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长箭激射而来，带起一阵凛冽的风，白色的翎羽在风中微颤，和那通体玄黑的箭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戚宗南的手猛地一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硬生生抓住了那柄利箭。
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飞来的箭速度很快，这么一抓，差点带着他往后踉跄一步。
应该是破了皮，冰凉的箭身虽然圆润，但加上那样大的力度，便如同尖刀一般，割破了他的皮肉。
空气中，隐约开始蔓延出血腥味。
但他忍下了。
并且面色很平静，仿佛手里抓着的不是差点要了他命的利箭，而是一根棒槌，或者，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他已经走到了长廊尽头，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天地。
高台和阁楼就那么静静立在那里。
不远处，有几片落叶悄悄脱离树枝，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似乎有笑声从阁楼中传来，还不止一个人，是一群人在笑，笑声飘飘渺渺，带着让人浑身酥软的魅惑意味。
戚宗南脚步一转，压根不去管正在往外渗血的手掌，直接就冲着阁楼的方向去了。
阁楼是通往高台的必经之路，进门之后就能看见里头有一座小小的拱桥，拱桥下，是一片清澈的小湖，隐约能看见还有金红色的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咯咯的笑声逐渐清晰起来，还伴随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大王，你没有难倒他呀……”
“瞧瞧他那么镇定，真是无趣。”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好玩。”
原本这声音，戚宗南是不用在意的，但是联想到履癸是无缘无故叫自己过来，说是让他来长枫林陪着玩场游戏，还有那些寺人们微妙的表情，他心里就下意识起了防备。
虽然还没看见人影，但他浑身肌肉已经是瞬间绷紧。
风声，似乎是又来了。
戚宗南脚步一顿，忽然抬头，朝着正西方的位置看过去。
咻——
第二支箭如约而至，甚至那股子杀气要比他在门口接下的更加凛冽。
还多了一些狠辣的气息，似乎是一定要在这里置他于死地。
戚宗南脚步一错，便极速往后退去，这次，他看见了射箭的人。
那人站在阁楼的侧面，转个弯，就能登上高台，手里头握着一张巨大的弓/弩。
说实话，这么一眼看过去，戚宗南就知道，对方手上握着的那个弩/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他虽然身手不凡，但那张弓……
他也拉不开。
是履癸。
和传言中的一样，臂力强大，徒手拉直铁钩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这样一张弩/弓？
戚宗南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眯了眯眼，后退到边缘处猛地踩上拱桥的栏杆，一个漂亮的旋身。
躲开了这狠辣的一箭。
“漂亮！”
履癸的声音在阁楼上响起，带着笑：“一支箭能躲的过去，那要是再多几支呢？”
说罢，忽然抬手，竟然是三箭连发！
戚宗南已经上了拱桥，可以躲闪的地方瞬间就小了不少。
倘若是在平地上，他大可以往两旁闪开，但现在，除了往前，就是退后。
要不然，只能往湖里跳了。
只是那湖里也不一定就安全。
进了湖中，连个可借力的点都没有，履癸要是再来一次三箭连发，他指不定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不过……
也不是不能试试看。
他不信履癸把他叫过来，就是为像现在这样，玩什么射箭游戏。
眨眼间，三支长箭已经近在眼前。
却一下子就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攻击方向。
戚宗南微微勾唇，竟然是在这样的攻击下，一只脚勾住栏杆，忽然往后一仰，半个身子直接悬空。
这是单凭着腿上的力量去勾住栏杆，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有人在惊呼。
“天哪！”
“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躲过这杀机毕露的利箭了。
砰！
一支箭堪堪从他耳旁擦过，射断了他几缕发丝，另一支，则是从他眼前直接冲过去，狠狠扎进了后方的树干上，发出闷响。
还有一支。
戚宗南猛地起身一跃，用那支磨破他掌心皮肉的利箭去格挡，金属重重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叮——
戚宗南整个人被这巨大的冲劲撞飞出去，直接落入湖里。
噗通一声，人和箭一同沉入了湖底。
……
阁楼上，有女人短促的尖叫声响起。
履癸放下了弩/弓，微微皱眉，去看那掀起波纹的湖面。
他在等那人满身狼狈地上来，向他认输。
但是他等了一会儿，等到湖面都重新平静下来了以后，也没有看见有人爬上来。
甚至，连一片衣角都瞧不见。
身旁的女人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怯生生扒在他身旁，说：“大王，他不会是……”
死了吧？
