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女流之辈

小说:我有先帝聊天群 作者:秋十八
    这是哪位爱卿, 这么了解朕的心思。朕就怕你们不问呢, 都暗示好几遍了。

    秦栩君定睛一看,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俞达。

    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 管的正是朝廷上下、各级官府衙门的行事风纪, 最是喜欢挑刺的一群人, 也是秦栩君今日早朝需要格外当心的一群人。

    嗯,看来不是顺着皇帝的意思, 而是抓着了反扑的机会呢。

    秦栩君余光稍稍一斜,已经望见程博简脸上泛起微妙的得意。呵呵,真没看错你,安排的人手这就伺机来了呢。

    不知道“何总管”是谁对吧, 那朕就让你知道知道。

    “聂卿?”秦栩君突然就沉沉地喊了一句。

    聂闻中顿时身子一僵,知道事情终于来了。出列回道:“臣在。”

    “你知晓内情, 和诸位大臣说说。”

    聂闻中领命,挺起矮小的身子, 声势倒也不弱,朗声道:“昨日皇上任命长信宫宫女何元菱为内务总管、并新设内宫司务一职,由内侍仁秀担任。”

    俞达神情有些不屑:“未见朝廷文书, 这任命倒也蹊跷。”

    说到任命文书, 聂闻中就有些讪讪,不是他不想拟, 而是阻力实在很大,内阁有人按下不让写啊。

    但此事本就是皇上委任于他,又是当着朝堂上诸多官员由他聂闻中出来解释, 既领了命,又没有下文书,这责任不是一般的重。

    好在聂闻中素来骄傲自负,倒也有些“威名”。他脸一沉,望向俞达的眼神已有些不善。

    “自成汝培革职,内务总管一职一直悬而未决,皇上回宫亲政,事务繁多,内务总管空缺势必影响宫内事务运转。尔等身为臣子,未能主动建言,没有为皇上分忧,已是失职……”

    这话说得俞达一愣。

    内务总管的确一直空缺,可不是有徐超喜吗?谁都以为徐超喜正式任命不过是早晚的事,故而也没想过要去主动建言。但被聂闻中拎出来特特一说,倒的确显得失职了。

    毕竟都察院干的就是巡视建言之职啊。

    俞达也老练,当即道:“聂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既然皇上已有令在先,为何时隔一日,依然没有任命文书,是否内阁发现了不妥之处?”

    大殿上顿时一片交头接耳,百官们的表情都相当惊恐。

    这是直指皇帝的任命不妥啊。

    聂闻中也是狡猾得很,他自然知道缘由,却不说。他已经看出来,俞达为何有此一问。这是俞达抛出的引子,后面跟上的,将会是一连串的诘问。

    聂闻中当然不愿意成为风暴中心。

    他缓缓转身,望着台阶之上、比诸臣都要高了一等的程博简。

    “俞大人这‘不妥’二字,言重了。不过,此次任命乃非常时期、受命者又是非常之人,太师谨慎行事罢了,倒不是故意拖延。”

    真是太极高手,好一招“左推右挡”,既将责任悄然推给程博简,还让人挑不出刺。

    你看,我都替太师说话了呢。太师真的不是“故意”拖延的。

    但到了这地步,皇上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太师就必须出来走两步了。

    程博简假装和俞达交代,实则却很大声:“仁秀行事稳重、多年来忠诚勤勉,在宫内颇有威望,当得内宫司务一职。但何元菱……”

    百官们的耳朵都竖到了半空。

    “……何元菱出身江南农家,进宫才不到两个月,一直在兴云山庄当杂役,突然任命总管,这步子实在大了些。”

    众人自然早就知晓大名鼎鼎的何宫女,刚刚皇帝说“何元菱”大名时,不少人就猜到会不会是何宫女,听程博简这么一介绍,众人心里立时明了。

    一明了,好些官员便惊讶得张开了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惊呼。

    俞达大声问:“何元菱,可是前日大朝会上,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宫女?”

    程博简:“正是。”

    下面顿时窃窃私语。

    “果然是她。的确太过年轻了些。”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瞧着是个有胆识的。不过内务总管……光有胆识不够吧?”

    “呵,别的不说,宫里头有多少间屋子、多少司坊、多少人手,她能知道?”

