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鳅忽然窜出来, 歪着头问:“嘿牧师, 你藏在这干嘛?快跟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出去吧?”
席莫回立刻压下情绪波动,解释道:“我在查看风的流向, 上面有个风眼, 也许是出去的关键。”
“那你看着,我先走了哦。”
“去吧。”他对小泥鳅笑了笑。
少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为什么呢?是了, 因为他是alpha啊,alpha哪会在情潮释放大量性素呢?
没有人会发现的。没人能发现……
他松了气, 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 想像以前一样慢慢等它平复过去。
耻辱——一道声音在脑中震荡重复。
在一个成员全是alpha的家庭中, 生出一个会对alpha过敏的长子,连面对最普通无力的平民alpha都要靠吃药维持正常状态。
不管他所掌握的力量多么强大, 只要被alpha碰一下, 就会气管肿热, 发起低烧,四肢无力降为一个废人。
耻辱……
竟然还会因为心理因素发情。这种事情……这样软弱的一面,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席莫回躲在一旁, 悄悄摸出过敏药的药瓶。他的A用舒缓剂丢失了, 就吃两颗过敏药好了,虽然并不起效, 但有得吃也聊胜于无。
如果能给自己打一针就更好了。他无意识抱着小臂, 衣料遮挡的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注射痕迹。
正当他掏过敏胶囊时,有人靠近,他收起了药。
“希莫斯, 真的不能再帮帮我和约瑟尔吗?你心肠最好了,以前我们犯错,你总是替我们遮掩的啊。”
这是谁?……啊,是沙彻,是他追踪的那个支点。怎样才能把他和魅魔拆开,让他被A标记呢?沙彻,恒星天的座天使,跟随炽天使希莫斯下界驻守教廷,他还年轻,孩子脾性不受管教,喜欢破戒偷吃烤肉,还有……
席莫回发热的脑子里自动滚动播放着各个人物的设定。
“这件事,之后再商讨吧。”希莫斯慢吞吞地回答。
“您变了!您甚至都不愿意用圣愈术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没用呢?”
席莫回头脑昏痛,“沙彻,收手吧。现在回去忏悔还来得及,我的孩子,不要再向地狱滑落了。”
曾经的教廷护卫队长苦涩地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在哪儿?希莫斯,我早就下地狱了。从我爱上这个恶魔开始,我就半个身子陷进了漆黑的泥沼中,再也无法自拔了。”
希莫斯坚定地说:“我会拉你出来的。”
“别再骗我了。你是来捉拿我回天堂领赏的,是不是?”这个和恶魔园丁私奔的小天使头一次露出了祈求的神色,“希莫斯,不,裁决圣天使长大人,再帮我这一回,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去!你一向最疼我了,是不是?”
希莫斯收敛目光,唇角线条变得冷硬,调子缓慢宛如宣判:“沙彻,你不该杀了治愈天使,放他的血救一个低等恶魔。”
“可是您会圣愈术,可以救我的爱人。”
席莫回再次强调:“圣愈术会杀死恶魔,”他声音更加严酷,“沙彻,你的天使入职考试知识都丢到了月球天之外吗?”
“可是,我听说……”
“当你说出‘听说’二字时,心里应该就有答案了。”
“我只是不愿意放弃,不像你,希莫斯。”沙彻有点气急败坏,“你看起来对谁都一样好,但我就是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
残酷与温柔并存的裁决圣天使长右眼的黑色素退去,澄澈的金色曈眸亮起,是威胁,也是劝诫,“你若再犯,我定会让你如数赎清你犯下的罪孽。”
沙彻只好作罢,转身牵了魅魔的手往回走。他换了种和希莫斯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腔调,细声细语地问着约瑟尔:“还在疼吗?今天有没有好一些?再过两天就是日子来了,我都准备好草药了……”
OO小情侣携手而去,席莫回这片终于恢复了安静。
他发热的眼球转了转,视网膜上映出远处一群oga们和谐共处的场景。他突然觉得他们很招人厌,甚至起了一点恶念,手指尖发痒,想唤出阿辛罗将他们全部杀光,换得一会清静。
他坐的这块地方靠近瀑布,地上潮湿,在岩石缝周围生长着一些紫色小叶草。有一根正好矗立在他脚边,他懒懒瞄了眼,抬脚将它踩烂。
这正是oga用的驱草,他吃了没用,也不需要吃的东西。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席莫回视线在沙彻和约瑟尔身上停留一秒,淡淡撤回了。
但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不那么去想——
如果他真的是oga就好了。至少,不会有人觉得他正在遭受的煎熬很古怪。
至少……没人会指责他对alpha过敏。
他心慌得厉害,心率一直降不下来,手指扣在潮冷的岩石上,皮肤接触面却仿佛被持续烫伤。他存在于畸形想象中的腺体正在散发着性素和热量,但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想象小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
不对,他真正属于alpha的腺体在……席莫回舔了舔自己靠近喉咙的牙根,那里热得滚烫。
小黑龙窜飞过来,想要优雅地降落在他身上,席莫回骤然起身,皮夹克扑了个空,直接摔在地上。
“皮夹克,过来我这。”
席莫回听到了声音,却转身背对说话人,站起来独自朝岩洞更深处走去。大脑神经每一根都在发酸发热,临近过载的大脑拎出对方的信息:戈里叶,贡多勒的新国王,是个骨子里的老实人,很好利用,也很……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收握的手指骨节粗/长,是惯用重型武器的手,力劲很大。
但此时此刻,握住他的时候却格外温柔,小心翼翼。
“冒犯了。”除他以外唯一的alpha低语道。
席莫回侧过身,总觉得不存在的情潮烧得他有点迷糊。他马上回到角色中,对戈里叶礼貌微笑:“陛下,有什么事吗?”
