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小说:天下和朕愿为她沉醉 作者:25cm
    孟安醉听他邀功似的语气, 侧目打量了他两眼, 长眉挑了挑,下了个结论:“好像晒黑了些。”

    杨怀昭一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脸有些红:“秦州风沙大, 太阳烈,我都习惯了,其实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之前辗转在金陵走了一遭,肤色也才稍微入乡随俗了些……的确比不了中原的公子们。”

    “杨公子不必妄自菲薄,细皮嫩肉的看多了,眼睛也要疲劳的。”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前头那人身子僵了僵, 将展城归的反应看在眼里, 孟安醉嘴上却继续同杨怀昭道,“你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军人,只这一项便比大多数男子优秀了。”

    杨怀昭眼睛一亮:“之前王大人同我说, 金陵的姑娘都嫌弃武夫,没想到孟姑娘的眼光倒是跟寻常女子不同。”

    孟安醉不以为意:“深闺里的姑娘, 自然是想寻求最安稳的生活, 没有血性也能理解。”

    “她们我也管不着,”杨怀昭脸上扬着灿烂的笑,“你不嫌弃就好。”

    孟安醉没吭声,掀了掀眼皮微微偏头, 他仍是一张圆脸,大约是经历了风霜的洗礼,变得稍微有棱角了些,比稻田小麦还要深的肤色,衬得他的双眼皮大眼睛愈发黑白分明。明明那身滚过战场的冰冷盔甲还透着血沉沉的杀气,可这双清澈的眼削弱了这份强势,她所感受到的,是真正的真诚。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不会。”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杨怀昭笑容放大,只是这笑未持续太久,他的右手无意识抚过腰间那把半长不短的黑刀时,他忽地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孟姑娘。”

    “嗯?”

    杨怀昭看着孟安醉,声音低沉:“看你如今的装束,应是随着皇太孙殿下在东宫做事,那想必沉醉酒肆也未再开了吧?”

    “嗯。”孟安醉点点头,“不小心得罪了睿王,开不了了。”

    他眼里闪过些失落,勉强道:“你住在宫里的话,那也不知下次同你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孟安醉顺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扫过那柄通体锃亮的黑刀,如此耀眼的锋芒,说明这刀跟对了主人。

    “很快就能见到啊。”她道。

    见杨怀昭一脸茫然,孟安醉勾了勾唇:“陛下今晚不是为凯旋大军设了庆功宴么,那时不就能再次见面了。”

    杨怀昭听出她话里的揶揄,面上一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闭上。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憨傻,孟安醉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听闻杨公子击退西凉时训练了一支勇猛无比的狼骑兵,改日若有空,还当去你们兵营里仔细领教领教。”

    “好,就这么说定了!”

    听见她会来找自己,杨怀昭心下一喜,顾不得考虑许多,连忙同她约定:“孟姑娘能来指教,怀昭求之不得。”

    就在两人交谈甚欢之际,有一人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车辇后方的欢声笑语愈发不加掩饰,就连王文宣也忍不住回头瞅了两眼。

    这一瞅便瞅见了孟安醉,他本来还有些惊讶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随行的侍卫中,但见杨怀昭同她之间的熟稔样,立时便明白过来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杨兄弟跟狗见了肉包子似的,原来是见到心上人了啊。”

    “心上人?”展城归冷不丁出声。

    “是啊,”王文宣心中燃起了八卦之心,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眉飞色舞道:“殿下您不知道,杨兄弟上阵时总是随身带着一柄黑刀,还说那刀是他的常胜符,也是他的心上人送他的信物。每次沾上血了,一回来又是打磨又是擦拭,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早便想瞅瞅是哪位姑娘如此特别,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是气质出众……”

    “王大人!”展城归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提高了声量。

    “末将在!”王文宣下意识应声,面色也严肃起来。

    只听展城归面无表情道:“这样慢的速度,皇爷爷该等急了,孤先行一步回去复命了,王大人领军修整过后便进宫来赴宴吧。”

    他的车辇忽地加速,后头的随行侍卫也只好跟着策马跟了上去。

    孟安醉却像毫不意外展城归的反应一般,淡然地摆摆手和杨怀昭道别,随后缰绳一拉,扬尘而去。

    王文宣不知自己哪句话惹到了展城归,面色一阵讪讪,眼看他的车辇消失不见后,这才嗓门一开,朝后头怒喊道:“都给老子快点!没吃饱饭吗!”随后指着还呆呆望着前方停滞不前的杨怀昭道:“尤其是你!”

