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异样

    海滨公园的景象一如往常般堆满了被丢弃的垃圾，站在河堤上眺望的时候，入眼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更远处就是美丽的大海，目人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还会舍得破坏环境。

    和欧尔麦特打过招呼，目人照例在台阶上做作业，他按着作业本，从书包里摸出新买的笔。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少，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因为这件事而欢呼雀跃，甚至连老师让他们赶快把去向定下来的话都像没听到，很显然心已经早早飞走。

    目人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做完作业，剩下的时间他无事可做，收拾好书包就坐在台阶上发呆。他眺望着海平面，蓝色眼瞳和蔚蓝的海洋是一样的颜色，在夕阳的照射下似乎都在反射着漂亮的水光。

    目人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堆叠在最上面的冰箱因为没放稳而滚落下来撞到台阶的边他才稍微回过神，不知道是玻璃还是什么东西碎掉，发出很大的咔嚓的声响。

    说实话，虽然绿谷一直在收拾整理这边的垃圾，但每天好像也有新的垃圾被丢进来，靠近楼梯这边因为距离近，不用走的太远，倒是很明显能看出数量的增长。

    「老老实实给我送到回收站去啊。」目人小声的嘟囔着，他一伸手就能摸到滚下来的冰箱，看样子是新丢弃的，摸着并不是很脏，上面也没有因为淋雨而长出来的苔藓。

    之前他看到有些废弃家电的外壳已经生锈，上面覆盖着大量的绿色植被，是丢到森林里去绝对会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程度，也不知道被丢弃在这里有多久。

    目人发动【个性】把冰箱焚烧掉，马上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他连忙从书包里扯出纸捂住嘴，怕又会因为吐血而把衣服给弄脏。

    要说生活中最痛苦的事情，清洗沾血的衣物绝对可以算入其中，如果没有洗干净，衣服晒干之后就会留下一层印记，基本上就不能再穿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目人很久，直到景村太太告诉了他好几种清洗血迹的方法，局面才有所缓解。

    目人平时都不怎么敢穿白衬衫或者其他浅色系的衣服，就算是制服规定，他也会将制服外套的扣子扣的严严实实，哪怕吐血不小心把血迹沾在身上，黑色的制服外套也能起到阻挡的作用。

    咳嗽了半天才停下，见没有吐血，目人便将书包垫在身后让自己能躺的更舒服一点，至于衣服会弄脏这种事情他完全不担心，反正在黑色的制服上也不会有多么明显，站起身后拍拍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浅色系衣物永远无法体验到的快感。

    橘黄色的天空并不刺眼，遍布晚霞，远处的地平线更是火红火红的一片，能清楚看见被隐藏在后面的浅灰色。

    『咦？今天吃冰箱吗？』

    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海边的风都像停了一瞬，目人像受惊的兔子那般猛的从地上弹起来，他紧张的四处张望着，感觉自己心跳的飞快，哪怕确认身边并没有人，他也无法放下全身的警戒。

    目人感觉自己有些冷，不知道是从被吓到还是因为被海风吹拂的原因，总之整个人的状态不太好。

    目人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最后他走到楼梯边缘按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废弃微波炉。

    他发动【个性】将废弃家电吞焚烧掉，同时在心里试探着向奇怪的声音搭话。

    『这个好吃吗？』

    『我觉得还不错哦。』

    声音马上就回答了他，和之前两次一样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思绪不集中的时候真的就很像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和他交谈，怪不得连着两次都会把他吓到。

    『你是谁？』目人问道。他觉得头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猜想被证实的原因，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隐隐发涨。

    『说的也是，我是谁呢？』脑海里的声音也满是疑惑，他停顿了很久，久到目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又才回答道『你低头看看，我大概是这个。』

    目人顺应的低下头，发现火焰还附着在的手臂上缓缓的燃烧着，并没有熄灭的迹象。在他的注视下，火焰竟然分裂出了一小撮凝聚成蝴蝶的模样，很是亲呢的绕着他飞舞。

    一瞬间目人想起了上次欧尔麦特想要看他的【个性】时，火焰也是这样变成蝴蝶飞到他的身边，当时他还奇怪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这个家伙干的好事吗？

    『你会说话？』目人皱起眉头，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被自己【个性】给欺骗了的感觉。

    既然会说话，那应该很早就把这个能力显露出来才对，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出现啊！

    『我不知道，我应该会吧？』脑海里的声音回答着，说话的口吻不知道该说单纯还是该说幼稚，让目人有种他在和小孩子交谈的错觉，『基本的交流好像没问题，你看你问我的问题我都有好好回答。』

    『……』

    目人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挥了挥手将火焰熄灭，对于自己【个性】新显露出来的能力有些不能接受，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太突然，他没有任何的准备，给他一段时间的缓冲，他应该就能接受【个性】会说话的这个设定。

    目人回过头看向远处的欧尔麦特，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或者去询问一下也好啊，毕竟欧尔麦特从没说话他母亲的火焰也会说话。

    难不成是从母亲那边遗传的【个性】在他身上发生了变异？

    『呐，你可以再吃一点吗？』

    目人还在发呆，脑海里的声音又继续道。他将目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甚至还操控着火焰凝聚出箭头的形状，指向身后成堆的废弃家电。

    『我能出现是根据你的体力，一般情况下你是维持不住我的存在，可吞噬这些东西似乎能帮到忙，你看你从昨天吞噬的那个电视机后，到现在是不是都没有吐血？』

    这句话倒是真的。因为注意力都放在别的地方，目人都没有注意，此刻被提醒了一番他才有想起来。

    他的身体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都很平稳，用项圈测量后也在安全范围内，最多就是昨天晚上发了一次烧，因为度数不高吃了药后第二天就没事了。

