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厢出来将将晚上九点,一楼大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卫杰自发的跟着服务员去结账,官聆则跟梁泽一块儿先去取车。
从望江楼出来,梁泽就时不时的拿眼睛盯着官聆看,官聆也发现了这一点,颇为诧异的抬眸看过去,梁泽不但不觉得尴尬反倒也不避讳了,一路盯着人到了停车场,那双眼眼珠子似被钉在了官聆身上似的,抠都抠不下来。
官聆心里大概知道为什么,不过也不点破,他爱看就让他看吧,又不会掉块肉。
倒是梁泽先沉不住气了,他死死的盯着官聆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显得犹为白皙的侧脸,语气中带着五分肯定三分挑衅两分诧异的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此刻官聆脑袋里正天人交战的想着他要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创作出一幅什么样的作品来蒙混过去,压根儿没太在意梁泽盯着自己看的目光,猛的听到这么突兀的一句话,惊得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咳咳……”他低头捂着嘴猛咳了好几声,借此来缓解喉咙口窜上来的那阵不适。
可这样的反应无疑让梁泽原本只有五分的肯定直接升级为了八分,剩下那两分不确定完全基于他下单前对官聆之前所接单的数据分析和了解——此人应该是个直的。
梁泽啧了声,抱臂倚在车门边,好整以暇的盯着官聆因为剧烈咳嗽而涨红的脸,凉凉的再次扔下一枚炸弹,“被我说中了。”
这人过于自信的语气和过于直白的话语让官聆有些郁闷的同时还有点儿尴尬,那种被人误会后没能第一时间反驳反倒出糗的窘迫感实在不怎么好。
官聆抚着胸口努力咽下一大口口水借以缓解喉咙处还残存的隐隐痒意,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显得自然语气趋于平静,“梁先生误会了……”
“误会?”梁泽没等官聆把话说完,直接出声打断道,“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干什么?”
官聆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平和实在有些维持不下去了,面无表情的道,“吓的。”
“什么?”梁泽以为自己幻听了。
“被你的话吓到了。”官聆实话实说道,“这种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梁泽的视线紧紧的胶着在官聆脸上,似想从他的面部表情来推测他刚刚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良久后点点头,“行吧”
官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梁泽又道,“既然你不喜欢我的人,那肯定就是喜欢我的钱喽。”
官聆:“???”这话又是从哪儿意淫出来的?
“我实在想不出你千方百计想进画廊工作的理由,连我买画的钱都不要了,还主动要求不要工资,可你却说不是因为喜欢我,”梁泽眯了眯眼,“那你图什么?思来想去,我应该是你所有客户中出手最大方的一个,心情一好随便给个服务费都够一般人辛苦工作两三个月了,那点儿工资算起来倒也只是蝇头小利了。”
这番分析听得官聆都想拍掌叫好了,你这么会分析怎么不去支个摊儿给人看相算命呢?
官聆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实道,“我的确喜欢钱,但也没想从梁先生那儿得到多少,我只拿我该拿的。”
“给人打工领工钱是天经地义的,”梁泽说,“只有钱给的痛快干活的人才会卖力,我从来不雇没有价码的人。”
官聆内心感慨万分,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送上门儿的白工都不要,还冠冕堂皇一大堆,他当时说不要工钱无非是想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好让梁泽能答应自己,却不想这人是个贱骨头,非得要把钱往别人兜儿里送才觉得痛快。
既然如此,我还矫情个屁!
想到此官聆一咬牙,冲梁泽道,“那你就按市场工资给我算吧。”
梁泽审视着官聆说这话的表情,半带疑惑的道,“不是喜欢我,也不是喜欢我的钱,那你到底图什么?还拿画威胁我,不怕我跟你翻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聆心道这人怎么这么难打发,但为了能顺利到一间画廊工作,官聆只得将那点儿不耐烦咽回肚子里,一脸忧伤的冲梁泽道,“既然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我喜欢程斐。”
“谁?”
官聆假装没看到梁泽眼里浓重的疑惑,叹了口气随口胡诌道,“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爸以前是个中学的美术老师,程斐是他的学生,我爸很看好他的天赋,所以就对他格外优待,周末也让他到画室里来练习,”官聆边说边叹气,脸上表情既忧伤又惋惜,“我呢正好和他相反,从小对画画就没什么兴趣,我爸就常拿我跟他做比较。”
梁泽挑了挑眉,“那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么?”
“嗯?”官聆不解的看向他。
“别人家的孩子。”梁泽道,“这种人一般都会成为被比下去的那个人的宿敌。”
“有点儿道理……吧,但不至于。”官聆颇为好笑的仰了仰脖子,暗叹自己居然还有编故事的天赋,继续胡诌道,“我巴不得被比下去呢,那样我爸就不会一颗心尽拴我身上,整天盯着我学画了。”
梁泽啧了声给出评价,“不求上进。”
对于梁泽的差评,官聆并不在意,非常敬业的将故事圆完,“后来我爸出意外走了,程斐也自己成立了画廊,我才知道梦想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真正的意义。”官聆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叹出来,营造一个我的内心其实很悲凉的假象,继续道,“我虽然不求上进,但也想体会一下他们所走过的路是什么样的。”
梁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所以,程斐的性向是真的?你是他男朋友?”
