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或者睡着了也会是一夜梦,没想到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但半点儿关于梦的记忆都没有,反而还神清气爽得很。
下楼的时候张萍已经来了,正坐在老板椅里啃油条玩儿手机,听到动静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的点了点桌面,“买了油条和豆浆。”
官聆也没跟她客气,叼了一根油条在嘴里,转身进了工作台后面的储物室,几分钟后手里拿着调色盘和各种颜料画纸走了出来。
张萍听到动静看过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你不会连这些东西都要卖吧?”
“这点儿东西能卖个屁,”官聆将东西往工作台上一堆,咬断了嘴里叼着的油条含糊不清的道,“小爷现在有钱了,不至于变卖家产。”
张萍心说你变卖家产的时候还少吗,不过介于对方老板的身份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那你拿这些干嘛?”
官聆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进塑料袋里,又进储物室里拖了个画板出来,边往楼上走边道,“闭关。”
张萍嘴里的油条差点儿没掉下来,震惊道:“你不会是打算画画吧?”
官聆懒得跟她废话,边走边道,“去隔壁帮我买些面包牛奶什么的,一会儿帮我拿上来。”
官聆走到拐角后顿了顿,转头用异常严肃的语气道,“还有,不要打扰我,任何时间任何事。”
梁泽给他的时间实在有限,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赶赶进度了。
张萍对自家老板的行径很是好奇,期间偷摸上去看了两三次,可惜房门紧闭不说还给反锁了,从夜幕四合到关店,楼上紧闭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过。
梁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官聆刚拘了把水往脸上泼,视线扫过镜子里略显苍白的面容,不知是眼睫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还是没休息好,镜子里的人被拉出了两三道重影,一张脸上五六只眼睛,嘴巴也扯到了下巴上,样子颇为骇人。
官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缓缓睁开,随手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擦了擦脸,再看镜子时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抬手在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扔下毛巾走出浴室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正好响了。
来电显示顶级VIP。
官聆下意识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弯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干嘛呢?”梁泽颇为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尾音带着些微下沉,估计是电话接迟了有些不爽。
官聆扫了眼架子上的画,答非所问的道,“几点来拿?”
“换个时间,”梁泽说,“我这边有点事,下午过来接你,记得带上画。”
官聆颇为诧异,“接我?”
“对,”梁泽说完顿了顿,嘱咐道,“穿着上注意一点儿。”
官聆了然,下意识扯了扯嘴角,“骚一点,我懂。”
“……不用,”梁泽说,“穿正式一点,最好是西服。”
“风骚路线走不通了?”官聆好笑的问。
“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梁泽说,“要是没有就把尺寸报给我,我带过去。”
官聆还不至于要讹他一套西服,他扭头扫了眼一整面墙的衣柜,像是被梁泽那句‘要是没有’给伤到了,脸上闪过一抹不屑,鼻孔里哼出道气音,“我多的是。”
“那就好,”梁泽说完似不放心,又嘱咐道,“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官聆未免有些无语,要骚的是你,现在嫌花里胡哨的也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叫梁泽,我他妈早翻脸了。
官聆忍着不爽应了声好,话音刚落那头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官聆将手机扔回床上,抬手摸了摸画的表面。这幅作品从构图到绘制都挺不错,但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所以工序上便投了些巧,要不是加了松节油,这画现在只能算个半成品,但为了干得快,他并没有严格的做好分成处理,所以质量上也就做不得保证了。
反正不过是应付一时,他跟梁泽也不会纠缠太久,何况这画他都没收钱了,即便到时候败露了,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面子上的活计还是要做好的,官聆随手翻了只笔出来,在画的底端签上了程斐的大名,想了想又随便写了个日期上去。
梁泽开车到画室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留下大片霞光洒满大地,他将车停在门口后推门走了进去,悬于门上方的风铃随着他进门的动作擦过头顶,发出丁琳当啷一片脆响。
张萍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听到声响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沉浸在刚刚的美梦里。
“官聆呢?”梁泽环视一圈没见着人后问张萍。
张萍愣愣的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帅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到那张俊脸越离越近,最后沉着张脸颇为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找小老板的呀,”张萍回了神,“哎,你不是那天来店里找小老板下单的那个帅哥么?”
