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到家已经十点了,付过车钱后蔫头耷脑的进了店,便见张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店下班。
官聆冲她摆摆手,“你直接下班吧。”
老板难得大方一回,张萍只当他是心情好格外开恩了,指着工作台的抽屉笑眯眯的问,“老板今天又赚外块去了?”
官聆一路都在琢磨画的事儿,哪有心情跟她扯淡,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将自己扔进了工作台后面的老板椅里。
“今天店里来的女老板也是你的客户之一吧?”张萍笑眯眯的打开抽屉,将笔记本里夹着的今日营业额给他看,“出手真阔绰呀,咱们店里好几幅镇店之宝都被她给买走了。”
官聆听到这话才回了回神,视线下意识跟着扫了眼对面的墙上,原本挂满画的墙壁空了好几个缺,都是店里标价最高的画。
“女老板?”官聆诧异的皱了眉,“什么女老板?”
“你不知道?”张萍先是一愣,随后了然的笑道,“估计是你以前的客户吧,慕名来捧你的场来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官聆接线下单一般都是线上沟通好再定地方见面聊工作性质和工钱,除了周边的熟人,不可能有连张萍都不认得的客户来店里找他,他将第二职业跟生活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不过像梁泽那样直接到店里来找他下单的,倒是个个例。
但这样的个例也只有一个,张萍口中的女老板倒是让官聆心生疑惑。
“有留下名字吗?”官聆翻了翻今日营业额后拿起夹在笔记本里的钞票一张张点了起来。
“好像提了一嘴,不过我没怎么记住,只依稀记得姓赵,”张萍一边回忆一边道,“不过那女老板可真漂亮,气质还特别优雅,穿着打扮也都不凡。”张萍把人好一通夸后好奇的打量自家老板,“哎,你上哪儿傍到这么一优质客户啊?我瞧着那有财有貌的样儿也不像是缺男友的呀……”张萍说一半猛的顿住了,看官聆的眼神也带了些深意,吱唔道,“老板,你不会是被……那啥了吧?”
官聆将她的描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发现跟描述相符的女客户聊胜于无,一抬眼便见张萍正一脸怪异的打量着自己,官聆不由蹙了眉,“哪啥呀?”
“就……那什么……包……”张萍似乎觉得这个词儿太过难以启齿,见官聆一脸不解的瞪着自己,一咬牙便将后面那个字儿蹦了出来,“养。”
官聆愣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极为郁闷的瞪了她一眼,“你思想这么龌龊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
“那我实在想不到别的了,”张萍耸耸肩,“这种条件往上贴的不知道多少人,不至于花钱找你当什么一日男友吧?”张萍停了停,“要不然就是对你有兴趣,想以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官聆无奈翻了个白眼,“收拾收拾下你的班儿吧,成天少看点儿偶像剧,好好一个学霸都快看成脑残了。”
“呸。”张萍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我看她对画并不了解,只一个劲儿的打听你,不是对你有兴趣还能是什么。”
官聆将数好的钱往抽屉里放的动作一顿,“打听我?”
“对呀,”张萍说,“似乎对你了解还挺多的,连咱们拖欠了三个月房租的事儿都知道,不过……”张萍不解的看向自家老板,“她为什么问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啊?”
官聆敛了敛眉,能对此好奇的,还是个长得漂亮气质优雅又多金的女人,目前他只能想到一个。
张萍顶着张问号脸还在喋喋不休,“她不是应该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才对么?还是说你对她不感兴趣所以骗她喜欢男的?你不会真的……”
“除了这些她还说什么了吗?”官聆打断她。
“就聊了聊咱们这个地段的房价,”张萍不甚在意的道,“还夸你有眼光,开店会选址什么的,走的时候还祝生意兴隆,其它好像也没了。”
这些看似悦耳的夸赞听在官聆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儿,不是他要以恶意去揣度别人,实在是这个别人对他已经恶意在先了,他实在不相信赵亦欢跑这一趟只为买他店里几幅上不了台面儿的画和捎一句祝福。
“我知道了,”官聆拧着眉掏出手机,“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张萍走后,画室里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构思创作,可官聆却半点儿灵感也没有。今天这一天过得异常玄幻,从早上在陵园撞上梁泽的刹那,他的神经就开始崩着了,直到回到这方小小的天地,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实处。
他将抽屉里的现金放进钱包里,关了店门后直接上了楼,快速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的呆。
他跟梁泽说的那个故事其实也不完全是瞎编的,原主的父亲的确是个美术老师,原主也的确没能达到他父亲的期望成龙,而这家屹立于如此优渥地段的破旧画室,也确实是原主父亲小半生的心血,不管赵亦欢真的只是来买两幅画顺便打探下虚实还是变相威胁,以原主身份继续活下来的他都不能让这家店丢了。
官聆思量半晌,还是摸过手机给梁泽发了条短信。
-赵亦欢今天来我店里了
短信发出去后官聆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回复,视线扫过右上角的时间,想着梁泽在车上时说困了,估计对方已经睡了。
官聆将手机扔到一边,疲惫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可他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瞪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人影晃动,仿若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午后。
八月的雷雨来得匆忙,打了程斐一个措手不及,还未走到职工宿舍楼门口便被瓢泼大雨给截了道,无奈之下只得就近找了个屋檐避雨。
梁泽撑着把大黑伞从职工宿舍楼门里出来,正好看到靠墙立在屋檐下抹脸上雨水的程斐。
程斐颇为尴尬的靠墙站着,整个身体像是为了躲避沿着屋檐垂直而下的雨水而显得有些僵直,他抿着唇冲雨幕里的梁泽扯了扯嘴角,隔着细密的雨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梁泽微微一怔,盯着程斐看了好几秒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撑着伞缓步踱过去,视线扫过抱在胸前印着美院logo的帆布袋子,疑惑道,“你还是这里的学生?”
