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叔叔。」还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欧尔麦特还要求用『叔叔』来称呼他,目人此刻便毫不客气的叫上。他见欧尔麦特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便才又反问道,「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虽然他对欧尔麦特的崇拜并不像绿谷那么明显,但也是个十足的脑残粉,手办和周边都在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收集着,虽然量少却都代表着他的一片真心。
小久那边肯定已经早早要到签名……那他这边也不能认输!
「好。」没有多犹豫就同意,欧尔麦特摊开手无奈的看着目人,「可是要签在哪里?」
因为来医院太过于突然,他什么都没准备,就算同意给目人签名也不知从何下手。
「我的书包——」目人下意识的看向床头,却看到空空如也的柜子,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书包现在应该在绿谷家里——看见签名只能下次再索要,心好痛……
「书包的话,在这里。」说着扭转局面的话语,欧尔麦特将柜子的抽屉打开,目人的视线跟着望过去,看见欧尔麦特将它的书包从里面抽出来「因为放在桌上有点占空间,我就塞在这下面了。」
欧尔麦特掂了掂书包,很轻,看样子绿谷少年在拿过来的时候有将里面的东西清理过,这样交给目人的时候便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那个孩子的心思还真是说不出的细腻。
「给我吧。」目人下意识的朝着欧尔麦特伸出双手,但很快手臂就被英雄给按回原位,「你别乱动,小心血液倒流。」
「……」
目人其实没觉得欧尔麦特所叮嘱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他以前一个人住院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在不停地被别人叮嘱提醒反而很不适应,像习惯黑暗,却在某一天突然接受照射的弱小生物。
「好吧,我不动。」思索半晌目人选择配合,在右手不被允许使用的情况下,他只能有些别扭的用左手指着书包「八木叔叔你看看我书包里有没有一个蓝色的笔记本,签名请直接写在上面!」
其实他更想特地准备签名板——不知道之后让欧尔麦特再写一次还能不能行。
欧尔麦特将书包的拉链拉开,里面的东西果然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并没有多少,只有几本书册和一些学习用具,反而显得整个书包有些空旷。
「是这个吗?」欧尔麦特很快发现目标,笔记本比想象中还要厚实,他忍不住翻开笔记本,发现上面记载着各门课程的笔记。
目人的字并不是很出色,就是一般的水准,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但是他的笔记却记得很认真,能看出他平时上课都有认真听讲,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用红色的笔特地标注出来。
欧尔麦特仔细的翻看着每一页记载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就算再看一遍也回想不起来——可他此刻一直盯着,却不仅仅只是为了复习国中的知识点。
这是他孩子的笔记,而他此刻就像普通的父母般检查着孩子的学习进度。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是新奇还是什么,只想好好珍惜,恨不得让时间都在此刻停滞——
欧尔麦特将笔记本放在自己的腿上仔细翻阅着,翻到中间的时候,有一张薄薄的纸从书页中滑落,在风中打着转,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欧尔麦特下意识的弯腰去捡,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纸张,可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个是……?」
「嗯?」目人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他心里正想着笔记本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然能让欧尔麦特这么惊讶,直到看见被英雄拿在手里的去向表,他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东西。
「……上面有写啊,高中去向表。」目人的声音盯着纸张看了半晌才移开视线,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毕竟我都国三了。」
孩子升学——对于家长来说这是必须会经历的过程,欧尔麦特看着手里的纸张,和他当初拿到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多大的改动。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写下自己想报考的雄英高中,因为做出这个选择,连带着心都跟着在砰砰直跳,因为他知晓未来回因为他的这个选择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他再次将去向表拿在手里,可选择的人变成了他的孩子。
欧尔麦特有些沉默,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直到微风拂过脸庞,他才抬头看向目人有些不安的询问着,「那你想好了吗?」
「没有。」目人回答的很干脆,像是早就有思考过自己的未来,「不过我的选择不多就是了。」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欧尔麦特看过去的时候,能清楚看见孩子眼底蕴藏着的光,正微微闪烁着。
欧尔麦特没有说话,他盯着目人看了很久,像是要看透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目人说仰慕他,看样子也是想成为英雄。
回来的这几日虽然短暂,却已让他意识到孩子的身体究竟差到什么程度,连【个性】都无法经常使用,更别说还要用【个性】去救人或战斗——
这个孩子的未来就这么被截断。
「……对不起。」
目人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不解的看着欧尔麦特,心中满是疑惑,「八木叔叔你为什么道歉?」
「……诶?!」猛的从回应中惊醒,欧尔麦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出怎样不得了的话语,他莫名的有些心虚,迎着目人的注视好半晌才给出回应,「……因为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也没能保护你。」
这句话是真的。
「啊,你说是这个啊……」目人被顺利说服,他收回视线,有些苦恼的思索着要怎么安慰刚刚才相认的叔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八木叔叔你被称为【和平的象征】,也不可能保护到所有人,习惯就好了。」
「……」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揭人伤疤,欧尔麦特有些无奈的看了目人一眼,发现这个孩子在与自己相似的外表下似乎有遗传到他母亲的毒舌,让他心中终于泛起一丝熟悉感。
