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以程博简为首的一帮子大臣们, 高高矮矮轻轻重重老老少少, 齐齐踩着小步躬着身,在太监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长信宫。
才踏进宫门, 一眼就看到他们的皇帝陛下, 正在大殿门口扶着一位妙龄宫女说话。
这妙龄宫女可是老熟人, 昨天在大正殿,当着满朝文武一脚踢开侍卫脑袋、水平高得能去玩蹴鞠。今天却是一脸天真烂漫, 挂着童叟无欺的笑容。
判若两人。
而且他们的皇帝陛下,看上去也很轻飘,情绪一时落不了地的样子。
只听他笑盈盈道:“这就来了啊。是朕的御辇太慢了,还是他们跑得太快了?朕还没跟何宫女说话呢。”
这声音可不小, 正正地传进大臣们的耳朵里。
太毁形象了。
喵了个咪,这还是刚刚犀利睿智到让人咬牙的皇帝陛下吗?怎么一回长信宫、一见何宫女, 突然就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而且还嫌大臣们跑得太快?
难道不是您话太多?
诸位大臣立刻放慢脚步,从小碎步变成小踏步, 一点一点往前移动,留点时间给皇帝和何宫女说话。
何元菱一看,这不仅皇帝回来了, 竟然还一拖十几, 带了十几位大臣回宫,顿时有点尴尬。
她想好了怎么回禀皇上, 却没想过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大臣。
虽然何元菱不尽认识,但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昨日朝会上排位很靠前的, 是重臣啊。
但凡是重臣,就没有不老奸巨滑的,无非是善良一点的老奸巨滑、和恶毒一点的老奸巨滑之间的区别。
何元菱陡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
“皇上,宫里头……不太好。”
“嗯?”秦栩君本来开心得飘在半空,一听这话,落了一点点地,“怎么不好?”
不可造次!不能给皇帝添乱!
何元菱立即跪下请罪:“皇上恕罪。雅珍长公主强行闯进长信宫,并占据皇上的明黄坐榻、奴婢劝不动,万不得已,只得将长公主关在殿内。奴婢以下犯上,甘愿领罪!”
她的声音清亮明媚,一字不差地传进大臣们的耳朵里。
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
关在殿内……这是好听的说法,换个说法,不就是软禁吗?
你一个小宫女,竟然软禁长公主?这是疯了啊,还是疯了啊?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没有吸气,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朕还当什么大事。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好。”
“哐哐哐”,大臣们的眼珠子砸了一地。没听错吧,皇帝说“你没事就好”?皇帝是和小宫女一起疯了吗?
何元菱倒是态度很端正,这端正,是给大臣们看的。
“奴婢没事。长公主怕是受了些委屈。”
秦栩君笑道:“朕这位长姐,受不受委屈,脾气都叫人受不了。走,看看去。”
诸人一同进了正殿,仁秀和郭展紧紧跟着,生怕这坏脾气的长公主一放出来,会挠花何宫女的脸。而诸位大臣则离了一段距离,未敢靠得太近。
不过大臣们的心中,倒是好奇多过惊惧。
他们不必惧怕雅珍长公主,但很好奇长公主一旦放出来,会不会把这个娇滴滴脆生生的何宫女一撕两半。
似乎是知道外头来人了,厚重的偏殿大门都隔不住长公主暴躁的怒骂。
“人都死绝了吗?还不给本宫开门!”
“有本事就关本宫一辈子,否则出去见谁杀谁,一个都不留!”
“门外是人是鬼!一个都不吭气,是死了吗?”
轰然一声,偏殿门被打开。
门外不是人、更不是鬼,是大靖朝的真龙天子。
秦栩君脸色如常,眼神停驻在这位久已不见的长姐身上:“不知道朕算人还是算鬼,不过,肯定还没死。”
雅珍长公主顿时面如死灰。
她以为皇帝回宫,阵仗会很大,外头明显来人,却又没什么动静,她便猜测,要么是长信宫的宫人过来打探,要么是孙太后派了人过来搭救。
哪知道一开门,迎面就是自己的皇帝弟弟。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朝廷重臣。都是一脸的惊恐。
皇帝这种东西,再废物、再没地位,也没人敢当面咒他死啊。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想抵赖都无从说起。
不过长公主也是从小在“枪林弹雨”里长大,虽然暴躁跋扈,却也极会审时度势。
刚刚还死灰般的神色,片刻就恢复如常。
“原来是皇帝回来了。久不见,很是想念。”说完,脸上已堆起了五年没见的远亲不得不请吃饭的那种假笑。
秦栩君还是那样淡漠:“果然很是想念,明知朕在上朝也要过来,是打算睹物思人么?”
“……”
怎么从小没发现你嘴巴这么毒。是被何宫女带坏了吗?