在场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履癸的力气，所有人都知道，从来没有人能空手接下他接连发出的三支箭。
她们原本只是想看看，大王是怎么把新封赏的王后给耍得团团转，最好是狼狈不堪，跪在那里低声下气来求饶才好。
但是……
刚刚她们看见的，是那人被一箭射中心口，整个人都翻了出去落入湖中的。
这还能有命活吗？
履癸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慌。
他就是喜欢折腾人，但如果真把那人给这样子折腾死了，以后，他还能再找到一个这样对胃口的人出现吗？
把人刚封了王后，转头就拿箭去射，一支比一支凶狠。
他竟然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还当成一场游戏，真是叫人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寒。
“大王……”
身后那有些忐忑的声音再度响起，履癸心中有些烦躁，挥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转身就往下头去。
匆匆到了小湖旁，低下头，清澈的湖水里，有一个人影静静沉在下头，动也不动，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死掉了一样。
有零星的红从下方飘上来。
履癸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空。
他伸出手，想去够那个泡在水里的人，口中喃喃自语。
“真的……死了？”
哗啦。
水花四溅。
履癸下意识撇过头去，却还是没避开被水花溅了一脸的结局。
胸口的衣襟被人紧紧抓住，一阵大力把他往湖里拖去，他眯着眼，看见面前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大王，你这可不是玩游戏，是在玩命啊……”
话音落下，便是砰地一声，湖中水波再次荡漾。
措手不及的履癸，就这么被人给直接拖了下去。
瞬间，浑身衣衫都湿透，头发也被湖水拍乱。
深秋的湖水，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气息。
戚宗南和他面对面，制住了对方的手脚，抱着他，就这么往湖底沉去。
长发通通散开，在湖水中慢慢交缠在一起。
湖水其实并不算特别深，但一个成年人站直身体，头浮出水面，脚却是触不到底的。
履癸没有防备，被这么拖下水了之后，没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
心脏开始加速，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但在那有些泛白的嘴唇凑过来给他渡气的时候，履癸忽然间觉得，脊背似乎有种异样的酸麻悄悄攀升而上。
这种窒息感，竟然让他身体里蹿起了一股子别样的快/感。
面前的人，像极了水下的妖精，在乌黑的长发映衬下，面色就带上了些许的苍白。
说是渡气，但那力度却让他无端有些心慌，就仿佛是在故意报复他刚才的行为一样，一股气悄悄渡过来，却又瞬间被柔软的唇舌给引走，搞得他头晕脑胀，渴求着对方的赐予，指尖都不由自主轻轻颤抖。
履癸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嘣地一下——
断开了。
此情此景，真是危险至极，却满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刺激感。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全部被对方给引诱。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渴求空气，还是在渴求对方的亲吻。
头晕脑胀，四肢无力。
被吊得心里头慌乱不已。
一旦对方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他反而是不愿意放开手，自己重新凑了上去。
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记得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恶鬼一般，极度危险，极度诱惑。
水下的压力让新鲜空气丢失的更加快了。
履癸耳旁开始嗡嗡作响，浑身上下都像是过了电一样。
从来没试过在这种情况下和人亲吻，仿佛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大王……”
“大王你怎么样……”
似乎有人的喊声在头顶响起，但履癸听不清楚。
他已经快要被这窒息的感觉给逼疯了，想要从抱着他的人身体里汲取空气，想脱离这片危险的环境，想要……
脑中一片混沌，他竟然还能听见有人在他耳旁絮絮低语。
“这次，还喜欢吗？”
“想要……活下来吗？”
一串气泡从履癸鼻尖钻出，他满眼通红，感觉就像是心里头有个猫爪在挠似的，难受的要命，却又抓不到。
他张张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他看见对面的人微微勾唇，好像很得意似的，猛地按住他后脑勺，野兽一般的模样，凑过来吻他。
哗啦——
水花四溅，他终于再次被新鲜空气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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