「总之,去向在彻底决定下来之前都不要填,我记得这个期限蛮久的。」事实上,欧尔麦特对于自己竟然还能记得这件事而感到很惊讶,他将去向表重新夹进目人的笔记本里,往后翻了几页找到空白的地方写下自己的签名,「这么重要的时刻,如果不仔细的思索,以后是会后悔的。」
目人没有说话,他像是没有听到欧尔麦特再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期待都隐藏。
「给你。」将笔帽盖上,欧尔麦特把笔记本递给目人,一瞬间心里竟然还有些小激动。
他被自己的孩子所仰慕着,虽然不是以父亲的身份,但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谢谢。」目人用左手接过笔记本,他看着上面的字迹忍不住从心底泛起喜悦,正想伸出手仔细抚摸,下一秒却忽然捂着嘴开始咳嗽。
目人连忙将笔记本给丢到一边,他只来得及做这个动作,很快就双手就被从口中涌出的鲜血给染红。
咳血时体内的器官也跟着隐隐抽痛,不知道是哪部分出了问题,目人眼前变得一片湿润,铁锈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反而能引起更强烈的反呕——
「目人你没事吧!」欧尔麦特慌忙站起身,他手足无措的在身上摸索着纸巾,没有——他就像个笨蛋父亲,因为完全帮不上忙而急得团团转,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医院,「我去找医生噗——」
前进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欧尔麦特抬手捂住嘴,他微微弯着腰,怕血迹会滴在衣服上,整个人因为被血呛到而在止不住的咳嗽,身体状况看起来没比目人好到哪里去。
「等等你们两个没事吧!!!」一开门就看见病房里的两人齐齐吐血,过来探望目人的绿谷被吓得脸色苍白,不等两人回应说没事,他像是认定事态有多严重,连忙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跑去,「医生!!!」
「干嘛啊,不就是吐血吗?绿谷小朋友你太着急了。」很快被绿谷给叫过来,身为目人主治医生,鸣崎零嘴上虽然抱怨着却还是朝着病房走去,「他不是经常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啦……」女性身高腿长,还穿着高跟鞋,虽然走的很优雅速度却不慢,让绿谷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说来也奇怪,她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白大褂,可绿谷却觉得她穿出风衣的气势,走起路来还带风的那种,和儿童科的画风格格不入,反而像大公司里的精英白领。
绿谷跟随在她的身边,看着医生平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但是这次有些意外……」
「有什么意外?」鸣崎零反问着走近病房,刚才绿谷跑掉的时候没来得及把门关上,正好她也省去开门的动作。
房间里有着一大一小两人,有着相同的发色和眸色,就连捂着嘴的动作和嘴边的血迹都相似的惊人,让她忍不住挑起好看的眉头。
「看来事态比我想象的复杂很多。」此刻才意识到绿谷说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鸣崎零悠悠的叹了口气,她率先看向欧尔麦特,「我这边是儿科,大人……可不在我的治疗范围。」
「我没事……咳咳咳……你先看看目人。」欧尔麦特连忙摆手,示意医生不用在意自己,他刚说完手里就被绿谷塞进大把的纸张,等低头后才发现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的身旁,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谢谢……」欧尔麦特低声的道谢,孩子的善解人意让他松了口气,连忙用纸捂住嘴,很快白色的纸巾就被染红,转而被他丢进垃圾桶。
鸣崎零也不再管欧尔麦特,仿佛就真的和她说的一样,大人并不是她的治疗范围,她走到目人身边,先开启LMC听完报出的数据,又伸出手抚上目人的脸庞,仔细检查着他的状态,「已经没有发烧了,今天身体恢复挺快,那你今晚是选择住在医院还是回家?」
医生的手心有些冰凉,让目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下意识的想躲,但看着鸣崎零的脸色,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敢动,「……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在生病发烧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可不是什么明确的选择,鸣崎零忍不住皱起眉头,正想说点什么,绿谷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去我家吧。」
绿谷说完后下意识的看向鸣崎零,毕竟目人放行还需要她的同意,如果这位不同意,那么一切都免谈。
「你去绿谷小朋友家也行。」意外的,鸣崎零思索一番很快就同意,看样子绿谷在她心中也有着很高的信任度,让两个没想到就这么被放行的孩子都惊讶的睁大眼睛。
「干什么都这么看着我?」注意到两人的目光,鸣崎零诧异的挑起眉头,她看着反应同步的两人,又看向欧尔麦特,但后者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我知道了。」目人和绿谷慌忙移开视线,怕再继续看下去,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就会被看透——毕竟暗自脑补别人冷血不近人情这种事情被当事人知晓后绝对会死翘翘,搞不好连出院的自由都会被剥夺。
「真搞不懂你们两个我回办公室后给你开点药,你待会儿带回去,晚上如果又发烧了就吃,没有就不吃。」见两个孩子不说,鸣崎零也不想问。
她将叮嘱说完便站起身准备走,病房里的人都目送着她,谁知鸣崎零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来,这次目光看向欧尔麦特,「对了,那边的大人,麻烦你过来付一下医药费。」
「……」
欧尔麦特很快跟着一起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目人和绿谷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我上次的钱都还没还给他。」稍微轻松片刻,目人皱起眉头,对于欠别人人情有点抵触,然而不等绿谷说什么,他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算了,反正我也没钱——」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因为身上没钱而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让他头疼,可现在明明也是相同的发展,他却觉得安心好多。
是因为有人可以依靠吗?目人从门外收回视线,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管,忽然接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很快将自己心中思索出的答案给否定掉。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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