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与滕梓荆说了陈雍容的事情,滕梓荆心里寻思了一番,知道也是范闲的一点好意,加上陈雍容势力的保护,妻子道忧虑不足为惧,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即使陈雍容的保护不到位,他也不会介意,理由依旧很简单。
——这个世界上若没有一个让你甘愿赴死的人,活着何其无趣。
范闲现在是打定主意要留在京都,其一是因为陈雍容不可能脱身,其二是无论是他或者陈雍容,滕梓荆都想帮上一把。
官道边上,杨柳依依,此时已是槐序时节,柳絮满天飘飞,恰似飞雪,如果不是道路两边新绿丛生,看着实在是有些萧索。
睿儿倒是不知分别在即,只是兴致勃勃地捉着飞絮,滕夫人在一旁看护着,她知晓丈夫的心思,所以任由滕梓荆与范闲、陈雍容二人谈话。
范闲拍拍滕梓荆的肩膀,道:“路上慢点,注意安全。这事不是很着急,别因为这个急着赶路,把嫂子和孩子累着了。”
滕梓荆笑了笑:“知道。”他看了看范闲与陈雍容两人,道:“等着喝你们两个的喜酒。”
陈雍容有些微羞,却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道:“还没影子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范闲已经是得意地揽着她的肩膀,开口道:“一定一定,第一个就给你发帖子来喝酒!”
滕梓荆望了一眼京都上方泛着灰色的天空,道:“带着他们赶路不便,我也要尽早出发了。”
陈雍容向他作揖道:“有劳滕大哥了。”
滕梓荆看向范闲,随后道:“放心,他银子都给足了,事情好办。”
范闲笑道:“行了,路上小心,到了主城记得寄信给我们。”
滕梓荆应了一声,对一旁的妻儿道:“咱们走吧。”
“好。”滕夫人轻柔地拍拍睿儿的后背,道:“睿儿,向你范叔叔与陈姐姐告别。”
睿儿乖巧道:“叔叔再见。姐姐再见。”
滕梓荆有些好笑,道:“你小子这样叫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睿儿有些摸不着头脑,滕夫人听完面上有些尴尬,却还是掩嘴笑了笑,陈雍容。
范闲嘿嘿一笑,道:“叫婶婶吧。”
陈雍容拿胳膊碰了碰他,道:“胡说什么呢——”
“等你们回来就是了。”
陈雍容还想再说什么,睿儿已经乖巧地喊道:“叔叔婶婶再见。”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
“里面是粽子糖,路上一天吃一颗,等你吃完了,就到江南了。”
“好。”
范闲看他们相处融洽,不由也露出一个笑容。
滕梓荆拱手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滕家的人上了马车,陈雍容从四处借调来的人也护送着离开了。
送走滕梓荆一家,两人回了京都,并肩走在御街之上,范闲忍不住道:“你呢,今天在院里请了假,就陪我好好走走吧。”
陈雍容双手插在袖筒里,果然很快便从袖中摸出一枚粽子糖,她放入口中,问道:“走走?去哪儿?”
范闲摊开双手,道:“出城踏青啊,这几日天气好,阳光明媚,正是出去玩的好时机。”
陈雍容横了他一眼,道:“看你样子,好像早有准备。”
范闲嘿嘿一笑,道:“这不是若若之前没怎么和你相处过,还有我那个弟弟,你都见见不是挺好的嘛。”他凑近陈雍容小声道:“我还打算去一趟太平别院,取点东西。”
陈雍容微微挑眉,倒是没有多问。
果不其然,王启年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街角,陈雍容忽然停下脚步,道:“带上婉儿和大宝一起去吧。”
范闲本来就想着多带些人,声势浩大些,好掩盖住他偷偷潜入太平别院的意图,不过他与林婉儿如今身份尴尬,虽然两人早就达成协议退婚,但是名义上还是未婚夫妻,他们这样一同出行,实在是有些诡异。
“林珙出了这事,婉儿与大宝想必很是低沉,如今带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陈雍容看向范闲,道:“一会儿我去接他们。”
“我找个人去就行了。”范闲犹豫片刻,等到上了马车之后,这才对陈雍容道:“我之前就想和你说,林珙出事之前,叔去找过他。”
陈雍容听他说起林珙的事情,不由微微一愣,随后问道:“叔?”
