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容看着手中的卷宗,看完之后不由揉了揉眉心,道:“这江南的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不过这江南水寨的夏栖飞居然是明家的人……”
秦半两坐在一边灌了口茶,道:“江南关系乱七八糟,大族□□,庶子自然无立足之地。”
陈雍容应了一声。
秦半两瞟了她一眼,道:“他在北齐,你急什么?”
陈雍容习惯了自家师兄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解释道:“陛下必定铁了心让他接手内库,我帮他把这些消息整理好了,等他回来看这些消息也不会手忙脚乱。”
秦半两看向陈雍容,道:“你想他了。”
陈雍容原本拿着茶园的账本,手一抖掉在了地上,她面色有些窘迫,道:“他不过走了五六日,有什么可想的……”
只是这话说出口却有些中气不足。
陈雍容对上秦半两的视线,一时间有些心虚,只好道:“滕大哥真是用心,这账目都记得极为清楚。”
秦半两没有说话,只是合上眼坐在窗边,沉默不语,他皮肤白皙,身材看着有些瘦弱,坐在窗边冥想时看着就像一位瘦弱公子,又有谁能想到他是仅次于六处主办影子的刺客呢。
陈雍容因为他刚才的话心中有些乱,索性放下手中的账目,起身走向屋外。
秦半两忽然开口道:“你放不下,那就去找他。”
陈雍容摇摇头,道:“陛下没有旨意,院长也没有发话,我怎么能去找他。”
“偷偷去,他们追你,我帮你打他们。”
陈雍容眨眨眼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道:“半两师兄怎么……”
“江南回来,他们追你。”
陈雍容意识到他是说几个月前自己赶回来为言冰云送行,被六处追着打的事情,自觉有些好笑,噗嗤笑了起来。
秦半两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随后道:“你爱笑了就好。”
陈雍容敛了笑容,道:“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陈雍容刚刚出了鉴查院的门,忽然有人走上前拦住她,那人正是谢必安,他态度从容:“小陈大人,殿下请您一叙。”
陈雍容看向他身后的马车,随后收回视线,道:“这里是鉴查院,还请转告二皇子殿下,不要忘记了这一点。”
谢必安有板有眼地回答道:“太子殿下是看到您出了鉴查院的门,才特意让必安来请小陈大人叙话。”
陈雍容看了一眼脚下并不属于鉴查院的青色的地砖,随后道:“好。”
她跟着谢必安走到马车边上,李承泽微微掀开车帘,道:“上车。”
陈雍容抱臂靠在马车壁上,只是沉默着看向李承泽。
李承泽的马车是上等木料制成,许多工匠精心雕琢,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里面清茶吃食一应俱全,时时替换,这份奢侈便是王公贵族中也鲜有。
李承泽同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范闲不在京都,你恐怕是很无聊吧,正巧很久没有与你一起吃饭了,料想下帖子请你你不会答应,所以来鉴查院门口堵你。”
陈雍容看了他一眼,道:“虽然无趣,但也不至于要与你一起。”
“手上的指环样式别致,平日里不见你喜欢这些东西……”李承泽从车内的小几上端起瓷杯,抿了一口。
陈雍容的指尖轻轻抽动,没有说话。
李承泽倒是毫不在意,只是道:“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看你吃饭的样子,我吃着香,你就当像以前一样陪我就是了。以父皇对你的信任,也不至于与我吃一顿饭就认为你进了这京都的是非当中。”
陈雍容听他说起过去,沉默半晌,道:“你要是还记挂着以前的事情,你就更不应该卷进来。”
李承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后道:“接着说。”
“以你的才学,做别的远比争夺那个位置更好,继承陆氏的学识……”陈雍容说到一半察觉到他沉默中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片沉寂中,马车外的谢必安道:“殿下,到了。”
李承泽的眼神移到车帘处,道:“下车吧。”
陈雍容率先下车,她扫了一眼眼前的一石居,随后转过身,冲着李承泽伸出手。
李承泽的动作顿了顿,与一旁的谢必安对视一眼,还是把手按在了陈雍容手中,踩着轿凳下车。
平日里一石居很是热闹,今日却除了店内之人外别无他人,显然是李承泽又包了场子。
二人在楼上的雅间对坐,精致的饭菜便被一一端上了案几,等到菜上齐全了,侍从们便纷纷退下,此时正是傍晚,夕阳余晖擦着卷起的竹帘扫了过来,落在二人身上。
陈雍容出声问道:“夜宴那日,你和她在绸缪什么?”