    *

    回宫的路上,孟安醉骑着马静静跟在后头,对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炙热视线完全视而不见。

    展城归的目光紧紧锁在孟安醉身上,知道她不会看他,他也懒得再做多余的伪装了。

    往日总是蒙着一层无辜的眼,此刻被黑沉沉的云雾笼罩,阴郁得令人不寒而栗。

    知道孟安醉可能察觉到些什么后,他想过无数次去找她解释,宁愿让她继续训练那帮不着调的侍卫以此来制造机会同她说话,可每次公事说完,他却又不敢再深聊下去,甚至连问问她为何突然对他如此态度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孟安醉在等他的一个解释,然而未有完全把握前,他什么都不敢说。

    他已经输过一次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机会,他实在是输不起。

    大约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孟安醉开始刻意远离他,避他如蛇蝎,还是下定决心的那种。

    看着她对杨怀昭笑得那样明媚,展城归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人揉得稀碎。

    进了宫,众人换做步行,羽林军不着痕迹地退下,铺着墁金砖的路面上只剩下两道拉得很长的剪影。

    知晓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展城归,行至宫墙大道的分叉口,孟安醉随意寻了个理由,同他拱手行礼道:“殿下,前头的路不便再陪,卑职先告退了。”

    “殿下?卑职?”听到这两个称呼,展城归浑身猛地一震,几乎失声,“你何时对我这般生疏了?”

    孟安醉转身,往另一方走,头也未回,淡淡道:“早该如此了。”

    展城归心中一慌,连忙伸手拉住她,沙哑出声:“姐姐,别这样对我……”

    孟安醉目光斜了斜,拽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力气很大,掌心滚烫得像块儿烙铁,她眉心拧了拧:“殿下,这条路来往人多,请自重。还有,”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又道:“卑职不敢再以殿下的姐姐自居,殿下以后也请不要再这样称呼卑职了。”

    展城归只觉得自己眼角都在发烫,他抖了抖嘴唇,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艰涩开口:“为什么……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话,孟安醉终于转回头来,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得像蒙了团浓雾。

    她静静看着展城归,眼神悲悯而讥讽。

    展城归透过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里面的自己狼狈至极,难堪得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不知不觉就放开了自己的手。

    孟安醉这才慢慢开口:“到底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

    展城归愣住,呼吸一下子便急促起来。

    “我倒还想问你一句,”她的眼神冷如寒冰,“骗我这么久,好玩吗?口口声声说什么有喜欢的人,说她吃不惯宫里的山珍海味,容易腻,可你却没说她原本就不是宫里的人;亲手栽几棵葡萄藤,也许并非因为她喜欢吃葡萄,还有可能是喜欢用葡萄酿酒;她不是宫女,不是后妃,可你却不敢在我面前说出她的名字,那只能是因为……”

    这一番话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展城归砸了过来,他心下震动,脸色惨白,身子狠狠颤了颤。

    “别说了,”展城归红着眼,声音沙哑,“姐姐,求你别说了……”

    孟安醉恍若未闻,向他逼近一步,手掌覆上他的脖颈,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而后一字一句道:“你觊觎的到底是谁,还需要我来帮你说出来吗?”

    展城归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痛苦地闭上眼,满脸都是挣扎。

    偏偏她还不死不休般在他耳边逼问。

    “说啊,喜欢的是不是我?”

    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咬着牙,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不敢承认?怕我知道后就离开金陵了是吗?”孟安醉又近他一步,他忍不住往后退去,最后被她逼得抵住朱红色的宫墙,他白净得几乎透明的脸上,表情脆弱得像一株轻轻抬手就能摧毁的茉莉,无辜而惨烈。

    她却嘴角向下,蔑视着:“我还以为你性情变了,没想到,本质依旧没什么不同。”

    她这话说得莫名,可展城归却明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一个字都不能为自己辩解。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与她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他眼睫颤动,薄唇抿得很紧,极度的克制让他额角的青筋崩得凸起。

    可孟安醉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她冰冷的指尖轻轻滑动,在他的喉结上拨了拨。

    脑中那根弦便就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断,他再也忍不住,近乎本能地想伸手去抱住她。

    可手刚触碰到她的衣角,却又突然抓了个空。

    再睁开眼来时,孟安醉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两尺之外,黑眸清冷,似笑非笑:“我的殿下,您出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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