“就是我身边那位隐藏的高手。事发之前,他揍了林珙一顿。”
陈雍容捕捉到这个字眼,忍不住重复道:“揍?”
“我那天刚好听说林珙借机陷害你,我就想着教训他一顿,让他收手,正好那天叔回来了,听到我要去揍林珙,他就按住我自己去了。”范闲眼巴巴地看着陈雍容,生怕她误会自己。
陈雍容倒是没有质疑他话中那些常人都会觉得奇怪的疑点,比如这位叔为何回来的这么巧等等,她只是问道:“若是他担心林珙害你,痛下杀手而并未和你说呢?”
“叔回来特意和我解释了,他去找林珙只是痛揍了他一顿,林珙挨了一顿打,问他是谁,他没有泄露我的身份,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是来揍你的。”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两人对坐,相顾无言,过了这条街就是范府了。
陈雍容出声问道:“这个人……是上一任提司五大人吗?”
范闲瞠目结舌:“五……五大人?雍容,你说的那个五大人是叫五竹吗?”
陈雍容点点头:“是。”
“你怎么知道他的?”
“从老师那里知道的,六处的招式皆从那位五大人身上而来,他对于五大人一向是颇为推崇的,说他是六处的神话也不足为怪。”说到这里,陈雍容脸上也多了一丝崇拜的神色。
范闲见她这副样子,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告诉她今天五竹叔也会来,不然雍容怕不是要来一次现场追星。
追星不打紧,媳妇儿真跟人跑了就不妙了。
陈雍容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接着道:“院长他们说起陈年旧事时,我也听说过鉴査院上一任提司的威名,便自己推断了一些,猜测五大人应当就是那位提司。”她说到这里,又谨慎道:“那杀林珙的人恐怕只能是……”
范闲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给国战行了方便,还有人来背锅,何乐不为啊……
范闲想到鉴査院都是老娘带着陈萍萍一手建成,五竹叔在鉴査院做个提司也不是什么大事。
又是内库,又是鉴査院,老娘当初还真是……叱咤风云。
马车在范府门口停了下来,范闲与陈雍容下了马车,对王启年道:“你去皇家别院找郡主,请她和林府的大公子与我们一起出城踏青,什么东西都不用带,我这边齐全了。”
王启年苦着脸想要推掉,仆从们听到后已经主动请缨,范闲见他们很是积极,也不再拦着,只好对王启年道:“敢不敢再懒点儿?”
王启年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权当做是对范闲的回应。
范闲拿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法儿,只好带着陈雍容进了范府,王启年则驱车去装运踏青需要带的东西。
“哥,雍容,你们回来了。”范若若今日一袭翠色长裙,温婉娴静,见到陈雍容微微俯身行礼,神情并不意外,想必是范闲早就和她商量好了。
陈雍容抿唇一笑,也向她见礼。
范若若身后还跟着红袍子的范府二少爷,此时他正低着头嘟嘟囔囔的,好像有些闹脾气。
范闲见范思辙这副样子,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我管教了几句。”
范思辙嘀咕道:“踏什么青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写点《红楼》,多看看账本呢……”
范若若瞪了他一眼,道:“还说!”
