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的话,贝内特一家人都没放心上。
话题半个主角的凯瑟琳更没有当回事,对她来说,现在远有比一位家财万贯的姐夫更值得关注的事情,毕竟姐夫再有钱也不给她。
凯瑟琳拿着针线,其实心思全然不在手中的棉布上,她的双眼一直注意着窗外,室内其他人的交流在她耳中也变成了单一的背景音。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被她派去镇上买报纸的男仆站在窗外,按照约定,对着凯瑟琳挥手。
凯瑟琳从座椅上跳起来,忘记了腿上还放着针线,任它们掉在地上,椅子也被碰倒,撞击地面发出“咚”一声闷响。
“噢基蒂,什么事让你这么冒失?”贝内特太太被吓了一跳。
凯瑟琳忙扶起椅子,对贝内特太太道歉:“抱歉妈妈,我下次一定记得慢一些。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先出门了。”
说着,她快步走出客厅,没给其他人询问的机会。
“凯瑟琳这几个月变化很多。”夏洛特说,“莉迪亚,最近你们怎么不去镇里了?”
莉迪亚不高兴地哼了声,说话阴阳怪气:“凯瑟琳想超过玛丽,当贝内特家的才华最出众的女孩,整天在卧室里看书,喊她出去玩她都不去,现在的她非常无聊和沉闷。”
玛丽想说些什么反驳,可一时没找到适合她引经据典的观点。
凯瑟琳穿过门厅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男仆面前。
男仆把报纸递给她:“凯瑟琳小姐,这是您要的报纸。”
凯瑟琳表达了谢意,她接过报纸,绕道客厅,从侧门的楼梯回到卧室,关上门,迫不及待地翻开《每日通讯报》,翻到第8版,满意地看到小开型报纸上用醒目而硕大标题印着的《血还》。
“上帝是公平的,每一位传奇的人物都有一个不那么美好的开端。”
皮特曼·威弗列德公爵坐在乌木沙发上,这种来自印度的木材整体呈黑色,芯材透出淡淡的墨绿,精巧的工匠顺着木头天然的造型,将其打磨得如镜面般光亮。①
乌木是高级木材,产量稀少,质地沉重,运送到巴黎需漂洋过海,别人有一小块都十分珍贵,而在皮特曼的家中,却有一座沙发那么大。
这已经超出了家具的概念,是真正的艺术品。
而屋内如此奢华的摆置随处可见。油光可鉴的榆木地板,华丽璀璨的天然水晶灯,属于贵族颜色的紫色印度手工地毯……
皮特曼·威弗列德公爵最宠爱的长孙亚德里恩坐在他的对面,面对严肃而充满威仪的祖父,年轻的他还有些害怕,不过,他虽听过太多人讲述祖父神武的事迹,是个真正的英雄,但对于这些丰功伟绩,公爵本人还是第一次和他提起。
亚德里恩顾不上害怕了,他一脸期待地望向公爵,忍不住道:“祖父,您怎么不讲了?”
“我讲到哪了?”
“您讲到您18岁那年。”亚德里恩提醒他。
“哦,那是……”皮特曼·威弗列德公爵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七八三年的夏天,皮特曼·安东尼奥站在商店前,数着老板递过来的法郎,满意地放进口袋里。
……
尽管书是自己写的,发表前凯瑟琳已读过无数次,但当她亲手写出来的文章印在报纸上,变成带着印刷品味道的公开读物时,她还是如同一个普通读者一般,一个词一个词得读着,沉浸在故事营造的氛围中。
而这样的一幕,在英格兰许多地方同时上演着。
伦敦基普塞德,一家香料商店内,欧文拿着报纸读得如痴如醉,连客人进来都没抬头。
他的父亲老欧文看到这一幕,怒气腾腾地冲过来,拽着他的耳朵:“起来招呼客人!”
