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皇帝今年因为岳华文父女砸的第几个茶盏了。“他不信朕,那来做什么!有病啊!魏庆成!”
魏庆成魏公公脸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声音颤颤微微的道:“奴才在~”
“传旨,朕有病!长公主婚期暂且延后!”
“是——”魏庆成发出太监行业最流行的尖长声音。
暗骂,岳华文父女俩什么神仙想法,听都没听过,考上状元,升了官儿晋了爵,赏了银子,结果举家逃逸,跑了?还有不到两日就是正日子了好不好,我们长公主马上了就二十八了,本来风评就不大好,这次如果到了时间驸马爷还不出现,那我们殿下日后虽然也不能说愁嫁吧,说出去总归不好听,虽然现在也不好听,但也不能更不好听了!
“咣当——”
顾娴温完美继承了顾恒一生气就砸东西的不良基因,从知道书玖失踪以来,从一开始的愤怒伤心到现在的更愤怒,更伤心,每天都脸似锅底,咬着牙说话,见人就想骂,没什么可骂的找茬也要骂,每天喝着冷水也浇不灭心里那团火。
“怎么,还没找到吗?”这不知道是顾娴温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底下的丫鬟婆子暗卫随从齐齐低下了头,顾娴温闭上眼睛,仰仰脖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准备常服银钱车马,本宫要出门,”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本宫亲自把这龟孙儿抓回来!”
远处的岳书玖一个喷嚏打出来:“是哪个龟孙儿骂我?”
长公主是没听见她说这话,但风舟凉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抓着她后颈的手差点松开,嘴角抽了抽,不发一言,只是收了保护的力道,速度又加快了三分,岳书玖感觉冷风从自己后领子里灌入,耳朵被风刮得生疼:“师祖——”
风舟凉嘴角弯了弯,又凌空踩了一脚,仿佛踩得是实物一般,身子陡然直上周围景物变换如飞,快得像要重叠,然后又超过……
书玖大喊:“师祖,那门能够参透前世来生,让时间瞬移倒转的功法你练过吗?”
风舟凉将书玖往上提了提,为她周身笼罩一层罡气:“练过,未成。”
岳书玖顿时感觉自己身心舒畅,那种被风刀喇着全身的感觉一下子被腾空失重的飘飘然代替:“师祖这样一辈子练功的高人尚且不能成功,何况我哉?且这门功夫听着神乎其神,恐怕练习起来也是不易吧,目测怎么也要个十年八年,可我这家中实在有事……不如等我回去与人说明告别,再到这青木峰上来与师祖习学武艺,如何?”
“你父亲已在此处,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其他亲近的家人,更与何人去说明告别?”
“跟,当然是跟我舅舅和表妹,我舅舅自小疼我,一年里有一百天都是在他家过得,有时候父亲不在,连过年都是在舅舅家,表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直陪着我,如今我突然就来了这里,岂不是害他们担心难过吗?”
“明朱这些年过得好吗?你的表妹……叫什么名字?”
“他当着户部的尚书,几乎二十来年没挪窝,京城这些官儿里估计就属他脑满肥肠,前些日子工部的蔡大人被牵扯进了史得凿的案子,流放三千里,这不,他连工部都管上了,两个肥差都在他手里,还有什么不好的呢?我表妹叫明夕,是和长公主齐名并举的美人儿,每天吟诗作画,有什么不好的呢,对了师祖,你不知道,我表妹虽然看着文弱,但身手绝对不差,那次我险些掉进河里,表妹就像师祖这样带着我飞呢,真不晓得她哪里学的这些,不过资质绝对上佳,师祖如果要教徒孙武艺,可以也教教我表妹吗,我们在一起对练也好共同进步啊。”
“此话再议,不过你刚才说,明朱脑满肥肠?他可是吃胖了?”
“不是胖,我舅舅身子修长,哪里胖了,我,我只是,对!仇富!”
