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醉有了事做, 很快就忙了起来。
东宫里那群侍卫们原先还有些不服气被一名女子管辖, 但知晓领头的女子是孟安醉后,又一改偏见,立刻开始一口一个“老大”喊得顺溜极了。
毕竟她的身手, 东宫里的侍卫们不止一次地见识领教过。
对于这样完全无法望其项背的强者, 大多数人都是服气的。
孟安醉也完全没有辜负展城归的提拔和手下小弟的信任,不仅和他们一起集思广益设计出许多实用的机关暗器,还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训练方法, 肃正纪律,让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懒散。
东宫的守备在孟安醉接手之后,立时变得焕然一新,整个风貌都不同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 原来个人价值的实现, 是那般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唯一令她感到膈应的是, 不论是在训练场训练,还是按例执勤时,总有一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睛在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大, 那小李公公今日又来了,要咱们意思意思一下他不?”她的得力臂膀左清道卫如是道。
孟安醉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他去。”
她倒要看看, 展城归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坦白一切。
自那一顿不愉快的早饭过后, 展城归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除了必要的问询之外,他同孟安醉再也不似从前的亲昵,正常得宛如一对亲姐弟。
然而只有展城归自己知道,他内心早已跟猫抓一样, 煎熬得不行。
“殿下!殿下!”李原气喘吁吁地跑进书房,差点没累瘫在地上。
“如何?”展城归连笔也未来得及放下,便立马起身站起来,急切道,“有打听到她这几日在做什么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李原顾不得歇息,连忙抚了抚胸口,喘着气道,“奴才亲眼看见孟姑娘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那群五大三粗的侍卫们不仅没有为难她,反而好像都和她打成了一片,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天鞍前马后地跟着孟姑娘喊老大……”
展城归眉头轻蹙,“还有呢?她有没有不开心或者失落?跟他们提起过孤没?”
“这……”听到这一连串十分敏感的问题,李原立时大气也不敢出了。
展城归凌厉的目光看过去:“说。”
李原瞧着他脸上可怖的阴沉,咽了咽口水,颤巍巍答:“……没有,孟姑娘看起来,好像还挺开心。”
话音刚落,便突然“啪嗒”一声,展城归握在手中的狼毫笔被硬生生折断,笔尖还未凝固的墨汁在不知署名谁的倒霉案卷上划出一道流畅的线条。
“谁?”
他收紧拳头,笔杆上一些细碎木料瞬间扎进手心:“谁成日跟在她后头?”
“这奴才便不清楚了,得再去打听才行……”李原听着这阴恻恻的语气,吓得一阵腿软,就怕说错什么话,小命都没了。
这位皇太孙殿下性情难以捉摸,不论是谋略才能,还是手段魄力,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当拥有的,他除了在那位孟姑娘面前会缓和脸色,其余时候跟个活阎王没什么两样。
李原时常被他吓得叫苦不迭,但那也没什么办法,后悔已经晚了。
自己巴结的主子,死也得好好伺候着才行。
“那就去!”展城归咬着牙道,“孤倒要看看,是哪些狗东西这般不长眼。”
李原疯狂点头,捧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领命而去。
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四周寂静起来。
展城归无力地坐回椅子,揉了揉突突疼的太阳穴。
果然如他所料。
她果真是发现了些什么,不然当日也不会说出那些试探的话来。
这也是他为何不敢去找她的原因。
看着自己冒着点点血珠的手,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万般情绪糅杂成一团朝他侵袭而来,逼得他恨不得冲到她面前,问问她,到底要怎样才可以试着爱他那么一点。
可凭着她那样爱憎分明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一直以来仍是对她存着那些诡动的心思,他真的还有机会么?
