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简尚未说话, 负责宫内兵力安巡的迅亲王已跃众而出, 冲向大殿门口。
“外头何人喧哗?” 迅亲王大吼。
大正殿门口值守的侍卫已急急忙忙滚了进来:“有人要冲进大正殿,有人……”
“唰”一声, 一道寒芒闪过, 侍卫已是身首异处, 嘴巴犹在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话, 却再也说不出来。
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流了一地。吓得百官纷纷后退。
只见邰天磊手持宝刀,眼睛赤红,大喝道:“皇上在此, 哪来的逆贼,竟敢挡驾!”
“皇上?”
“皇上!”
百官们被喷了一地的鲜血吓得还没缓过神来, 又听说皇帝来了,不由纷纷惊嚷起来, 探着脑袋往大正殿门口看。
却见年少的弘晖皇帝一身青色团龙常服,身形玉立、负手站在大殿门口。他脸色冷峻,不怒自威, 入鬓的斜眉下, 一双幽深却又锐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殿内众人。
所有人惊愣当场。
皇帝不是要后日回宫吗?大伙儿刚刚正在商议后日接驾之事, 商议得有气无力,怎么一转眼,竟然就出现在眼前?
程博简早已脸色铁青, 却瞬间又换了笑容,大声喊着:“皇上,您……”
邰天磊却不管,他大喝一声:“见到皇上都不下跪,你们都要反了吗?”
众人一吓,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自动让出中央的御道,忙不及的撩袍下跪,山呼“参见皇上”,伏在地上迎驾。
连迅亲王都尴尬地一起跪了下去,只剩程博简一人站着,见此情景,也只好赶紧从台阶上下来,跪到了文武百官中间。
秦栩君并不看他。他盯迅亲王。
踏进殿门,他缓缓地走了几步,来到迅亲王身前。
“殿外不跪迎、殿内称‘有人’。有人要冲进大正殿,呵呵。原来在大正殿,朕竟然只是个‘有人’。迅亲王,你如何管教的侍卫?”
迅亲王吓出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侍卫不说“皇帝”,说“有人”,是不想让殿内百官知道皇帝驾临,指望自己及时出手,把皇帝摁回长信宫内。
却没想到,皇帝竟然自己带了眼生的侍卫过来,而且出手就直取人性命,半点不留余地。
“皇上恕罪,这侍卫没眼色,想来不识皇上,胡言乱语惹了圣怒,如此下场实为咎由自取。”
秦栩君却故意不说话,也不前行,就那样立在迅亲王跟前。
满殿伏跪着的文武百官心中纳闷者有之、惶恐者有之、兴奋者有之,等待了片刻,不见皇上说话,好些觉得与己无关的官员们,不由偷偷抬眼,偷瞧皇帝的脸色。
等好些官员都已经默默地瞄上了自己,秦栩君这才扬眉,冰冷的脸上,竟泛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恕罪?不可能的,朕心眼挺小的。”
这句话,明明是微笑着说出来,可听到众人的心里,却冰凉冰凉的。
百官们大多数都是头一回见着皇帝,从来只听说皇帝身子弱,不能临朝理政,可今天一看,竟然是眉目如画、俊朗如仙、行动如风,看不出来身子弱的意思。
迅亲王更是心内骂娘。
这从小就被捏来捏去的软面团,何时竟有了脾气,居然当众不给自己台阶,还摆明了要秋后算账。
虽人还伏在地上,迅亲王的神情已经十分不善。
秦栩君却已撇下迅亲王,迈开步子,稳稳地向前走去。邰天磊挎刀在前方开道,郭展与何元菱一左一右,跟在皇帝身后。
说来也巧,何元菱叠手垂目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脑袋挡住了去路。
正是那“咎由自取”的侍卫。
百官们早就已经各种偷瞄,对这个跟着皇帝一起上大正殿的年少宫女充满了好奇。一见她脚下竟是个血糊糊的脑袋,都暗暗兴奋起来,期待着听到一声尖叫,然后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
谁知,何元菱竟面不改色,节奏丝毫不乱不说,连路线都未曾歪上一点点,径直走到脑袋跟前,脚底轻轻往回一磕……
呵呵,挡道的玩意儿,不踢开还留着过年么?
只见那脑袋骨碌碌地滚开,竟滚到了迅亲王跟前。
迅亲王伏在地上,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报复,蓦然滚过来一颗脑袋,而且还睁圆双眼,心有不甘地瞪着自己。
“啊!”迅亲王吓得大叫一声。
却见那出脚的“女壮士”,已裙袂飘飘,跟着皇帝到了通道尽头。
百宫心中暗惊,我去,这还是不是娇滴滴的宫女,说好的尖叫呢?说好的花容失色呢?什么都没有,还把脑袋当球踢,这是哪来的恶婆娘?
