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卢尚书府对孟安醉来说, 并不算难事, 她皇宫都闯了,也不在乎这区区尚书府了。
但卢奎如今身负嫌疑,德元帝派了羽林军前去看守, 她吃过羽林军的亏, 是以才会对展城归说没有十全把握。
不过让这场刺杀失手,那就不一样了。
就在孟安醉按照展城归的计划行刺卢奎失败后,果然掀起了朝野上下的热议与猜疑。
德元帝下令严查刺客, 也因此决定拖着病体也要坐镇三司会审,以求肃清严明。
不过令孟安醉觉得奇怪的是,上辈子德元帝的身子在这个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当时展城归尚未能给睿王有力一击便被紧急召回了宫。
这辈子他身子虽仍弱, 但却已经好上太多, 甚至还有好转之相。
对于大周来说, 德元帝无恙自是最好的状态,先前睿王掌权,也多是因为德元帝体弱, 不能早朝,除了眼睁睁看着他权势滔天也别无他法,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若睿王不想背一个专权擅势的骂名,他必须得有所收敛。
睿王似乎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干了一件令孟安醉和展城归都未想到的事——
他向德元帝举荐了顾熹入仕。
为防止官员们结党营私, 是以大周举荐名额十分有限,通常都是非贤才不得举。
睿王在这个节骨眼举荐顾熹,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顾熹在为他做事。
不过德元帝并未将顾熹当回事,只是任命了他一个听着好听但并没有实权的官职。
紧接着,三司会审之日也终于来临,孟安醉为避免卢奎凭着身形怀疑自己,于是没有前去。
主审的三人分别为刑部尚书周谦、大理寺卿谢易、以及御史中丞卜兴言。其中周谦早已效忠于睿王,谢易则是展城归的外公,而卜兴言已至古稀,能坐到御史台之首,自然不是个轻易站队的。
德元帝居上位,展城归坐其右首,睿王则在左首,而后才是三位主审官坐成一排。
孟丽姝也暂时被展城归请回了金陵,作为人证,她则候在堂后等待传召。
德元帝让羽林军将卢奎和孟稷分别带于堂前。
只见两人同步而来,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卢奎,却跪下去的那瞬,特地睿王那边看了一眼,带了一闪而过的审视,像在确定什么一样。
德元帝率先发话,向调查此案的刑部尚书周谦询问道:“周尚书,你便先说说看这半月以来都查到了些什么。”
周谦闻言,起身来正欲朝上拱手行礼,德元帝手一摆,摇头道:“不必多礼,今日你们才是主审官,按照你们的规程来办,朕只是旁听。”
周谦这才重新坐了回去,满脸严肃地面对堂下两人道:“卢大人,孟大人,得罪了。”
顿了顿,命人呈上了一本册子,接着道:“经过查探,本官发现两点确凿之处:第一,卢大人所提供的这几份地契上,所盖私印与孟大人的私印的确为同一块。”
“第二,当日点检所监官入押刑部大牢,本官在审问他时,他虽始终不肯透露幕后主使是谁,但本官却从其夫人处查到了端倪,据其夫人招供,那幕后主使之人正是你孟稷孟大人。”
“第三,开审前卢大人在府中遇刺,虽无大碍,但行刺之人至今未找到,你敢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贼心虚想杀人灭口吗!”
他眼中闪过寒光,忽然提高声量,厉声道:“孟大人,你可认罪?”
“这些全都非孟某所做,你叫孟某如何认?”孟稷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周谦乃睿王门下,而睿王殿下和孟某向来不合,只凭一个可以屈打成招威逼利诱的妇人的指正,何以服众?”
“你!”周谦见孟稷说话如此直白,一时有些心虚,不由偷偷往睿王那边看去,见他神色无异,这才勉强定了心神,指着孟稷道,“公堂之上,不得妄言!好,你既不服指证,那地契之事白纸黑字,人证物证皆在,你总不能狡辩了吧。”
谁知孟稷冷冷看了周谦一眼,随后便往他旁边的谢意和卜兴言看去,“谢大人、卜大人明鉴,下官自知遭人陷害,是以在家这几日坐立难安,特意委托小女为臣查明私印之事。好在上苍怜鉴,下官命不该绝,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下官清白之人。”
卢奎本垂眸听着,并不表态,此刻周谦至少明面上是在帮他,他不说便不会错,然孟稷这话一出,卢奎有些按捺不住了。
能够证明孟稷清白的,只有一人。
在卜兴言的一声“宣证人”的声音里,便见两名女子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前头那人是一身缁衣的孟丽姝,而后头那人正是那名叫小翠的丫鬟。
卢奎见此,拳头紧握,额角青筋暴起,几乎目眦尽裂。
小翠跟在孟丽姝身后往前走,见到满面阴狠的卢奎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加快了步伐。
两人一起跪在堂下,挨个同座上几人行礼后,孟丽姝这才淡淡道:“贫尼虽乃孟大人之女,但早已出家,本应不问世事,只是庵内出了不法之徒,是以贫尼这才应孟大人所求,奉师父之命,下山还其公道。”
展城归听到此话,原本垂着的目光忽地抬了起来,他扫过孟丽姝一眼,不由觉得惊奇。
今日的孟丽姝,不仅收敛了所有的骄横跋扈,甚至还变得温和明理,莫非这短短半月,她当真被佛法感化了?
