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恭敬行礼,原本在马车上小憩的王启年一下子醒了过来,看到太子赫然站在那里,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跟着一起行礼。
太子温和地开口道:“都是熟人,不必客气,起来吧。”
太子不请自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唯有林婉儿开口道:“表哥。”
太子唇角是一抹和煦的笑意,看着和蔼可亲,温声问道:“婉儿最近身体如何了?”
林婉儿看了陈雍容一眼,这才道:“之前请了一位大夫看了,调理了一段时间,已经好了许多。”
“如此便好,姑姑虽然不说,但总还是惦记着你。”
林婉儿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表哥今日怎么来了?”
“也是听人说你们要去踏青,便想着也来看看,我与雍容还有灵儿也许久不见了。咱们可是好久没有一同出来散心了。”太子的目光扫向林婉儿身后的两人。
叶灵儿想到之前自己将林珙刺杀范闲的事情告诉了陈雍容,而林珙又是太子门下,这让她有些恐惧,不由向陈雍容身侧躲了躲。
陈雍容倒是一脸平静,道:“我与太子殿下也已经许久未见了,没想到今日殿下有如此雅兴。”
两人格外默契地绝口不提之前入宫的针锋相对的事情。
陈雍容似是热情地招待道:“这次出来踏青只带了些点心与果子,殿下要尝尝吗?”
太子笑了笑:“好。”
王启年低着头暗中观察了半天,此时立刻识趣地搬了个垫子给太子。
太子坐在垫子上,抬手抚了抚衣摆,随后道:“你们不必拘谨。”说罢,从摆在一旁的盘子中拿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道:“这点心不错,不过应当不是从陈园带来的吧。”
“是范府的点心。”陈雍容温声道。
“原来如此。”
一群人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欢乐,纷纷沉默着。范思辙带着大宝绕到陈雍容身后,默默希望着自己这半个嫂子能够暂时罩自己一会儿。叶灵儿则是垂着头摆弄着腰带上系着的坠子。
林婉儿倒是和太子闲聊起来,多是太子在关心她的身体,毕竟林婉儿之前常在宫中,她与这位太子表哥也算是格外亲厚。
至于陈雍容,则一直扮演着以前的沉默者身份。
不过一小会儿,另一架马车也停在了河边,车上跳下来一个人,穿着一袭墨绿色的袍子,正是二皇子,身后照常跟着白衣剑客。
不等陈雍容出声,李承泽已经开口道:“今日春光甚好——”他冲着陈雍容眨眨眼睛,道:“适合走走。”
陈雍容一脸冷漠,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二殿下真是有闲情逸致。”
太子的笑容也僵了起来,只喊了一句“二哥”就不再说话。
王启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悬着的汗滴,心里长叹一声,又拿了软垫出来。
还好垫子带的多,不然这一地的皇亲国戚都没地方坐了。
原本因为太子的到来而有些冷落的踏青之行气氛更加诡异,所有人都默不出声,注视着二皇子从容地坐在垫子上,理所当然地拿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品尝着,而谢必安则板着个脸站在他身后,好像一尊雕像。
“怎么不说话了?”待到吃得心满意足了,李承泽开口道:“本王最喜欢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少时在宫中可不见你们这样拘谨。”
陈雍容见他们兄弟二人都在那里坐着,似是要等到范闲回来为止,再看其他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起身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河边风大,婉儿身体柔弱,二位殿下要是有这雅兴,便好好赏这美景吧。”说罢,她起身要去收拾东西。
林婉儿也知道这两位表哥“来势汹汹”,也跟着起身道:“那我便和雍容他们一起回去了,河边风大,两位表哥还是要快些回去才是。”
其余人如释重负,顿时散开,只留下太子与二皇子两人坐在河边相对无言。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陈雍容又折返回来,道:“垫子就给二位殿下留下,不必还了。”
跟在她身后的王启年一时间冷汗涔涔,努力露出笑容,心里想着,并非皇家之人还能对两位皇子说话这么不客气的,除了陈萍萍大概也只有陈雍容了。
李承泽摆摆手,道:“我知道,范闲呢?”
陈雍容反问道:“你说呢?”
王启年暗自给陈雍容鼓掌,然后很合适宜地开口道:“小陈大人,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
“等等——”李承泽又开口道:“我们也许久未像今日这样聚在一起,不多叙叙旧吗?”
