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站住别跑

    碧柳垂江君幸否,红花开满户墙头。

    江南自古便是文人骚客的乐土,这里的细雨绵绵适合闺中佳人和诗人们伤春悲秋,这里的春江软红适合昏君们浑浑噩噩。

    而顾娴温自诩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她来到这里,立马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土不服,即便性格刚强如她,也万分禁受不住,以至于在船上吐了好几天,长公主殿下把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算在了岳书玖头上,都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害的本宫受这个罪!

    “驸马,呕……”顾娴温又在吐了,身边的碎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有消息没有……呕……”

    这已经是这一刻钟顾娴温问这个问题的第六回了,碎竹耐心的答道:“尚未。”

    “这样下去可不行,一点影儿都没有。”

    “是。”

    “碎竹,你说她会去哪里。”

    “属下不敢枉猜驸马爷行踪。”

    “你啊,哪一点都好,只是性子刚直太过,呕……”

    碎竹在一边认认真真的点头,一边很赞同殿下的话似的:“嗯。”

    顾娴温无奈。

    到底是行军的人,适应的快些,如此在船上呆了三五日,便又生龙活虎的了,长公主殿下晕船的毛病好了之后,嫌那些暗卫一点用也没有,于是拿了些钱和干粮独自行动。

    第一天,顾娴温去了苏杭一带几乎所有卖字画古董的地方,并吩咐底下人一同寻找,她想岳书玖是个酸腐文人,应该会喜欢这样附庸风雅的东西吧,尽管岳书玖再小气不过,但逛一逛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实,长公主殿下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如果岳书玖没有被投放在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而又有自由的话,或许还真会先到江南来,沿途去逛一逛这些名人字画。

    可惜此刻却是万万不能的了。一是因为她确实无法出去,每日在风舟凉带她来的竹林里来来去去的徘徊,曾经,她想着自己只要一直沿着直线走,朝着一个方向,总能走出去的,再不济,遇到一座荒山,遇山翻山,遇水涉水,到了有人的地方,再找老乡询问,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知道了这些个,加上自己在无良师祖那里翻到的巨款,重回京城根本就不是问题,要不是岳书玖身单力薄,扛不动太多东西,她真的是想把所有的古籍秘技等书册全部带回家去,毕竟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如今只能怨自己平常懒到门都不想出,没有锻炼出一手蛮力,自己造的孽果然还是自己还,天道好轮回啊!

    岳书玖在一堆财宝中挑了二十册市面上没有的诗词歌赋,星象占卜类的书籍,拿了几张银票并一袋碎银便踏上了漫漫回京路。

    可惜啊可惜,岳书玖感觉自己走了快半个月了,这个地方好像鬼打墙一样,绕着绕着就回到了原来的竹屋里,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信邪,连夜回来马上又出发,这样不屈的精神简直堪比大齐将士们长征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可接连被挫了六七次之后,书玖仰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自暴自弃了。

    第二日起来,她分析这几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如果排除她师祖是个活神仙这种可能性,就只能把这种情况理解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的排序方式都是暗合某种奇门遁甲或星宿塑列的规律了。于是,岳书玖自这日起除了捡柴烧火造饭的时间几乎通通都用来读书了。首先她主要挑拣一些星象奇巧的书来读,可是不到半日就被诗词歌赋吸引了。在前二十年,岳书玖从来没见过如此潇洒的诗句,灵气十足不同俗流。于是她意料之中的一头扎到这里头,倒是再也没有出去的念头了,简直比恩考前夕还要用功的多,说来也怪,看着这样诗句,天长日久下来书玖眼睛不但没和一些名宿大儒一样有些微眼疾,反而目力越发清明,甚至夜晚不点烛火也能看到窗外竹叶的机理,数日不食也很少觉得饥饿,晚上就算熬到半夜,稍作休息第二天也是神清气爽,岳书玖浑然不觉,只道是居兰室,养颐气的缘故。

    再说那一头,长公主殿下把江南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古董字画,酒楼饭庄,客栈码头,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搜了个遍,气的顾娴温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每日早上盥洗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掉了许多头发,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

    这日长公主殿下又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有什么心情观赏姑苏的小桥流水人家,更没有心情去留意姑苏街头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突然,好像星光乍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失魂落魄急匆匆的与她擦肩而过,顾娴温不管不顾的一手抓住人家:“站住,还想往哪儿跑!”

