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装作一问三不知, 但连微这下懵得是切切实实:“安置?”
听到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 这些姑娘们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符骞死活, 而是未雨绸缪地想起了自己的退路?
这也太现实了。连微有些咂舌。
“是呀。”付姑娘神情不安又焦虑, “这,我等在澄园里,都被视作将军禁脔,如今这般……也不知下一个接手的会是谁。姐姐才从外头回来, 可有消息?”
消息倒是有, 奈何不能说。连微摇摇头,遗憾道:“出去这些天, 我也不过是在西郊别庄的小院里住着,每日种种花逗逗狗, 除了第一日就再没见过将军,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付姑娘匆匆赶来,原本对这唯一的例外抱了很大希望,被连微这么斩钉截铁地一说,因奔跑而发白的脸色顿时更惨败几分。
她不死心道:“真的没有任何消息吗?也不一定是关于将军的,哪怕是谁得了势,谁又吃了挂落呢……”
知道这些,也能让她提前抱抱大腿,未来发生变故时也能更轻松些。
“都是姐妹,姐姐就帮帮忙吧!若肯透露一二,付娥感激不尽!”付姑娘见连微面露难色,咬咬牙, 又道,“来日姐姐有事,我定全力以助!”
真不知他们都是从谁那儿得来的消息,一个个着急忙慌成这样。连微看着她脸上急色不似作假,不由得想道。
口中说辞还是咬死了开始那一套:“不是我不帮,实在是力有未逮。”连微的愁苦之色简直要满溢出来,“我在那小院子里日日只有一个侍婢相伴,压根无人过来,出又出不得,就和软禁也没有两样,哪里帮得到你呢?”
付娥的眼神往连微脸上瞟了又瞟,许是看她懵然无知的模样实在真实,终于放弃了继续追问,颓然道:“好吧,看来姐姐确是不知。”
她目的极其明确,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又不死心地道:“若姐姐新得了消息,请千万遣人来同妹妹说一声,定然重重酬谢!”
“自然。”连微应得爽快。
付娥这才带着侍婢走了。
连微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卸下脸上无辜和懵懂的神情,同新住下的那名叫清霜的婢女吐槽道:“她也太着急了,生怕人看不出她急着找下家呢。你们将军选人还真是不挑,见着相貌还行的就收了吗?”
话里话外,有那么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清霜垂头道:“姑娘自然是其中最美的。”
……要、要你说啊?!连微仿佛被这一句话挑明了内心深处的想法,面色微红,扔下一句“和你的主子一样不会说话”就匆匆回了楼上。
发誓这个下午都不下来了 。
然后很快就被迫倒了这个flag。
在时隔不久,第二名姑娘就携礼来访时,连微隐约明白了付娥那么急匆匆地赶来是为了什么。
这是为了抢在大部队前头好拿第一手的消息啊!
消息的流传开始缓慢,到后面就越来越快。没多久,整座澄园都知道第一次有人从西郊别庄活着回来了。
并且这人还是他们最容易见着的,与将军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一时间知道的都飞快往鸿轻阁赶来,不知道的被动静惊动,了解情况之后也往鸿轻阁来。
连微一开始还能挨个请进鸿轻阁,说两句话奉一杯茶。到后来人多了,未免大家挤在阁中无处可坐,面面相觑的尴尬,她索性让迎露清霜在院中摆开一排桌椅,请人都坐到外面去。
“赏花”。
澄园之中一片热闹,但连微回来的消息却不只是在澄园中传开。与连微想的自己决不会引人注目不同,细心者已经有发现她的不同寻常,乃至加以关注的。
白曼青身姿优美地跪伏在一张宽大的榻前,为榻上的男人按揉着小腿。男人懒懒趴在厚实的熊皮上,微阖双目,忽然出声:“与符骞一同去西郊别庄的女人今日回来了,你可知道?”
白曼青手上不停,温顺地道:“妾未曾听过。”
男人哼了一声,翻过身,支起一点身子,挑起白曼青的下巴,暧昧地摩挲几下:“你这两日一直在爷这儿,自然没处听去。”
白曼青朝他勾起一个顺从又带点媚意的笑。
男人的手紧了紧:“你说,符骞那家伙…会是这女人杀的吗?”
白曼青目光微垂,想起了月余之前自己才见过人。那人虽然明艳不可方物,但眼神灵动而纯澈,不像是有坏心的人。
口中却道:“说不好呢,毕竟是枕边人,也好下手。”
“是啊,说不好呢。”男人哈哈地笑了,“多有嫌疑的身份啊。既亲近,又与符骞相处了最后那段时间,还是庾令白经手过的人……嗯?”