“是,”梁泽撞上她直直的目光,颇为不悦的蹙了下眉,耐着性子道,“官聆人呢?”
“在楼上。”张萍说着往楼梯口指了指。
“谢谢。”梁泽说完抬步就往楼梯口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就被张萍给一把拦住了。
“那个……”张萍有些为难的道,“小老板闭关呢,不让人打扰。”说罢似怕对方不信,忙补充道,“从前天早上到现在都没见下过楼,特别嘱咐过我不能上去打扰。”
“没事,”梁泽绕开她,“我联系过他了,”说罢冲打算跟上来的张萍抬了抬下巴,“你忙你的去吧。”
梁泽没说下午几点过来,官聆累死累活了两天,眼皮儿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挂断电话蒙头就睡了过去,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一声接一声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干嘛?”官聆翻了个声,眯着眼睛冲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是我,可以走了吗?”
梁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像被削了一截似的,听起来有点儿朦胧的模糊感,不过官聆还是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皮儿也仿佛找到了支撑点翻开了,他不太确定的冲门口喊,“梁泽?”
梁泽这次没有回答,只用一记敲门声回答了他。
官聆忙扭头瞥了眼地上的颜料和笔筒,一边冲门的方向喊了声‘稍等’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这堆东西推进了床底下,然后将画取下来铺到桌上,又将画板也丢进了床底下才搓了搓手走到了门口。
官聆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梁泽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个还算礼貌的微笑,“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
梁泽越过官聆的肩膀扫到屋里颇为凌乱的床铺,答非所问的道,“你所谓的闭关就是睡觉?”
“啊?”官聆先是一怔,随后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那什么……走吧。”
梁泽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盯着他没说话,挡在门口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官聆低头看了眼自己,尴尬的道,“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说罢转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你……要不要坐着等?”
梁泽倒也没跟他客气,长腿一跨便走了进去。
即便如今官聆的身份已经焕然一新了,但在明知道自己仍旧处处不如梁泽的情况下,那份浸进骨子里的自卑感还是会不自觉的冒出来,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儿自信心摧残得连渣都不剩。
他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梁泽打量自己的方寸之地,整个身体因为过于紧张而绷得有些紧,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紧张。
“快去啊,”梁泽收回视线看向他,“盯着我干什么?衣服挂我脸上了?”
官聆尴尬的移开目光,转身拉开了放正装的那面衣柜,“颜色有要求吗?”
梁泽闻声抬步踱了过去,长臂一伸将另一扇衣柜门拉开了,修长的指尖一一点过架子上那排款式不一色彩缤纷的西服,“就这套吧。”
梁泽挑的是一套浅灰色的西服,袖扣处有大概两公分宽的折边设计,深浅不一的颜色绘制成一道切口不一的浅棕色细小方格,使得原有的中规中矩中透着点儿别出心裁的时尚之气。
官聆没有意见,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梁泽正站在桌前,视线胶着在桌上平铺的画上,神态平静,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不悦。
官聆摸不透他这反应是几个意思,笑眯眯的说,“我保存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梁泽眼皮都没抬的说,“看着像新的一样。”
看似一句带着夸赞的话,听得官聆却心头一跳。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想到此官聆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体现这画是两年前的东西,他画的时候在调色上下了不少功夫,已经尽量在往‘旧’字上靠了,画完他自己也仔细看过了,应该看不出什么大问题才是。
何况梁泽对画并不了解,更不可能只一眼就看出端倪,思来想去,这话可能只是单纯的夸赞。
官聆一通自我分析后吊着的心平静了些许,张了张口正打算随便客气一下,便见梁泽指着画的右下方道,“怎么没有戳章?”
官聆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随便找了个理由,“程斐画这画的时候刚毕业,还没什么名气呢,就这签名还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
梁泽点点头似是信了,自顾将画拿了起来,视线也跟着从画上转移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官聆身上,而后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官聆本就因为他手里的画而心虚,被他这么死死一盯着,仿佛全身都长满了眼睛似的,浑身僵硬,总感觉自己稍微动一下眉毛或者呼吸重一点儿就会勾起梁泽的怀疑。
他僵立在旁,脸上看似平静的任由对方打量,实则内心如万鼓齐擂,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扯着嘴角一脸疑惑的道,“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梁泽移开视线拿着画边往外走边面无表情的道,“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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