    “别说这个,怕是连长信宫都还会迷路吧。”

    秦栩君对这些私语充耳不闻,神色自若地看着官员们互掐。

    这些质疑的声音听在俞达耳朵里,更是长了士气。他上前一步,昂着脑袋直视皇帝:“皇上,您要是喜欢这个宫女,封个嫔、封个妃,都不是问题。但内务总管却是宫廷内宫,虽不比朝廷命官,却也是正经一级一级选□□,敢问这何宫女何德何能?”

    这质疑,堪称“掷地有声”。

    不过,秦栩君并没有动容,就像早就料到了这番说辞一般,他不紧不慢道:“千言万语,不及‘信任’二字。”

    又一位官员出列:“皇上如何确定自己的信任不会被辜负?自古以来那些为非作歹的奸人,哪个不是仗着皇帝的信任,却作出一桩又一桩祸国殃民的丑事!”

    谈玉海听不下去,站出列就开骂:“张大人是不是改名字叫‘张嘴就来’了?何总管昨日在长信宫维护皇上、不惜得罪雅珍长公主,如此忠心,被你诬成奸人。”

    那官员也不相让,梗着脖子:“倒忘了谈大人昨日也有幸去了一趟长信宫。维护皇上本就是宫人的义务,这姓何的宫女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义务,你便如此拔高,不知意欲何为。”

    谈玉海怒道:“收起你那套诛心之论。若论意欲何为,在场诸位,你们敢问自己一句‘意欲何为’?谁不是为了皇上顺利当政,谁不是为了大靖江山永固?维护皇上的确是宫人的义务,但也是我们为臣子的义务,张大人你咄咄逼人,这也是维护皇上吗?你尽到自己的义务了吗?”

    那姓张的官员被他这番话噎住,顿时脖子都红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抛开生死、不惧骂名,直谏君王,才是我等臣子的义务!”

    “哈哈,好大的口气!”谈玉海仰天笑道,“真为皇上好,就该心里有本账。何总管与仁秀只花一.夜的功夫,便将造酒坊库存悉数盘出、分类定价,敢问此等能力,皇上信任他们,又何错之有?又从何得出他们会祸国殃民的论调来?”

    谈玉海冷笑一声:“高调不必唱,张大人想作出死谏的姿态,博个直臣的名头,做得也实在太着急了。”

    姓张的官员被谈玉海骂得晕头转向,气得脸绿胡子翘,指着谈玉海连说三个“你”字,也没想出更优秀的反击,差点儿背过气去。

    当然,到这份上,谈玉海也算不上大胜。

    程博简程太师,怎么可能只安排了这两个人呢?程太师可是很讲排场的。

    果然又有一位品阶较低的兵部官员跳了出来:“若给人手,我也能一.夜盘出库存、分类定价,这非难事,能证明何宫女就有能力当总管?”

    这话说得,连一直没说话的户部侍郎虞德昌都笑了。

    他转头道:“王大人,这证明何宫女若不是个女流之辈,只怕也能去你们兵部当个官。”

    “啊啊啊!”那兵部官员气得一跳三丈高,要不是怕殿前失仪,只怕冲上去揪住虞德昌就要张嘴咬。

    明明想是羞辱别人,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戏码有点好看。百官中已经有人捂着嘴在偷笑,甚至想为虞德昌这四两拨千金的回答鼓个掌。

    但俞达不愧是专业挑刺,立刻从虞德昌的话中抓到了机会。

    “虞侍郎也知道,何宫女是女流之辈。敢问女流之辈,能当宫廷内官吗?”

    虞德昌心想,你昨日没在场,不知道何元菱引经据典的反驳,这不怪你,便道:“俞大人想必不知道,本朝早有女子担任宫廷内官的先例……”

    谁知俞达立即打断他:“若虞大人说的是钦天监张九金,倒也不必拿出来当先例了。张九金是术士,在宫廷内官中只居末流,只有占卜汇数之权,没有进言之权。但内务总管却不同,不仅在宫廷内官中品阶最高,而且有进言和理事之权,从我朝太阻皇帝起,就立下‘女子不得干政’的祖制,你户部侍郎不清楚,难道礼部侍郎也不清楚?”