程斐笑笑,“曾经是。”
“冒雨过来缅怀校园时光?”
程斐尴尬的笑了笑,“办点事情。”
“办好了吗?”梁泽问。
程斐犹豫着点了点头,梁泽将伞往他头顶上方移了几寸,“那一起走吧。”
程斐这下倒是没再犹豫,腼腆的道了声谢后钻进了大黑伞里。
“我的车就停在门口,”梁泽边走边说,“可以载你一程。”
雨势太大,程斐只依稀听到了几个字,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疑惑的抬脸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梁泽抬手往前指了一下,“可以送你一程。”
这下程斐听清了,低垂着眸子再次道了声谢。
等坐进车里,两人的鞋子都灌满了水,裤腿也湿了大半,梁泽颇为懊恼的皱了眉,却并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意思,冲副驾上颇为拘谨的程斐道,“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吧,不安全。”
程斐自然没什么所谓,他侧头借着拿纸巾擦脸的动作偷偷打量着旁边的人,帅气多金又绅士,难怪周锦航会一直念念不忘。
“你一个学美术的怎么跑去给周锦航当司机了?”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车里气氛颇为尴尬,梁泽没话找话的问。
程斐一怔,随后抿唇微微一笑,那笑里带了些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自嘲和苦涩,“我是他的助理,偶尔开开车。”
梁泽了然,“毕业后就没找本专业的工作?”
“这两年给周总当助理倒是攒了一些钱,”程斐说,“自己开了个画廊,就在天隆街那边,叫一间画廊。”
“周锦航给你的福利待遇不错嘛,”梁泽打趣道,“天隆街可是寸土寸金。”
程斐笑笑没说话,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画集,“梁先生对画有研究吗?”
“没什么研究。”梁泽直言道。
程斐自顾翻着手里的画集,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手里动作顿了顿,而后将其中一页拿出来递到了梁泽面前,“这幅画送给梁先生吧,感谢您载我一程。”
“不用客气,我对艺术圈儿的东西也不怎么……”梁泽猛的一顿,视线所及的画面令他颇为惊讶,他从程斐手中接过画纸,脸上表情变了几变,“你怎么会……”
“无意间在周总的相册里看到了这一张,”程斐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道,“觉得年少真好啊,情不自禁便寻着印象画了下来,今天碰上梁先生也实属有缘,这画便赠给梁先生吧。”
画里四个穿着白蓝校服的少年互相搭着肩膀,每个人的眼中都流淌着肆意的张扬和少年人才有的桀骜,眼前的画仿佛打开的月光宝盒,将思绪不由自主的引向多年前。
耳边突然传来两道空灵的‘叮叮’声,将官聆从半梦半醒中拽了回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不过一秒,天花板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哪还有什么人影?
他下意识摸过还亮着屏的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回复。
-知道了
官聆盯着短短三个字的回复皱了皱眉,他揉了揉眼睛撑着床坐起来,盯着这三个字来回看了能有一分钟,最后回了一串问号过去。
这一次梁泽的短信倒是回得挺快。
-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管
瞧瞧,多么霸道总裁的语气,官聆对着短信连啧了两声,这条短信倒是提醒了他当初梁泽说过会善后的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只管拿钱演戏就行了?
官聆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下,但睡意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将视线重新定格到那片被灯光映照得苍白无暇的天花板,回味着刚才那个不知是回忆还是梦的桥段。
梁泽不提起,他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自己曾经送过他一幅画。
那天碰上实属巧合,送画也纯属意外,但送出那幅同周锦航钱夹里的照片一模一样的画却并非程斐临时起意。
他从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后内心就充满了嫉妒,他将这幅画送给梁泽,无非是想告诉梁泽自己跟周锦航的关系远近于助理,即使梁泽对周锦航无意,他还是发了疯的想要以这种方式变相的宣告主权。
官聆悠悠叹出一口气,空旷的卧室里传来一声自言自语的叹息,“真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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