官聆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是?”梁泽依旧看着他,“五分钟前不说喜欢他吗?”
“我……”官聆张了张口,吱唔道,“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他……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那我一开始问你是不是认识程斐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撒谎?”
官聆咽了咽口水,颇为激动的道,“谁知道你为什么问啊?谁知道你跟他是不是有仇或者他是不是欠你钱没还清啊,我敢随便点头吗……”
梁泽审视了他一会儿,觉得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看他那激动的小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便也没再多加追问,只悠悠扔下一句,“周一过来报道吧。”
官聆没想到随口编个故事居然比不要钱还好使,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你是答应了?”
“工资我会按市场价开给你,”梁泽没答话直接道,“干得不好自觉的走人,别让我辞。”
官聆拍拍胸膛,“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的。”
官聆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凤眼亮闪闪的,在昏暗的停车场显得犹为夺目,像镶嵌了一对会发光的宝石,又像是一对萤火虫无意撞进了眼眶里,绚烂夺目中带着少年人的自信,一时间耀眼得令梁泽有些挪不开眼。
卫杰被那收银台的漂亮小姐姐缠着往卡里充了不少钱,最后才依依不舍的交换了微信号出了望江楼。
“我以为你没吃饱又回去吃了一顿。”梁泽不冷不热的嘲道。
“跟那收银的小姑娘聊了两句,”卫杰边说边坐进了车里,“一会儿有什么安排没?要是没有的话上老卓那儿喝两杯?我也挺久没去捧他的场了。”
官聆生怕梁泽一口应下来,忙插话道,“我一会儿得回去关店,要不我先直接开车送你们过去?”
卫杰没所谓的点头,“那也行啊。”
官聆下意识看向副驾驶的梁泽,“行吗?”
“不行。”梁泽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的说。
官聆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眼看仅有的两天时间又少了一晚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发动车子,梁泽突然扭头冲后面的卫杰道,“你自己打车去吧。”
卫杰:“?”
“我就不去了,”梁泽转回头,“困了,回去睡觉。”
卫杰皱眉,“你可真没意思。”
“下个路口放你下去?”梁泽问。
卫杰一张脸都黑成锅底了,没好气的冲前面道,“算了,我也回家吧。”
“不顺路,”梁泽说,“你还是得在下个路口下。”
卫杰:“你成心的吧?”
梁泽无奈的耸耸肩,冲已经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该开往何方的官聆道,“去豪景。”
官聆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快速打了方向盘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卫杰闻言一愣,“都三个月了,你还住酒店呢?”
梁泽嗯了声,冲官聆道,“一会儿前面随便找个路口停吧。”
A8前行了不到六百米就靠边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梁泽扭头冲倒在靠背上的卫杰抬了抬下巴,“滚下去吧。”
卫杰扫了眼窗外,一边嘟囔梁泽不够意思一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关门的时候探进半张脸,“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周六早点儿到。”
梁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比你记得清楚。”
“记得准备东西。”卫杰不放心的说。
“要不你来当我们梁家的孙子吧,”梁泽偏头盯着他,“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比我孝顺多了。”
卫杰连连摆手,“有得必有失,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失去人生自由,这孙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当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梁泽皱了皱眉,卫杰已经火烧眉毛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了。
梁泽叹了口气转回脸冲官聆道,“走吧。”
官聆没去过豪景,却也知道这是一家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能在里面住一晚的人都非富即贵,官聆对桓宇的了解不多,但梁泽在这样规格的酒店一住就是三个月,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A8驶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梁泽道,“往前,路口右转,直接开进停车场。”
这种酒店一般都会有门童过来帮着停车,官聆对于梁泽如此多此一举的做法虽觉疑惑但也没多问,按他说的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官聆刚熄了火便听梁泽道,“钥匙给我。”
官聆依言将车钥匙放到了梁泽伸到他面前的手心里,“我……”
“电梯在你右手边。”梁泽说。
官聆下意识转头往右边看了一眼,大约十多米远的柱子上贴了几个字——电梯入口,字的上方打着一个直直的红色箭头。
“自己打车回去可以吧?”梁泽关上车门的时候问。
官聆忙跟着下了车,没带犹豫的点了点头,“可以。”
“记住,”梁泽盯着他,“好好给我翻翻你那记性不大好的脑子,周六上午我来取画。”
官聆从吃饭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事儿,这都琢磨一路了也没想着拿什么出来交差,但谎已经撒出去了,怎么着也得给圆出来。他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扯着嘴角问,“能说下具体时间吗?”
“我知道路,”梁泽说,“不用来接。”
“不是……”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随便扯了个谎道,“我怕我人不在店里。”
梁泽蹙了下眉,“来之前给你电话。”
官聆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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