最后一声“嗯”被他拖长了调子发出来,显得别有一番意味。
白曼青仰头,对上男人半眯的眼睛,心中一颤,立时应道:“是。妾明白了。”
·
日暮。
澄园之中,连微正无奈地安抚伏在池边亭台栏杆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那场临时起意的小小“花宴”,在众人确信连微确实没什么独家消息之后已经飞快地散了——大冬天的,在外头吹着风看花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茶才倾入杯中就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温度,也就是在入口时堪堪不至于令人感到寒冷罢了。
但来访的其中一人见众人告辞,却不仅不退,反而上前扯住了连微的衣角:“你骗人!”
连微见宛冰语皱着一张白皙的面庞控诉似的看她,自己则略有些走神地想着,两次见这姑娘,她仿佛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兴师问罪了。
“你明明是同将军一起出去的,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宛冰语察觉到她的走神,提高了音量。
“具体情况我刚才都已解释过了。”连微两次看她,都觉得这姑娘并没有太深的恶意,所以倒也还有耐心,“你在这里与我纠缠,不如回自己的院子等着。”
“不。”宛冰语执拗地不肯走,“将军若是出了事,我怎么能还能好吃好睡!”
“……”连微伸手想安抚地揉揉宛冰语的脑袋,被猛地躲开。她也不生气:眼眶红红的姑娘看起来实在是没有多少杀伤力,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来得这么些人中。竟只有这姑娘算得上对符骞有几分真心。曾经的小冲突早就不被放在心上了,就冲这个,连微也觉得心软,她不能吐露真相,只好道:“你就算折腾自己,将军的境况也不会因此就好转了呀。”
宛冰语就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你果然知道什么!将军她没死对不对!”
连微:……
宛冰语已经振奋起来,快步走进鸿轻阁,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我要在你这里等将军回来!”
……这怎么行?且不说她这房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个人通传关于符骞的事,就是她和宛冰语,也远不到能抵足而眠的关系。
毕竟鸿轻阁这栋小楼,并没有什么客卧。
连微抚额,只好狠心道:“原是不想断你念想,现在看来还是只能直说:虽未亲眼得见,但以我的观察,将军他……凶多吉少。”
宛冰语一下僵住了。
她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滚滚而下,还未及出声质问,就听门外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门外的人也适时向前一步,走出檐底那片阴影。
是白曼青。
她像是才刚外出回来,披着一身靛色绣青翅凤鸟的长斗篷,正弯腰去捡刚才惊吓之余掉在地下的木盒。将木盒又提在手中,她才抬起眼,目光流转间带着震惊。
“当……当真?”
连微只能也沉痛点头。
宛冰语见是白曼青来了,霎时转身扑进她怀里呜呜地哭起来。白曼青虚虚揽着她的腰背,熟练地哄了几句,就见她的情绪竟慢慢稳定下来,随后不知白曼青又哄了点什么,宛冰语竟收了哭声,上来别别扭扭地给她道了句歉,然后提起裙子匆匆跑开了。
“……?”连微不可思议地看向白曼青。后者神色自若地冲她点头,自顾自在宛冰语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个两个的都是自来熟。
但白曼青自来熟也不是第一次了,连微适应良好,甚至还觉得暌违已久,有些亲近。于是只好奇问道:“你同她说了什么?”
“只是寻常的宽慰,占了冰语平时比较依赖我的便宜罢了。”白曼青轻轻带过。
“听闻你终于回来,本是出门买了些小菜淡酒,想找你小酌一杯,”她提了提手中盒子,“却没料到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连微看着她,觉得这人并不像是太过伤心的模样。
白曼青也不掩饰:“实不相瞒,我在将军手下只是讨生活,故而听到消息时不算难过。妹妹与将军颇为亲近,我本以为这一杯酒是喝不成了,现在看来,”
她美目轻轻从连微面庞上转过,“妹妹与我,大约是同一种人?”
“姐姐要这么认为,倒也没错。”
连微已经被锻炼得能淡然喊出姐姐妹妹这样的称呼了。
“那可太好了。”白曼青浅笑,“这一杯酒是否还能喝得?关于来日要何去何从,我倒有些想法,想与妹妹分享一二。”
“这世道待女子太过苛刻,我们还要自寻出路为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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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为卡文断了两天~恢复后续更新!感谢木林森和久里的营养液!好像有新的小天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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