    顿时,矛头就指向了谈玉海。

    谈玉海气势正盛,被俞达一逼问,心中暗暗吃惊。

    昨日长信宫,在场的只有内阁阁臣与六部首脑,他俞达虽是监察院首脑,却并没有资格站到那样的场合。他是如何知道昨日讨论过张九金?

    刹那间,谈玉海明白了。俞达就是程博简的猎犬,他是有备而来。

    所以俞达要将矛头指向谈玉海,因为礼仪之事,没有人会比礼部更清楚。谈玉海顿成全场注目的对象,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内务总管一职,的确不完全是皇宫的后勤事务,还管着相当多的内廷机要,熟知帝王的秘密,还真称得上有少许“干政”。俞达这一番说辞,虽有些强辞夺理,却也勉强站得住脚,叫人很难反驳。

    但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份上,谈玉海义不容辞。

    徐瑞虽是礼部尚书,但他是复职后第一天上朝,谈玉海觉得,徐尚书未必完全清楚何元菱这件事。故此谈玉海完全没想过要让徐瑞出头去扛。

    “俞大人……”谈玉海正色,“你可有想过,皇上为何要增设内宫司务?难道皇上会不如俞大人周全?”

    是哦,皇帝还增设了“内宫司务”,这是为什么?

    众臣越听越有兴趣,这一环套一环的,好像争斗很激烈的样子啊。

    谈玉海既是驳斥俞达,也是讲给在场所有的大臣们听:“增设内宫司务,将一部分原本属于内务总管的职责分出来,厘清机要与勤务之别,不正是皇上遵守祖制、已经有所考虑吗?”

    秦栩君听了,差点当场鼓掌。

    这个谈玉海有意思,甚会替朕找补。这层意思,朕都没想到,你硬是替朕圆上去了,好想赏你。

    不过,秦栩君是胸有成竹,才会心里乐呵,表面却一点儿没有表露。

    只是悄悄递了个眼神给徐瑞,示意他必要时可以开始发挥了。

    俞达还不服气,犹在争辩:“内务繁杂,即便增设内宫司务,又如何保证何元菱不接触机要?”

    不知道是不是怕俞达争不过,乔敬轩也下场了。

    乔敬轩接着俞达的话:“俞大人所虑甚是。皆是内宫行走,内务总管责权范围又极大,这点若不能立个规矩,何元菱这内务总管,不能轻易上任。”

    秦栩君笑了:“果然很多人等着朕呢。乔大人真是深谋远虑,跟朕玩缓兵之计?”

    乔敬轩也不客气,躬身道:“臣不敢。臣是为内廷礼仪着想,万万乱不得。违了祖制,皇上会被天下人耻笑。”

    话音刚落,底下大臣突然跪下一大片,包括俞达和张姓、王姓等官员。

    “请皇上三思。皇上万万不能违背祖制!”

    这齐声振天的,声浪在大殿里打了好几个滚,横冲直撞,声势浩大。

    伴随着请愿声,跪伏在地上的大臣们有的已经落下泪来,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悲痛。

    秦栩君没有说话,淡淡的表情,看着他们哭,看他们能哭出什么花来。

    半晌,大臣们越哭越尴尬,一开始的自我感动变成了讪讪的抽泣。但谁也不肯起身,他们要跪在这朝堂上,跪到皇帝不得不答应为止。

    程博简也是一脸的无奈,好像对这出戏完全不知情,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皇上,犯不上为了一个宫女违背祖制,寒了大臣们的心哪。”程博简低声劝道。

    突然,大殿里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程太师此言差矣!”

    众人纷纷抬头,尤其是程党们,他们还跪在地上呢,不抬头看不见啊。

    这一望,却发现是姗姗来迟的徐瑞徐尚书。

    他刚刚认购五十坛美酒,一举打破认购僵局,然后就没了声,搞得大家还以为他紧赶慢赶就是来买酒的呢。

    只见徐瑞走得极慢,一步一步走到最前列,几乎与阁臣们并齐。

    “任命女子为宫廷内官,并不违背祖制,祖制也并非‘女子不得干政’……”

    不仅满朝文武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这位数月没上朝的老臣是不是早上被劫匪吓傻了。就连程博简都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你可是礼部尚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程博简大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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