“那日靖王府,二殿下为何叫谢必安找我?”陈雍容见二人各有所思的模样,道:“二位殿下,告辞。”
李承泽之所以叫她过去,一是试探她对范闲有没有敌意,二便是为了让太子的人误解她与李承泽有什么密谋。
那边范闲与范若若自太平别院回来,范闲远远地就看到太子与二皇子在河边坐着,陈雍容不知在和他们说什么。
“这两个瘟神怎么来了……”
“哥……”范若若拉拉他的袖子,似乎有些紧张。
“没事。”范闲安抚地拍拍妹妹的手,然后拉着她大摇大摆走到了马车边上,让妹妹进了马车,随后拿着那把用来掩饰的野花走到了陈雍容身边,唰地一下掏出了花,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太子见他言语间对陈雍容难免有些轻薄之意,以为陈雍容会发怒,没想到陈雍容却是接过了那花,脸上多了几分温和笑意,道:“好看。”
太子:“……”
范闲满足地笑了笑,随后道:“二位殿下,这天儿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带着陈雍容离开了。
清冷河边,顿时只剩下了太子与二皇子,周遭一片寂静,唯有清泠泠河水拍打着石子。
二皇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太子殿下没想到吧?”
太子冷冷地看着他,道:“看来二哥还真是神通广大。”
“这么巧,前几日太子殿下刚刚因为攀咬我被禁足三日,消息不灵通也很正常。”二皇子学着陈雍容的语气,随后道:“这范闲拿不到内库,还能拿到鉴査院,也不算赔本生意。”
陈海庆与言冰云在鉴査院齐名,名义上又是陈萍萍一手抚养,只是身为女子恐怕不能继承鉴査院院长一职,可如今范闲出现,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
先是内库,后是鉴査院,前有林婉儿,后有陈雍容,这范闲还真是个刺猬,让人没法下手,只能拉拢。
太子冷哼一声,正要拂袖而去,随后却忽然看向李承泽,道:“当初二哥对鉴査院难道没有非分之想?”
李承泽的笑容僵了僵,随后道:“我对傻子没兴趣。”
太子瞧着他,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他在心底得出了怎样的结论,最后拂袖而去。
李承泽吃完手中提着的那串葡萄,将葡萄梗丢到一旁,起身道:“必安,我们走吧。”
“是。”
将林婉儿与大宝送回去后,范闲与陈雍容和自家弟妹坐在一辆马车中,许久才开口道:“他们怎么来了?”
陈雍容冷不丁地开口道:“仰慕你。”
范闲恶寒,道:“雍容,别逗我了。”
陈雍容叹了一口气,道:“应当是收到消息来了,如今暂时没什么办法对付你,只好拉拢你。”
碍于弟弟妹妹在场,范闲也不能问太多,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说完还不忘向她使了个眼色。
陈雍容会意,微微颔首。
范若若已经明白这二人已经暗自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由垂下头低声一笑。
唯有范思辙摸不着头脑。
入夜时,范闲果然来了陈园,两人对坐在桌前,陈雍容才开口道:“之前是在外面,不好和你说。既然林珙不是五大人杀的,那便只能是一个人了。”
范闲略加思索,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有些愕然。
陈雍容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简单叙述道:“你应当知晓,宫中还有一位大宗师在暗中保护陛下的安危,若是他动手,一切便都可以解释。这件事情,林相大概也已经明白了。陛下对于宰相这个职位早已不满,想要撤除,只是林相一直做得极好,没有机会,若是能让他自己退出再好不过。”
为了权力,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范闲想到那位远在宫中看似对他和蔼可亲的皇帝,心里有些发冷,随后道:“他现在把我推到这个地步,拿婚事吊着我,看来是打定主意让这些人玩‘大鱼吃小鱼’的游戏了。”
陈雍容看他机敏,似乎还有几分悚然,学着他平时不大着调的样子开玩笑,缓和气氛道:“现在后悔了吧?”
范闲却认真地说道:“我做的事没有后悔的。”他又想了想,道:“唯一有些后悔的就是滕梓荆的腿。”
陈雍容默默不言。
“我原本觉得,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恣意潇洒地活一回,自己快活就好。现在我有可靠的家人、可信的朋友,还有可爱的人,为了你们,我也不会后悔。”范闲定定地看着陈雍容,忽然抬手帮她将一缕落在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道:“再说最后是什么结果还说不准呢,还不到要后悔的地步。”
陈雍容瞧着他,别过头道:“知道了。”
范闲猜出她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调节一下气氛,陈雍容忽然开口道:“明日你进宫时替我问候一下宁才人,上次我本来要去看她,可遇上了牛栏街的事情,所以没有和婉儿一起入宫。”
范闲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进宫?”
“宫里的娘娘们要见你,毕竟宫中没有公主,婉儿是被娘娘们看着长大的,自然要见你这个‘未来女婿’一面。”
范闲只觉得头痛的厉害,但一想他在太平别院一无所获,五竹又说钥匙如果不在太平别院,必然在宫中由太后保管,这时进宫也方便范闲摸清路线,将钥匙偷出来。
陈雍容见他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道:“进宫之后不许胡乱说话,明面上你与婉儿的婚事还在,别让她为难。”
范闲立刻乖巧讨饶,应声道:“谨听小陈大人命令!”
陈雍容不由莞尔。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