范闲摆摆手道:“行了,今天出去玩,若若你就别训他了。”
陈雍容见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心底不由有些羡慕。
范若若原本还有些担忧陈雍容觉得他们兄妹几个没有礼数,但见她神情柔和,这才放下了心,随后亲热地说道:“雍容一大早陪着哥乱逛,一定饿了吧,家里备了些点心,让哥哥他们去准备,我陪你去吃些东西吧。”
范闲看向陈雍容,只见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道:“好。”
不一会儿,范府的仆从便赶了回来,告知范闲等人,皇家别院与林府已经在准备了,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等到了城门口才与林婉儿和大宝汇合,恰巧叶灵儿也在,便跟着一起来了。
等到了郊外,范闲在河滩上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安置着一众人坐下休息。
林婉儿原先与陈雍容坐着,小声说起了最近的事情,陈雍容见她又消瘦了一些,不由有些心疼。
范思辙和大宝倒是投契,在河边玩的不亦乐乎,叶灵儿则坐在一边看顾着,显然有些无聊,时不时地看向林婉儿与陈雍容这边。
范闲与范若若兄妹两个将一会儿的安排捋了一遍,范闲回过头见陈雍容还在与林婉儿闲聊,不由有些郁闷。
范若若看见自家哥哥幽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走到林婉儿身边,道:“郡主,那边有一片极好的花田,不如去那里看看吧。”
林婉儿看到了不远处盯着这边的范闲,立刻会意,起身道:“那……雍容,我和若若一起去那边走走。”
陈雍容知道范若若细心,便放心地点点头,道:“去吧。”
等到林婉儿与范若若离开,范闲才一屁股坐在陈雍容身边,半倚着她眯眼伸了个懒腰,道:“舒服啊!”
陈雍容有些好笑,道:“我不过是和婉儿说会儿话,你怎么就让若若把人支走了?”
“难得光明正大地出来,我总要捞点油水吧?”范闲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道:“这么好的天气,不能白白浪费。”
陈雍容笑了笑,随后道:“刚才婉儿和我聊了几句,是林相吩咐的。”
说起这个,范闲不由正色道:“什么事?”
“义结金兰。”
范闲微微一愣,想到这义结金兰在这里的习俗不是现代的喝酒吃肉喊兄弟,意味着升堂拜母,亲密无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两姓之好”。
当然,林婉儿与陈雍容都没有父亲,应该叫“升堂拜父”。
范闲细想了一番,道:“这想法好是好,他同意吗?”
陈雍容摇摇头,道:“君心难测,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两人又陷入沉默,陈雍容望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和若若还是要快去快回。”
恰巧此时若若与婉儿携着手回来,范闲这才应了一声。
林婉儿回来时,头上已经多了一个花环,手里还捧了一大把花,她脸红扑扑的,显然很是开心。
范若若手里也多了一束花,她递给陈雍容,道:“雍容,这些给你,我和哥去别的地方再给你摘些。”她又对林婉儿道:“婉儿,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好。”
陈雍容与范闲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见他们兄妹二人离开了,这才看向林婉儿,道:“看你与若若相处的不错。”
林婉儿依偎着她,道:“是啊,先前我只是与若若见过一面,如今与她相处,觉得她人很好,处事细致,和她那个哥哥有些相像。”
叶灵儿见范闲不见了,这才凑了过来,道:“雍容,那个范闲……他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灵儿你想什么呢!”林婉儿忍不住嘲笑道:“雍容的身手,范闲能对她做什么呀?”
叶灵儿挠挠头,道:“我……我也是担心嘛……”
陈雍容知道她是直肠子,只是笑道:“说来我好久没和灵儿过招了,不如今日试试?”
叶灵儿眼前一亮,道:“好啊!”
两人在河边过起了拳脚功夫,陈雍容有意让她,一时间倒也打得难舍难分,看得一旁的范思辙目瞪口呆。
叶灵儿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雍容你不用剑都能压制我,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九品高手果然非比寻常!”
陈雍容抿唇一笑,道:“可我看着你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叶灵儿眼睛一亮,道:“真的?”她见陈雍容肯定地点点头,不由大喜,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范思辙不由咽了口口水,心想范闲推了郡主的婚事,赔了不说,现在这样不是给自己找打吗?
一行人正其乐融融之时,忽然有人道:“许久不见,雍容的武艺又精湛许多。”
那人一袭白衣,翩翩而立,正是太子。
陈雍容恭敬作揖道:“殿下过誉,雍容愧不敢当。”
要是范闲在,必然要吐槽太子烂到极点的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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