欧文只好无奈地放下报纸,等为客人拿好货物后,又赶紧回到椅子上。
老欧文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如果你拿的是《泰晤士报》而不是《每日通讯报》,我相信我一定会非常高兴。”
欧文看完了刊登的小说,忍不住辩解道:“我在看一部小说,噢父亲不是恐怖的,是讲一位伟大的人物复仇的故事。”
老欧文还是没兴趣。
“不不,不是《堂吉诃德》,这本书的主角被人迫害后被上帝垂怜,突然有了神力。我骗你做什么,小说上面有一段简洁的介绍,嘿爸爸你拿报纸的动作轻一点。”
梅费尔街,布卢尔·汉弗莱正和他的朋友鲍威尔·史丹聊起《血还》。
“我猜想作者阿狄森·费奇是化名,他本人肯定是名贵族,不然不会对名贵的物品如数家珍。要知道他写的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十分稀少和昂贵,不是贵族怎么会知道这些。”
鲍威尔·史丹道:“那也不一定。可能是仆人或者商人,他们也知道贵族的家中有什么。”
布卢尔·汉弗莱不同意这个想法:“哦这不可能我的朋友,仆人们哪里受过教育呢?哪怕是管家,也只是认识字,懂一些法律事务罢了。这样的文笔,一定是受过绅士教育的人才能写出来。”
这个理由说服了他的朋友,鲍威尔·史丹点头赞同。
布卢尔·汉弗莱拿起报纸,盯着结尾处印着的“To Be Contunied”,意犹未尽:“今天刊登了整整两版,可我还是没看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雷丁大学内,文学教授克里曼斯·希尔保特读着报纸,津津有味:“阿狄森·费奇的文笔简约、用词务实,更重要的是他的叙述技巧非常高明,用了第三人称叙事,但不会让读者感受到距离。这是间接引语?不,也许是……”①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好友马休打断:“噢克里曼斯,我只是跟你分享有趣的故事,不是让你做文学鉴赏的。”
“抱歉,习惯了。”克里曼斯随意地道歉着,忍不住又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小说的开篇用近十行的篇幅介绍了整个故事的情节。这不会让故事失去神秘感吗?”
马休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不会,至少我非常想看他借助上帝的垂怜后是怎么报仇雪恨、快意人生的。”
克里曼斯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他放下报纸,感叹道:“也许这就是作者想要的。”
远在隆伯恩府的内的年轻淑女凯瑟琳还不知道,她在后世已然阅读习惯的文体在浪漫主义盛行的18世纪末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
而那些她为了快速吸引读者使用的小招数,如前三天每天都一次性刊登三章、增加文案吸引读者等,也都达到了她设想的效果。
第二天下午,戈登先生便遣男仆送来信件,在信里他不仅又放了100英镑,还对凯瑟琳大夸特夸,从她的作品到她的营销手段,无一不让他佩服,小说仅刊登了一天,便有一些朋友找他想要后面的稿件,其中还不乏一些贵族。
在信的最后,戈登不无遗憾地写道:“有好几位绅士希望我能为他们引见您,我都以您不喜喧闹为由推拒了。如果您愿意,相信假以时日,您会成为圣詹姆士宫接见的对象。”
凯瑟琳把信拿给贝内特先生看,饶是她少年老成,这份巨大的收获也让她不禁洋洋得意:“噢爸爸,如果我是个儿子,想必我要搬到伦敦了,不然时常等着国王接见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贝内特先生从报纸后移出目光,看着她,忍不住笑道:“凯瑟琳,你这句话让我找回了以前的你。”
凯瑟琳听出他的打趣意味,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很大言不惭,脸颊微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隔几天,宾利先生等人到隆伯恩府拜访。
之前的公共聚会结束后,贝内特家的小姐们前去内德菲尔庄园,今天是对方按照惯例来回访。去内德菲尔庄园的时候,凯瑟琳没有去,她对这类社交活动毫无兴趣,也不介意别人觉得她不懂礼仪。
不过伊丽莎白照顾她的名声,还是为她解释称凯瑟琳觉得不舒服,才没有来拜访。
“希望你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宾利先生笑容满面地望着她,“简很担心你。”
凯瑟琳深刻体会了一把“爱屋及乌”中“乌”的感受,不过她一点没有被秀恩爱的悲愤,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谢谢您的关心,我已经好了。”
“这太好了。”
凯瑟琳发现宾利先生的笑极有感染力,想必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好消息,才能通过真诚的笑容让别人也感受到这份快乐。
在这一点上,简和宾利先生天偶佳成,十分般配。
这次来隆伯恩,宾利先生、宾利小姐、赫斯特夫妇都到了,唯独缺了那位达西先生。
“想必他知道我们家不欢迎他!”等客人走后,贝内特太太在屋内说着,“如果他来了,我一定会关上屋门。”
“这个主意非常好,这样宾利先生也不用进来了,我可以省去接待客人的时间了。”贝内特先生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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