“很简单,她要尊贵的权利,我除掉郭攸之这颗眼中钉。”李承泽笑了笑,眼神锐利,道:“礼部曾几次三番参我逾矩,太过碍眼。至于范闲,只要他愿意服个软,这并非大事,不过蹉跎几年罢了,我不会害他性命。”
他见陈雍容沉默不语,道:“少时我常捉弄你,你不信也是常情。”
陈雍容垂下眼睑,许久之后才道:“与她一起终究是与虎谋皮,更何况帝心如渊、太子又是正统,你何苦深陷泥潭。”
“我也想,可没这个机会。”李承泽起身走到栏杆边,眺望终将沉默的那轮如血的红日,道:“天家的人不好做,我不争,就连人都做不成。”
陈雍容看着他的背影,道:“是因为那件事……?”
“我最厌恶别人说正统,什么血缘身份,硬生生压在我头顶,叫我卑躬屈膝。”李承泽看向她,脸上多了几分恨意,他似是有些癫狂,道:“你也清楚十年前的事情,那就是在告诉你和我,倘若不去争,就只能被人冷眼嘲笑,生不如死。”
陈雍容与他四目相对,许久后才移开视线,道:“我饿了,饭菜要冷了。”她没有等到李承泽的回答,只是拿起竹筷用膳。
李承泽只是站在那里等到她吃完,这才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能回去。”陈雍容起身,看向他道:“承泽,保重。”
李承泽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等到她离开,李承泽才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道:“你说她信了吗?”
“陈姑娘重情。”
李承泽轻笑一声:“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了。”
弦月悬空,陈雍容回了陈园,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何至于此……”
这边厢,范闲带领使团前往北齐的路上波折众多,耍宝也不少,先是王启年觉得范闲要跑路,恨不得把自己绑在他身上,后是五竹出现说起了叶轻眉在太平别院留下的机关,帮助范闲拦下苦荷。期间还有王启年差点被肖恩下黑手杀了的插曲,好在范闲发现及时,总算是保下了王启年的性命。
当然,最让人苦恼的还是庆帝交代给他的任务——挖出肖恩的秘密然后杀人灭口,接回言冰云以及红袖招计划。
好在有王启年和高达在,能让范闲出了忧愁之外还能有点别的情绪——他快被气死了,他就是去开解司理理的心结,让她放下心防,没想到这两个人却在他背后传起了八卦。
“王启年,你是不是找打?我都说了我对司理理没那意思,你造谣是要挨打的!”
王启年一脸“我懂”的表情,道:“放心吧大人,小陈大人不在,我会给你保密的!”
高达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应承道:“大人放心,属下也绝对不会泄密的!”
范闲扶额,对高达道:“你知道他说的小陈大人是谁吗?鉴查院小阎罗、九品高手陈海庆,你没王启年能跑,小心她知道了把你头拧下来。”
“啊?九品高手陈先生……”高达一愣,忽然想到什么,道:“原来大人喜欢的人是他?难怪这一路都对这个司理理爱搭不理……”
“是啊,我对司理理根本就没那意思。”范闲晃晃手上的指环,美滋滋地说道:“我们可是有信物的,我还等着回去娶她呢。”
高达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没事,就算大人有特别的爱好,属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范闲:“……??什么?你说什么特别爱好?”
一旁的王启年:“噗嗤——”
范闲瞪了他一眼,道:“王启年,这个月月薪减半。”
王启年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道:“为什么啊……”
范闲白他一眼,道:“替你未来少夫人罚的。”
高达更是一头雾水,道:“少夫人?什么少夫人?”
王启年叹了一口气,科普道:“就是小陈大人……小陈大人她,她其实是个女子。”
高达瞪大眼睛,道:“女子?九品上的身手?”他神色更加敬佩,道:“果然,陈先生的天资远超常人,年纪尚轻却以女子之身位列九品上,当真令我等习武之人望尘莫及啊。”
“行了,不废话了,我还有事和你们说。”范闲把自己冒充上杉虎救肖恩、骗取肖恩秘密的计划一一告知。
不久后到达庆齐边境,范闲等人按照计划放走肖恩,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海棠朵朵,范闲本想掏出肖恩的秘密,可如今海棠朵朵在这里,他不方便询问,只好借机约战,一是锻炼,二便是希望支开海棠朵朵。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竟然也攒了个神仙局。
上杉虎本人杀了过来不说,燕小乙也私自离营,想要借机射杀范闲,而郭宝坤带着杀手也追了过来,范闲借机煽风点火,一时间各方势力缠斗在一起,场面乱成一团。
上杉虎中了燕小乙一箭,燕小乙射杀老兵后又挨了海棠朵朵一斧子,海棠朵朵又中了范闲所谓的“春/药”落荒而逃,一时间范闲等人倒是意外地都安然无恙。
“看不出来啊,小范大人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还会用春/药。”
这声音格外熟悉,范闲不由回过头,只见陈雍容一袭玄色长袍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歪着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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