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顾娴温和他弟弟才出了门。
转头道:“这个岳书玖什么路子,居然让一个在房间里走超过二十步路都要坐步辇的懒鬼父皇出宫了?有趣有趣。”
那边不知不觉已经被当做是男宠的吴王殿下弯弯嘴角,“说归说,闹归闹,这个岳大小姐,这么短的时间内加上他自己的卷子做了九份,一样的策论题目,九个不一样的角度,还都言之有物细思有理,文采斐然一气呵成,倒也是个人才。”
长公主把脸一拉:“哼,九个角度又怎么样,不会一下子说完,还分着九份说,学那群老东西叽叽歪歪,卖关子掉书袋,考场乱纪,东奔西窜,人品堪忧,可耻可恨,就算父皇硬要用她,也得好生教导教导!”顾娴温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慢慢地,顾娴温的脸色越来越冷,声音越来越大,好生教导四字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两手握拳,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牙握拳半晌,倏然整个人又明媚了起来,笑得灿烂无匹,再找不到刚刚的凶悍之气。
旁边做了好一阵布景板的顾恪打了个冷战,不禁为这个姑娘担心,鼓了股勇气,对着他姐姐讪笑道:“一个不知事务多读了几本书的小姑娘罢了,哪里值得你生这么大气,你若当真生气,我替你教训她就是,何必认真跟她计较,小心气坏了身子。”
顾娴温斜睨了一眼,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往日他这个样子,顾祯早就点头讪笑,高呼姐姐说的是了,如今倒敢跟他求情?可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都说酒壮怂人胆,今天怎么回事,莫非果真是色胆可包天么?不知怎的,长公主殿下今日脾气特别火爆,没错,她又生气了,真是个骚包,不但会卖弄,还会勾引人了,这个人,还是自家怂包弟弟,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一言不发抬脚就走,好巧不巧,正好路过面容昳丽,仪态闲雅的吴王殿下的脚面,一脸平静的走开。那男子满目幽怨的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跟上,这样的场景仿佛重复了千万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岳书玖在皇帝走后,端坐茶楼,一袋茶叫她品了又品,就那一丁点的茶盏,一杯一杯,竟然叫她喝了五六壶,这茶还有味么?白水有这么好喝么?店小二再次给他续水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公子怎么回事,敢是第一次来京里这么高级的茶楼吗?虽说这续杯是免费吧,可也不能这么喝呀,这不会撑着吗?这位公子看着眉清目秀温润文雅一副聪明的样子,衣裳瞧着也是上好的料子,领上袖口的图章绣工更是见都没见过的精致,虽说不多吧,但实在是针脚细密,图式大气,啧啧啧,做这身衣裳的绣娘啊,确认过眼神,是自家婆娘八辈子都赶不上的人。
店小二定了定神,眨了眨眼,上前清了清嗓子,“咳咳,公子,”手指了指窗外明晃晃的大月亮,“天色不早了,小店要打烊了,您这……”
这明显是逐客了,书玖飘远的神思终于被拉了回来,如梦初醒般轻轻“啊——”的叹了声,从座位上起来,撂下一块碎银子,挥挥手走了。
将军府,大门前。
岳将军自己手拿大棒,带着十余个执刀披甲的军士直愣愣的站得笔直,门神一般等着岳书玖回来。
书玖磨磨唧唧从茶楼里回来,看中天月色朦胧,觉周边春寒料峭,心中倏而有感,心中填了一首西江月出来,伏首低吟道:“一程过关追鹿,半卷风云才吐。恩科下场梦擎桂,醒罢寂寥无数。逍遥不知其处,忘形不顾叮嘱。如今太阴广寒祝,重来一次可呼?”
书玖才背着手吟罢,转过头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她爹拿着往日揍他的棍子,正视前方,虎目圆睁,周边还站着他们家的十大金刚,个个持枪拿翦,将她爹拥在中间,不知道的人见了这样的情景,还以为圣上要来将军府阅兵了,或是将军又有仗打了?
岳书玖刚过了转角,立刻放下背着的手,前后摆开,撒腿就跑。早有埋伏墙根的哼哈力士等她多时,不怎么费力就将她擎住,扭送到她老爹面前。
岳华文向上拉了拉袖子,“喝~呸——逆子!”一口老痰吐在岳书玖面前,书玖低着头给她爹翻了个白眼,老也老了,不知羞,自觉一点不行吗,这种行为,要是让外使看见了,多丢□□人的脸呐,就算在自己家里,也不好看不是?那洒扫嬷嬷清理的时候多恶心呐,如此腹诽半天,岳书玖终是不敢和她父亲呛声:“爹,孩儿知错。”
该认怂时就认怂,这是身在将军府却丝毫不懂武术的岳书玖对待她爹的生存法则。
可惜很显然岳大将军并不打算放过她,“你怎么回事,学了这么多年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白白浪费老子给你那狗屁先生那么多束脩,你连个屁都没学到,我去你娘的龟儿子……”
岳书玖本来端端正正的跪在他们家门口不敢吭声,听到他爹说龟儿子,她实在忍不住了,直了直身子道:“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骂呀,我是龟儿子,你是什么?再说了,你光让我好生读书,你自己也不斯文一点,你可知,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父之过,考不中,父之过,行不端,父之过……”书玖嘴里一瓢,把平日里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不怕死的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
那厢书玖嘴里还在跑马驹,岳华文却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的火若能化为实物杀人,恐怕书玖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也幸亏世上没有这样的神功,岳书玖得以保住了小命。
然而,死是不必的,活罪自然受了不少,岳华文听见一连串的“父之过,父之过……”气的脑子嗡嗡作响,当下来不及考虑,一个箭步冲上去,棒子便从天而降,雨点般打在她身上,而且这雨不是江南春日伴着和风的温和细雨,而是七月不绝的狂暴梅雨,木棍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并不好听,书玖幼年便养成一种习惯,无论何种棍棒加身,她也面容平静,不吭一声,倒不是她不怕疼,只是她倔强着不肯向任何人服输罢了,即便那人是她爹。
周遭寂寥无声,只有一弯孤独的月,月很凉,也很冷,连水中的影子都是碎成片的,凌凌波光,很美很美。
很快,书玖便两眼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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