展城归苦笑一声。
*
就在这样别别扭扭的状态下,孟安醉和展城归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谁也不去戳破,那么谁也不会难堪。
只是被她忽略的感觉,让展城归的确是一点儿也不好受。
好在与此同时,朝里发生了两件事,暂时分散了些他的注意力。
第一件便是顾熹的蜕变。
顾熹在睿王的举荐下入仕,本来担任的只是个连朝也不必上的散官,却不知在何时入了德元帝的眼,不仅让德元帝全然不顾他睿王谋士的身份破格提拔,而且还委以重任,直接升迁到了礼部去。
而第二件事则是西凉战事的捷报,在参议官王文宣的带领下,杨怀昭训练出了一支勇猛无比的狼骑兵,一改大周以步兵为主的作战风格,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狼骑兵一路高歌猛进,西凉边境的几个小国被打得抱头鼠窜,只好同大周签订了停战协议,结束了一直以来秦州边境民不聊生的惨状。
捷报上还说,大周的边境军不日回朝。
杨怀昭的荣耀凯旋,在某种程度上,吹响了展城归从暗到明反攻睿王的号角,就算他不待见他,但也的确须得依仗他。
但令展城归没想到的是,随王文宣和杨怀昭一起回来的,还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为了激勇三军,展城归代表体弱的德元帝前去城楼下亲自迎接还朝大军。
难得能正大光明地出宫,孟安醉也跟着去了。
她站在一行随行侍卫里头,远远便瞧见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杨怀昭。他头戴一顶凤翅盔,青缨跃动,身上的兽面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穿上这身盔甲,他摇身一变,差点让她恍惚以为是上辈子那位威名如雷贯耳的大元帅在向她走来。
进了城门,行军队伍在百步之外翻身下马,而后缓步走近,杨怀昭和王文宣一起单膝跪在了展城归面前参拜。
展城归例行惯例鼓舞了一番众将士后,王文宣便指着杨怀昭道:“殿下,他便是此次战事的大功臣,姓杨名怀昭……啊不对,”说到此处,他笑了笑,“杨兄弟乃殿下举荐,您自是认识的,当日殿下慧眼独具,末将佩服。若无杨兄弟投军助阵,只怕还不知同西凉打到何年何月。”
杨怀昭也拱了拱手,微笑道:“原来那时的贵人竟是当今皇太孙殿下,从前有眼无珠,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勿怪。”
“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你立了大功,已成大周新秀之将,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展城归虚扶了他一把,而后将视线定在大军后头的那辆华贵马车上,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马车里是?”
回答的是王文宣:“回禀殿下,是霍卓丝公主,西凉各族献上霍尔仑单于的小公主,以求与我大周结交两国之好。”
听到这个名字,展城归略微有些头疼,他下意识往孟安醉看去,生怕她又误会什么,导致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然而一回头,瞧见的却是孟安醉微微扬起的唇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杨怀昭笑得一脸傻气的那张脸。
展城归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真他妈刺眼啊。
“殿下,可是有何问题?”王文宣一脸不明所以。
“没什么。”展城归微眯了下眼,冷着脸转身,“皇爷爷还在宫里等着诸位呢,走吧。”
说罢,他弯腰钻进车辇,领头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王文宣骑马跟在展城归的车辇后面,同他汇报着此次战事的几个关键点。
展城归听得看似认真,耳朵却不动声色地朝后面竖了起来。
因为他瞥见杨怀昭居然不知不觉间拉着马落后了好几步。
羽林军大多都近身保护着展城归,杨怀昭总算在和他们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后,寻到了和孟安醉说话的机会。
从进城开始,他一眼便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她了。
只是隔得有些远,总是看不太真切。
在等孟安醉过来的这会儿时间里,杨怀昭拉着缰绳的手心沁出了些薄汗,心跳也愈发跳得快了起来。
明明只是三个月未见她而已,久远得却仿佛过来三载,身旁的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简单的侍卫服也能被她穿出别样的飒爽,不对,似乎更好看了些,褪去了一些冷清,多了些人情味儿。
他当日离开金陵之时,是抱着和她再无相见之日的决心的,身份的悬殊和战场上无法预料的生死像条越不过的鸿沟,横插在他们之间,叫他那颗悸动的心还未来得及扎根盘踞便被狠狠地打进了暗无天日的牢笼。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活着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原来她并非那位贵人的亲姐姐,没有那样可望不可即的身份。
“孟姑娘,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他斜了斜身子,微微靠近孟安醉,难掩心头激动之意,低声道,“没让你失望哦。”
作者有话要说:为弟弟点排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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