雅珍长公主锐利的眼神已经射向何元菱,并在自己的想象中,将何宫女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全方位杀死。
眼神再回到秦栩君这里,又换上了五年没见的远亲不得不请吃饭然后看到账单那种又恨又装的热情:“听说你亲政,姐姐也为你高兴,父皇若能看到这一天,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说罢,眨了眨眼睛,似乎忍住了完全没有一点点迹象的泪水。
何元菱挑眉,真想告诉她。你父皇已经看到这一天了,但一点都不心安,一想到你那个亲亲母后,一想到现在大靖这个现状,你父皇只有心酸。
“长姐的关怀,朕心领了。等朕忙完这阵,请长姐和驸马吃饭。”秦栩君道。
吃饭……听着一点都没有皇家气派。雅珍长公主皱了皱眉:“皇上,长信宫的宫人将我囚禁在此,以下犯上,目无王法,是不是该有个处置?”
“是该有个处置。”
秦栩君倒是应得很快。可走到坐榻前,他微微蹙眉:“何宫女,朕的坐榻有人坐过?”
咦,这就入戏了?
何元菱立刻配合,委委屈屈:“是,皇上……”
秦栩君脸一沉:“怎么当的差?今日有人坐朕的龙榻,明日是不是就有人敢穿朕的龙袍?”
诸人都震惊,不是皇帝却敢坐龙榻、穿龙袍,这是忤逆大罪,罪该当斩啊!
而且刚刚何宫女在殿外说得清清楚楚,是长公主坐的龙榻,坐了还赶不走。皇帝明明一字不漏地听了,现在一下子从坐他的坐榻牵到夺他的龙袍,这借题发挥,真是发挥到极致。
雅珍长公主顿感情势不妙。
“皇上,姐姐……”
呵呵,现在想解释?也得看何宫女给不给机会啊。
何宫女:不给。
何元菱立即扬声打断:“皇上,奴婢有罪。奴婢未能阻止长公主擅坐龙榻,奴婢嘴笨,劝不动;奴婢体弱,拉不住。总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我了个去,雅珍长公主瞪圆眼睛望着她:“什么叫不要脸,本宫今日可算是见识了。”
没错。何元菱从后世来到大靖朝,还带了个先帝聊天群,可不就是叫你们长长见识的?
长公主你见识晚了,见识也短了。以为你那样就叫不要脸了吗?是不是觉得自愧不如?何宫女可是和你八个不要脸的祖宗拜了把子的。
来不及了,哭去吧。
秦栩君却挑眉望向长公主:“长姐坐的龙榻?”
“……”
“感觉如何?”
“……”
“长公主这么喜欢坐龙榻。来人,将这龙榻送到公主府,让长公主坐个够。”
顿时郭展带了十几个精壮太监进来,利索地将龙榻连同榻上的案几,一起搬了起来。
众臣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又见雅珍长公主脸色灰败,似是愤怒已极,也怕若出皇室祸事。
打圆场大师、和稀泥专家邬思明赶紧劝道:“长信宫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是先帝留下的,皇上万请息怒,不要拿先帝的遗物撒气啊。”
秦栩君何时怕过什么“先帝”,你就是将八个先帝都抬出来,秦栩君也只会尊称一声“祖宗”,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不过,他得让大家知道,他不是撒气。
他是杀鸡儆猴。
秦栩君还是那么悠然而平静:甚至有些了孩童般的自由慵懒:“邬卿觉得朕会撒气?怎么会,朕是姐弟情深,不忍叫长姐失望罢了。”
一挥手:“搬走。偌大的皇宫,还会缺朕一张龙榻么?”
自然不缺。
说话间,他已在旁边另一张宽大的坐椅上坐下,不再像上朝时那么端正,却如何元菱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样,懒洋洋的天真、笑盈盈的单纯。
太监们“嗨哟嗨哟”,眨眼间就搬起龙榻向外走去。
咦,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之前想上来欺负何元菱,被太监们掀翻在地的那名侍女,此刻还晕在地上呢。
只怪雅珍长公主太吸引眼球,明明地上还躺着个人,众人竟然给忽略了,只顾着听长公主和何宫女的长短。
仁秀已经尖叫着冲了过去:“哎呀,这不是咱长信宫的人,怎么摔在这儿?”
雅珍长公主正不知道如何下台,这就给送了个台阶,立刻冷哼道:“皇上说要处置,怎么就没下文了呢?你长信宫的宫人没有规矩,伤了我的人,这笔账到底要如何算?”
仁秀也急了,看那侍女竟是一动不动,难道是之前起了冲突,何宫女把人家给摔死了?
何宫女那纤细的身子,不至于吧?
“噼噼啪啪”打了几下侍女的脸,毫无动静,又掐人中,还是没动静。仁秀急了:“哎哟喂,这不是死了吧……”
死了?呵呵。
何元菱却想起来,这侍女之前的确是摔晕了,但自己锁门出去时,她根本不是这个姿势。
碰瓷呢?
何元菱假作紧张:“不会吧……她想上来打奴婢,奴婢只是挡了一下,没把她怎么样啊……”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
一不小心,何元菱那只踢过侍卫脑袋的小脚丫子,猛猛地踩上了“死过去”的侍女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秦栩君:何宫女啊,干啥啥都行,演戏还第一名。
何元菱:不敢不敢,奴婢要是影后,皇上就是影帝。
秦栩君:就是影国的皇帝和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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