去看着点~”
说完她就笑了,明氏也笑了,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江家的马车:“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事找舅母。”
江晚岁无声地弯唇,两人对视一笑后,江晚岁放下帘子,随着马车夫一声“驾”后,马车疾尘而去。
*
马车渐渐停下,繁冬和素春率先下去,然后伸手扶着江晚岁慢慢下车。
江晚岁看着府前的几个丫鬟,挑了下眉,目视前方走了过去,放轻声音,尽量不动嘴唇:“这些是哪个院子里的?”
她平常时很少留意这些,人多了,还有些认不出。
素春不动声色瞥了眼,低声不动唇:“有老太太院子里的,还有柳氏院子里的。”
江晚岁瞬间了然。
她刚走几步,那群丫鬟立马就迎了上来,各个脸上都笑意灿烂,有个身穿紫衣的丫鬟走在最前面,江晚岁认出,她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翡翠:“二小姐,您累了吧?老太太想您得紧,这不腿脚不方便,让奴婢们也来迎您呢!”
江晚岁动了动唇角:“果然还是祖母疼我。”
翡翠笑得更灿烂:“是是是,二小姐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老太太可是天天吃不下去饭呢~”
她这话说得夸张,在场的人谁也不信,但都跟着笑附和。
江晚岁轻轻一笑,没说话。
被一群丫鬟簇拥到江老太太的金玉堂,还未走进去,远远就听见老太太的笑声。翡翠最先进去通报,得知江晚岁已经来了,老太太急忙挥手催促道:“快让我的岁岁进来!”
江晚岁不紧不慢地走进去,一眼便看见江老太太穿着一身富贵极了的衣裳,金丝绣的裙边,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江太傅家有钱的很。江吟雪依旧是她那身标志性的白衣,垂眸不说话时倒还真像一株随风摇摆的小白花,柔弱不禁折。柳氏到底不是正妻,作为一个妾地位比江吟雪还低,但是在江家她却是坐在正妻的位置上的。
江晚岁上前一步,对着江老太太福了福身,唇角微弯:“岁岁见过祖母。”
江老太太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招手让她过去:“哎哎,好孩子,快让我看看!”
“是。”江晚岁走上前去,繁冬和素春从侧边绕到她身后站定。
江老太太拉着江晚岁坐在她脚边的杌子上,亲热地摸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问着她吃的好不好,过得怎么样,任谁看上去都觉着是一副祖母慈爱孙女的场景。江吟雪看着她们二人分外亲切的画面,气得把手帕都快绞破了。咬磨着嘴皮,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精致的面颊爬满嫉妒的恨意。
老太太可从来没有这般亲热的对她,凭什么江晚岁就可以?!她江晚岁不就是有个好舅家吗?!总有一天,她会比江晚岁更风光,她要江晚岁像条狗趴在她脚下求饶!
但现在这些情绪不能被人察觉,她留着江晚岁还有用。江吟雪很快反应过来,垂下眼帘,再抬起头时又是浅笑着看着她们说话的安静模样。
江晚岁高坐着,将她的这些小动作都尽收眼底,自然也没放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面上依然笑容灿烂地应付着江老太太,心里却是在为曾经的自己悲哀,原来江吟雪早就恨她,可从前的她却还沉浸在江朔编造的‘姐妹和睦,家庭和谐’的假象中。
“岁岁,过几日便是朝仪公主的及笄宴,这是宫里送来的请帖,你看看。”江老太太身后的玉嬷嬷将一张红色的宫贴递过来,江晚岁在江吟雪嫉妒的目光中打开了那张宫贴,里面黑色的笔墨清晰写着江家嫡女江晚岁,江家老太太。
江晚岁看完后将宫帖交还给玉嬷嬷,“我看完了。”
江老太太瞄着她问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江晚岁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暗示,一脸淡然地摇摇头:“没有什么想法,里面很清楚地写着孙女和祖母您,到时咱们按时去便可。”江晚岁给素春使了个眼色,素春很快交给她一封信,江晚岁捻着那信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乐曦早就邀请了我,这些我都知道。”
沈乐曦常年在宫中,两人之间的交流基本全靠写信,但这样,感情依然没有淡,反而更深了。这次及笄宴邀请了谁,她早就告诉了江晚岁。
她装傻,可柳氏按奈不住了。
“岁岁啊,这次及笄宴端贵妃邀请了大臣的家眷,我听说其他大臣府上所有的嫡女、庶女都被邀请了。”柳氏急不可耐地开口,惹得江老太太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但她没有注意到这些,焦急地站起身看向江晚岁:“可是你大姐姐却不在这宫帖上面......”
如果所有的庶女都被请去了,就她的娇娇不在上面,那以后江吟雪在这东阳贵女圈中就会彻底失了颜面。更何况,圣上最宠爱沈乐曦这个唯一的女儿,这次宫宴上会有很多的王孙勋贵,若是趁着这次,江吟雪能......江吟雪已经及笄一年了,但是她依旧没挑中的人家,这件事可拖不得。
这件事情,江晚岁也早就知道。用沈乐曦的原话来说就是:“我就是看不惯你家那对母女,对,我就是故意请所有的嫡女、庶女,不请那个江吟雪的!我就是故意的,她还能把我如何?!”
隔着信纸,江晚岁都能想象出沈乐曦写这句话时那副嚣张的模样。
江晚岁不禁轻笑,这一笑,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其中,江吟雪的目光尤为怨毒,但江晚岁一看过去,她又是那副扶风弱柳的安静大方模样。
江晚岁心中冷哼一声,敛了敛面上表情,很是坦然道:“我知道。”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包括江老太太都是一愣。
“你知道?!”柳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尖锐的嗓音刺得江晚岁耳膜都要震破了。
她轻蹙着眉,揉了揉耳朵,“嗯~”
她这一声“嗯”,众人就更诧异了。
江老太太也沉不住了,其他家的庶女都被请去,就江吟雪的名字不在宫帖上,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江家,说不定还有人会认为这是崇帝的意思,从而对江朔官途有影响。
江老太太试探问道:“岁岁啊,你知道这件事难道没有问公主是为什么吗?”
江晚岁皮笑肉不笑,口有些干,繁冬很有眼色地为她端来一战果茶,江晚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饮着茶,繁冬安静地接过她空了的杯子。江晚岁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最后才不紧不慢地抬眼道:“这还需要问吗?”
“至于原因?”她仰脸一笑,笑意无辜又带着满满的隐藏的恶意,红唇轻掀:“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她弯着唇,视线缓缓扫过众人。
那笑意,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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