    那妇人听到这一声,身子抖了抖,挤出一个微笑回头:“阿楚,你……”

    两人面对面一看,同时呆住。

    只见这妇人布裙荆钗,一身麻布青衣,长身玉立,温润出尘,长相极美。感觉,感觉和岳书玖真有些相似,但是比岳书玖可顺眼的多了。

    那妇人听这声音,耳熟至极,以为是她家那一位寻来了,回头一看,这孩子怒目圆睁,手里下得力气还挺大,再一瞧长相和最近的坊间传言,心下已经猜了个七八分,歪着头淡淡笑着:“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顾娴温给她笑得红了脸,手也忘了收,抓着她道:“敢问大姐,你可见过一个叫岳书玖的人?”

    那妇人看着她,觉得更是有意思了,这孩子要找的,竟是阿玖吗?不知找她做什么,虽有婚约,心意未知几许,不敢妄断。在她的心里,还是希望自己阿玖能有个正常家庭的,但若他们年轻人自己情意深笃,那她自然也不会勉强,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想通关节,反正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如就与这孩子同行一段,也好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也算为自家女儿尽了一份心。

    思及此处,那妇人含笑点头:“姑娘可否将手先松开?妾身好生疼痛。”

    顾娴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行为实在失礼,红着脸放了手:“失礼了,”长公主殿下看着这位妇人的长相气度言谈举止,知道多半这是个和岳书玖有关的人,至少是个熟识的人,于是趁胜追击:“大姐,不知您和岳书玖是何关系?最近可有见到他吗,在哪里?”

    那妇人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只轻轻道:“我是阿玖的远方表姑,姑娘若不嫌弃,也可叫我一声姑姑,若有何不便,叫我一声楚夫人即可……”

    还不等这妇人说完,顾娴温又握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叫道:“姑姑!我是岳书玖夫家的人,成亲前两日她突然无故失踪,我是出来寻她的,如果您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能否告知我一声,她相公等的很急啊,她若好好回来,一定不会开罪她的。”

    那妇人左右瞧瞧,往这边看的行人越来越多,点点头,低声道:“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详叙。”

    顾娴温会意,拉着那妇人的手穿街过巷七走八绕到了一处别院来,上书“藏明苑”,妇人嘴角抽了抽,不想二十年过去,她又来了这个地方,还是跟阿楚的后辈,这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妙到毫巅,早就让她改名字了,不听话!她立马决定,这半年期间都不要回家了!哼!

    “楚夫人,怎么了呢?”好了,顾娴温把人骗到门口,姑姑马上就变成楚夫人了。

    那妇人毫不在意称呼转变,别扭的说道:“无事,走吧。”

    岳书玖这一个月都在研习诗词歌赋,跟闭关似的,除了偶尔饿的时候出去挖些竹笋来煮着吃,几乎足不出户,这日她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感觉学问终于小有所成,应该出去逛一逛,走一走,各处看一看,日日窝在家里,坏了身子骨可就不好了。

    这么多时日,岳书玖第一次在不饿的时候走出家门,外面阳光暖人,竹色清新,她好像知道师祖周身与天地融合的浩然之气从哪里得来的了,在这样的仙人之境,每天除了你就只剩下天地,天地是我,我就是天地,万法皆自然,自然皆万法,万法归一。

    八荒清净,江河贯心。久而久之,想没有这样的气质都难啊。

    她在林间奔跑,拾柴,烧火,用饭。

    然后一头扎进书本里,此时此刻,她有生以来是真正热爱书本了,与父亲的逼迫和期许无关,她自己由衷的喜欢做这件事情。

    竹梢头上,岳华文和风舟凉一脸哀叹的看着她,绝世秘籍摆在脸前,你却沉迷诗词歌赋无法自拔?“要不是老子早有准备,这小子这辈子也就是个书呆子的命了,朽木不可雕也,你爹这么优良的基因竟没有遗传给她一星半点,真失败!”

    风舟凉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才是朽木头,一身蛮力强横,还有什么?看着小书似有所悟,且周身已经有点灵逸之气,你呢?练了三十年也是满身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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