通道尽头,秦栩君停住脚步,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宝座。
他十四年前就曾经坐在那宝座上,接受百官膜拜,龙袍加身、皇冠加冕。可十四年里,他却离这里越来越遥远,明明大正殿离长信宫只半刻钟的路程,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那宝座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他批阅着天下奏折,却一个字都不是自己的。
如今他站在这里,离宝座还有两层台阶,第一层九级、第二层五级。他小时候,程博简每天站在两层之间的平台上,笑容可掬地摆布着他。
今天他终于杀出重围,重新走到这里,将程博简抛在身后。
秦栩君知道,自己一时还踩不死他,可终究他已经成功站立在朝堂之上,诏告百官、更告诉世人,他弘晖帝,没有体弱、没有荒唐,他可以走上大正殿,他有能力亲政。
他缓缓地走上台阶,每一步,都让他想起自己身边消失的那些人。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直接成为世间尘埃的人。
终于,他走到宝座前,稳稳地坐下。
俯视众臣。君临天下。
这迫人的帝王之气,让殿内众臣一时心服口服,除了小部分人之外,大部分臣子都主动跪行至台阶下,依职排列。
那些心中忿忿的,不由望向程博简,却发现程博简缓缓地摇了摇头。
事发突然,程太师也不能强行阻止皇帝上朝。老谋深算的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群臣山呼万岁,这每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已经延续了十年,终于第一次迎上了宝座上的皇帝。百官们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今日都莫名亢奋,呼得特别响、特别带劲,一扫刚刚“你不动、我也不动的疲软”。
“众爱卿平身。”弘晖帝气度非凡,完全没有头一天坐上宝座的生涩。
文武百官领命,又纷纷起身,连和那脑袋大眼瞪小眼的迅亲王,都抖抖索索站直了身子。
却听见百官最前头,传来呜呜的哭声。
原来是大靖朝劳苦功高的程博简程太师,跪伏在地上,已哭得完全直不起身。
“皇上……皇上……呜呜呜……臣是不是在做梦?皇上您终于来了……呜呜呜……臣等一直盼着有一天,皇上能龙体安康,重新走上大正殿,理政治国。给臣等拨云见日、指明言向。”
“呜呜呜……皇上,臣……想死您了。”
想死您了,你当上春晚呢。何元菱死命憋住,才没有在这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
弘晖帝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感动,招呼着列前排的几位重臣:“太师年事已高,不能伤感过度,你们快将他扶起来,赐座。”
赐座?
好像没有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啊。程博简心里转着念头,却还是哭到老泪纵横,在邬思明和骆应嘉的搀扶下,坐到了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一直到程博简坐定,才猛然反应过来。
好你个弘晖小儿,竟然敢说我“年事已高”。这定位甚毒。
当然程博简也是千年狐狸,一点儿没有表露出不满,千恩万谢地谢了皇上的恩典,又表示自己今日太过惊喜,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弘晖帝微微一笑:“太师为国操劳,一心牵挂朕的安康,何罪之有。不过……”
众臣一凛,以为他要当场发难,都紧张地抬起了头,惶恐地望着皇帝。
皇帝却很和蔼:“放心,朕虽小心眼,却也分人。太师心里装着朕,朕自然就无比敬重太师。迅亲王却只将朕示作‘有人’,朕不能忍。”
“太师,若是您,您能不能忍?”
“呃……”程博简哪里想到,脑袋没踢过来,却踢了个问题过来。
这问题不比脑袋好对付啊。
“臣以为,此事却是那侍卫蛮横无知,迅亲王手下管着这么多宫中侍卫,又领着京城防卫之职,难免有疏漏。皇上若气不过,斥责也是可以的。”
弘晖帝点点头,转向迅亲王:“那朕就斥责了啊?”
迅亲王一愣,便是皇帝斥责大臣,也得下了旨,由颁旨太监去到大臣府上、或是当值衙门处,由太监代为斥责。哪有皇帝亲自上的。
我们的秦栩君小皇帝,当然不走寻常路。
脸一虎:“你个‘王八蛋’,骄横跋扈,派到兴云山庄去的侍卫,竟敢当众抗命,意图对朕不轨,训斥你是便宜了你,立即交出宫中安巡值卫金符,回家静思己过。”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惊愕不小。
这皇帝宝座还没坐热,就卸了皇叔的职,实在出人意料。以迅亲王的暴脾气,绝对不可能接受。
果然,迅亲王暴跳如雷,已大吼起来:“说好是斥责,如何又变成卸职,君无戏言,皇上你要言而无信吗?”
弘晖帝坐得端正,却得意地挑了挑眉:“是太师说可以斥责,朕尊重太师。但太师也并未说不可以卸职,太师您说了吗?”
又问百官:“你们哪位听到朕说,不卸迅亲王的职?”
还真没说。
明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可眼下的情况,谁敢站出来当炮灰,都只能同情地望着迅亲王。
见他僵持着不交金符,弘晖帝也不着急,淡淡地道:“邰左侍,把金符搜出来。扒光了搜。”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真的要保重身体。我这回的流感杀伤力太太太大了,这都好几天了,还是非常难受。终于体会到身体好,一切才好啊。
看到新读者给我留言,每一条我都仔细看了,很感动。你们提的意见,我都很感激,并真心接受,你们给的鼓励,更是我这个扑街坚持写下去的动力,哈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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