风舟凉笑了笑,不发一言。
转眼间到了地方,原来是一片紫竹林,丛林幽深之处有两三处就地取材搭建成的木屋,风舟凉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你把它好生整理一番,这里虽是寂寥,却是个最适合修行的地方。”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岳书玖左右一看,四处寂静无人,只留隐隐鸟鸣,森森林语,她突然有些恐慌,放声大呼:“师祖——”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应答她。
竹梢上,和光里,风舟凉弯弯嘴角,扭头御风而去。
“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让我一个人放在这里练什么啊!”岳书玖郁卒。
她无奈往那几间屋子走去,还没到跟前屋内的土腥气已经传进了她的鼻子里,伸手打开门,框上的灰尘落了满身,书玖把自己衣裳喇了一块下来,到附近河里浸了浸水,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终于把屋子收拾齐整了些,这时候已经是大晚上的了。
真是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这屋子内的豪奢程度与它表面的破败程度根本不成正比啊。家里满满散落了一地的医药星宿,诸子杂学,诗词歌赋,当然最多的,还属武功秘籍,虽然她看不懂。
可是,正因为她看不懂,才觉得每一部都高深莫测,只要练会了,一定能够跻身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更让她吃惊的是,床下和那个一开柜门就叫得叽叽哇哇的梨花木柜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黄金和银票,看着年号和日子像是二十年前的老东西,有的银票已经被腐蚀的半边都黑了,看样子都花不出去了,岳书玖一阵肉疼,立马将完整那些的都收拾出来,好好的摞整齐,并决定明儿一定要好生晒一晒才是。
虽然这屋子连床被子都没有,但好在是三暑天气,书玖在一堆钱里睡得极舒坦,一宿无话。
“本宫亲自把这龟孙儿抓回来!”
且说顾娴温这头,说了这话以后,长公主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见了皇帝:“父皇,岳书玖礼前逃婚,不亚于将士阵前怯战,所以……”
“所以,论罪当诛?”
“不,儿臣的意思是,想要亲自去抓她回来。”
“温儿听到暗卫回报了吗?你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但我一定找的到她。”
顾恒点点头:“我儿这一点最是像朕,去吧,想要她就自己去找她,只要你想找她,一直在找她,就一定能找的到她。”
皇帝扭头大喊:“魏庆成?魏庆成——”
从门边儿角落里钻出一个人来,佝偻着腰,迈着轻巧的小碎步往御座前行动:“奴才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传旨,朕没病,明日正常上朝,长公主有病,赐假半年,婚期延后。”
“是。”
次日,风和景明,树荫伴柳,京里的夏日虽然酷热难当,但景却千般好万般妙,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逃遁江湖,或战场厮杀快意潇洒,或游览名山大川恣情纵意,无论什么都好,躲避朝中的蝇营狗苟一直是顾娴温的梦中景象。如今她如愿逃出来了,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岳书玖!
抓不到你老娘就不配不姓顾!
自打岳书玖和她爹失踪以后,顾恒和顾娴温父女两个就派出了所有暗卫,四散寻找,可谓是倾其所有了,然而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消息传回来。
离奇的消失,毫无蛛丝马迹,在镇国公府上盘桓了整整一天的顾娴温由原来的不信,怀疑,到现在略微有些失望,绝望,她找人大街小巷的张贴告示,说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丢了,找到人的赏黄金十万,有消息者三万,经证实消息属实者八万,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样的重赏之下,整个大齐连个吱声都没有。
顾娴温只好一面派人寻找一面自己规划出行的路线,乞巧那日晚上,岳书玖和她玩笑曾说,她出生在京城,可除了京城以外哪里都没有去过,甚至连京城本地都没有逛遍。岳书玖还说自己喜欢江南,喜欢苏杭,听说那里有世间最好的景致,最好的姑娘,吴侬软语很好听,莲花满湖很醉人。岳书玖说她还想去吐蕃,她说吐蕃的拉萨城是人间最干净的地方,那里的阳光耀目纯粹,那里的人淳朴热忱,那里诗歌委婉动情。岳书玖说她想去大理,大理家家有花,处处温情,据说还有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岳将军征战暹罗的时候曾经去过,据说是姑娘家去了一定喜欢,还有终南山,她说那里有最好的女孩子,一身白衣,遗世独立,冷浸溶溶月,浑如姑射真人。每天都在一根绳子上睡觉,可恶,什么女孩子能比本宫更好!她还说,还说……
想去的地方这么多,她是属马的吗!果然是不安分的人,等老娘抓到你,一定叫你家里蹲!浪什么浪,等着下辈子吧!
顾娴温感到些许无力,不过,她决定先启程到江南去碰碰运气。
江南啊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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