    『真的吗？』目人看着面前成堆的废弃家电，因为警戒心，他不愿意相信这番说辞，一瞬间他甚至还心里阴暗的想到了这个声音是不是想和他争夺身体的使用权，为了给自己储备力量才会怂恿着他去吞噬这些东西。

    『真的吧？我也不太清楚耶。』

    『……』

    好了，如果会被这样的【个性】被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那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目人忍不住捂住脸，忽然觉得好疲惫，他像是努力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小丑，到现在才发现都是假象，事实上根本没有人想要伤害或者陷害他。

    『我是依附于你而存在的，你活着我就能活着，你储备力量受益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简单的提了几句，声音便不再多说，一副刚刚工作结束的上班族口吻，『我要出来也很困难啊，好累啊，我要休息了。』顿了顿，他又道，『真打算要吞噬东西的话也要悠着点哦，一次性吃太多的话是会吃撑的。』

    话说完他真的就消失了，任凭目人呼唤了半天也没有反应。

    海风夹杂着水汽吹回来，没过一会儿目人就感觉制服摸着有些湿润，连忙又回到楼梯上去躲避海风和水汽。

    说实话目人感觉这里都快成他的固定位置了，要是有人经过这边，绝对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想着放学路上不回家竟然跑来这边做作业。

    目人从书包里翻找出去向表，他将雄英高中填在第一栏，后面几个写上他之前看中的普通的高中，就算到时候在雄英的招生考试中落选，他也任然有去处。

    成为英雄这是一直以来的向往，哪怕不成功他也想去尝试一番。此刻敲定下来，目人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的手心里甚至满是汗，填完后还检查了几遍看有没有地方填错。

    他的梦想，就在这张纸上。

    「目酱！」

    听到呼唤，目人抬起头，就见绿谷从远处跑过来。他脖子上挂着毛巾，身上都是运动而造成的汗水，虽然看着很累，但他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很享受为了实现目标而不断努力的生活。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目人有些诧异，平时都是欧尔麦特会过来找他，今天忽然变成绿谷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这个给你，欧尔麦特说休息一会儿，我就过来拿给你。」绿谷走上台阶，把手里的苹果汁递给目人，「你不能喝太凉的东西，我就给你买的热的。」

    「夏天喝热果汁？」目人有些无语，罐装的果汁被加热后很是烫手，在他手里颠簸了半天，最后被放在了台阶上。

    「喝冰的你又要咳嗽。」绿谷有些无奈，他看着目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嫌弃，「目酱你明天应该不想去医院吧？」

    之前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好像是小学，那个时候他们刚认识，出去玩的时候大家都买了冷饮，目人当时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喝着他点的饮料，结果第二天就生病了。

    绿谷因为内疚去医院探望目人的时候刚好看见鸣崎零在骂他，说什么『明明就体弱还吃冰冷的东西，你是想死吗？！』之类的话，总之当时医生显露出暴躁的一面把他给吓到了，自此以后他见到鸣崎零都有些小害怕。

    「好吧，你说服我了。」提起医院时不知道究竟是想到孩子们最痛恨的针头还是对他毒舌的主治医生，目人马上妥协。他停顿了片刻，又才开口，「对了小久，我的去向已经填好了。」

    他们两人之间都没有隐瞒对方的事情，因为绿谷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完全是用真心来和他交朋友，不知不觉目人也变成了这样，每次想做的事情和决定都会告知绿谷，以免让他担心。

    「这么快？目酱你已经选好了？」绿谷用毛巾拭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打量着目人的脸色，见并没有悲伤难过和失落的表情，看样子是让目人很满意的去处，「是哪所学校？」

    「是雄英高中。」

    「……」

    不知道该说是预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总之在现在这个时刻，『雄英高中』的名号绝对会在两人之间掀起大浪。

    绿谷拭擦的动作猛的顿住，他抬起头看着目人，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目人平静的和绿谷对视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仅仅用眼神做着无声的交流，风从他们身边流窜而过，似乎都因为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而忍不住放缓了速度，温柔的吹拂着少年们的发梢和衣角。

    「是这样啊。」半晌绿谷回过神，他继续擦着头发，对于目人的选择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你不说些什么吗？」目人有些诧异，因为绿谷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有些不安的看着绿谷，怕他只是还没回过神，所以此刻反应才会这么平淡。

    「有什么好说的？」绿谷也是满脸的诧异，他反问时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搞得好像目人才是最奇怪的那个，「我完全不觉得惊讶哦，因为目酱你就和我约好了要一起去雄英成为英雄的，可是后来我被诊断为【无个性】，而你因为身体太差也只能放弃这个目标。」

    ……有吗？

    目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其实记的不太清楚，很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模糊，只有零零散散的片段，让他自己有时候都感冒很迷茫。

    可既然绿谷这么说那么当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吧，目人很快释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两个人对于他的选择都持支持的态度，这让他轻松了很多，剩下的难题就只有明天去说服老师了。

    「目酱你不再困扰了真是太好了，最近你虽然没说，但是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对你的情绪还是很了解的。」绿谷还在笑，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逆着光，面容在夜晚有些模糊，目人看着他的时候还看到远处海浪翻腾。

    「一起加油吧，目人。」绿谷的声音被海浪掩盖，可目人还是听到了。

    他笑了起来，蓝色的眼瞳闪着微光，在逐渐变暗的夜里像闪烁的星辰，「嗯，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