然而下一瞬,他又蓦地想起这是为何了。
孟安醉当日答应陈氏请求时,其中的条件便是要孟丽姝以后见到她的人都得恪礼相待。
想必陈氏已然告知她了。
扫了周围一圈,展城归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里,好似只有他一人符合“她的人”这个前提。
这个认知让他眉头轻挑了一下。
眼笑眉舒难掩,他只得再次垂下眼睑,抿唇无声笑开。
卜兴言见案情生了些转机,神色一顿,捋了捋花白胡须,正色问道:“那这位小师太便说说,这一切究竟有何内幕。”
孟丽姝抬了抬眼睫,收回停留在展城归身上的目光,她进来之时便瞧见了他,相比上次在酒肆见面,他的气度愈发地高高在上起来。
她暗自努了努嘴,这人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些,哪怕她念了半个月的佛经也全然不能抵挡。
而后不禁想,他低头在笑些什么呢,莫非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叹?
孟丽姝脸微微红了红,好在她身后的小翠似乎比她更惹眼,大家并未发现她这些小心思。
她按照孟稷教予她的,抬手指着小翠,平静道:“此人乃孟府下人,名为小翠,从小伺候贫尼,后主动跟随贫尼出家。当日贫尼还奇怪她竟与贫尼如此主仆情深,现在想来,只怕全是她做贼心虚。她母亲此前因犯了大错,被孟大人发卖了,小翠正是因此怀恨在心。”
说到这里时,睿王眉头一皱,又听孟丽姝接着道:“小翠听说了孟大人在户部特立独行,触碰到了卢大人的利益,所以暗中找上了他,而卢大人为了让陷害孟大人,便以帮小翠复仇诱之,命她偷出了孟大人的私印。所以,”她深吸一口气,“那印是真的,可却不是孟大人亲手盖上去的。”
孟稷眼眶微微湿润,他一面哽咽一面愤愤道:“而那地契上头原本的卖主,下官也派人去亲自盘问过,他们从未见过点检所任意一人,这与卢尚书先前在殿上那番“由点检所监官孝敬而来”的说法完全相反!”
周谦忍不住辩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见过点检所任意一人?他们又不能将人全都认全了,万一记岔了呢?”
孟稷面寒如霜,冷哼道:“自然是因为办理地契之人,全都是她——”他指向小翠,小翠立刻浑身一哆嗦,匍匐在地。
卢奎听着这一切,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周谦迟疑着想说什么,但却被谢易抢先。
谢易锐利目光直逼那名叫小翠的丫鬟,直将她看得头皮阵阵发麻了,才厉声道:“堂下刁奴,这位小师太所言之事,你可认?”
小翠哪儿见过这等场面,当即瑟瑟发抖,磕头告饶,“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卢奎静静地听着,直到小翠认罪这一刻,他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突然抽走,紧绷的下颌和拳头陡然松了开来。
他慢慢侧过身子,瞪着小翠,双目赤红。
如孟丽姝说说,小翠原本不是他找的内应,是睿王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说若有此人与他里应外合,孟稷必死无疑,让他好生教导。
后来事成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提议将小翠灭口,也同样是睿王以“佛门重地,若生杀戮,难免惹人生疑”为由阻止了他,甚至还派了人守在庵外,严密监视。
可他知道,这一切皆为借口,睿王不过是怕他在生死关头背叛,所以让他主动授人以柄。
他不信以孟稷自身难保的能力能在短短半月找到这名丫鬟并让她招供,而皇太孙在殿上当众出卖孟稷更是不可能帮他,再加上小翠今日的供词里,丝毫不提睿王参与其中,所有的指使者全都只指向他一人,对这一切唯一的解释,只剩一个。
他忽地又想到自己遇刺的那晚,刺客下手杀他之前留下的话——“你已受猜忌,再无用处”,他不由心生悲凉,眼里的亮光慢慢熄灭。
到底是谁觉得他再无用处,当以杀之,结果不言而喻。
他早该警觉了,从点检所上上下下被灭门开始,但好在,他醒悟得也不算太晚。
那些曾唯睿王马首是瞻者,一旦无用,只配做他睿王殿下棋局里的一枚弃子,他甚至不惜赶尽杀绝。
卢奎望着坐在德元帝左首的那人,只见他看着那丫鬟,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卢奎冷笑一声,眼里带上了一些疯狂的神色,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演戏,倒也不愧是连皇帝都惧三分之人。
他很想知道,若这人也跌进泥泞里,那么到底会有多少人会去踩他一脚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好想说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我好怕怕,怕公交怕地铁怕人多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生活,活着真难难难难难难难
另外,你们不催更不留言,我真是写得好痛苦
你们不催不说不表白,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想看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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