那样孤独疏离的眼神,时而缺失焦点,时而又强迫着凝聚起来,眼眶和眼白相交处泛着水粉色,呼吸频率错乱,笑起来的弧度似乎和平时一样,但桓修白就是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在逞强。
这种状态,桓修白不知道在镜子中看到过多少次,又独自经历过多少次。
他握住对方的胳膊,不掩饰担忧地说:“你发情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席莫回怔住了。
戈里叶继续说:“虽然没有气味,你反应也不强,但肯定是情潮来了。自己没发现吗?”他句尾忽然放轻了声。
“……发现了……”席莫回喃喃自语。
有人发现了……头一次,有人察觉到了。怎么会被这个人发现?明明是不存在的东西啊……
桓修白以为他是承认自己发现了,便抬起手。席莫回朝旁躲了下,没能躲开,桓修白不容置疑地把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你有点发热,快过来。”
他这句话里含了多少纵宠,桓修白自己都没听出来。
这语调和唤龙时那种五分冷漠是不一样的,它更焦急,饱含了说话人的感情,席莫回还想分析些什么,但他被心理紧逼下越发严重的生理反应已经不能容许他做出冷静判断了。
于是,他挣脱了桓修白的手,用角色立场圆稳得打过去:“没关系,其实我没有腺体。”
桓修白声音发紧:“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提早对支点下手了?
席莫回故意揪住自己袖子,神色痛苦而无奈:“教廷不需要一个会发情的教皇。”
“但你到了日子依旧会难受。”桓修白微微皱眉。
“无妨,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有没有腺体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样类似自弃的话听在桓修白耳中真是分外熟悉。他与教皇希莫斯,虽然境遇和生存环境截然不同,面对自己性别时放弃的态度却极其相似。
桓修白正要说些什么,龙突然从他肩头飞起来,开始不满地嘟嘟囔囔:“蠢东西们!拉拉扯扯在做什么?给龙大爷的承诺一个也不愿意兑现!下次不要求本龙办事了。”
“皮夹克,去喊小泥鳅过来。”
皮夹克在周围盘旋:“知道了知道了,臭泥小鬼对吧?”
桓修白半强硬地拽着希莫斯回来,重新找了块干燥安静的地方按着他坐下,“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席莫回觉得好笑,但也没阻止。他们应该是要给自己喂驱草,那玩意对他没半点效果。
桓修白走前,看到了他搁在膝盖上攥得青筋突起的手背,忽然嘱咐道:“下次日子来了要主动告诉我。”
席莫回反问:“陛下不是说,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吗?”
“我会尽量。”桓修白想了想,加了一句,“当O总需要精心照料的。”
虽然没人照料过他,他也不介意偶尔对相同境遇的人施以援手。
他又接着问了句:“你日子是每月几号?”
席莫回垂眸,假装在注视着皇帝靴子上的花纹,轻声说:“我身体不好,内腔发育得不太好,日子来得不稳定。”他本该就此住口,话语却控制不住从嗓子里涌上来,”其实不用管我……他们,都不会管。”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戈里叶回答得果断,仿佛理所当然,“乖乖在这里等我。”
等到踏着龙皮靴子的男人走远了,席莫回才抬头遥望一眼。
当O总需要精心照料的——蠢东西,我是alpha啊。什么身体不好生殖腔没长好,我根本连那种器官的基本细胞都没分化出来。
他想笑,大声笑出来,声音却哽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但他突然收敛了心绪,表情重归漠然。
这是在做什么?靠一两句谎言想博得别人同情和关心?席莫回,你自从离家,还真是堕落彻底了。
小世界居民使用驱草的具体方法还需要小泥鳅这个土著来掌控。桓修白回去取了兜囊,被一难叫住了:“主任,忙什么呢?”
“有人发情,我去顾着。”
许爱莉一惊一乍的:“主任,咋回事啊?不是说好了不管的吗?谁发情了?我怎么没闻到。”
“希莫斯。”桓修白摸到了罐子,看也没看揣进口袋。
“教皇啊。”许爱莉语气暧昧起来,朝一难偷偷挤眼睛。
桓修白着急回去,等他一走,两个女人就八卦开了。
“近期重要新闻,给我老实交代。”一难抱臂歪嘴邪笑。
“一难,我问你个问题。”
“小墨汁是我老婆。还有别的么?”
“呸!”许爱莉啐她,“来正经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主任特别直,不对,特别A?”
“这还用得着问?他不是一向号称总部第一A哥吗?”
“不是这个,我指……那方面,就性取向。”
“你是说……”一难磨着牙,眼里发光。
“我是说……”许爱莉疯狂挑眉毛,眼神暗示。
“我见着那个教皇了,白头发的,长得还挺慈眉善目的。就是他?啧啧,主任口味刁钻啊,怪不得单身二十八年谁也瞧不上,这标准,上哪找去?”
“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该可惜主任是O,还是教皇是O了。”
“大许,你不能这么想。你应该想,两个O在一起那是双倍的快乐,你爽完了我再爽,最后大家一起磨,谁都不吃亏哇。”一难摸着下巴。
“但我觉得就算交叉爽,也是主任欺负别人爽得更多。”许爱莉也同样摸下巴。
“那不一定,人不可貌相。人家能踩着几百万人当上教皇,你真以为能是傻白甜弱O啊?私底下手段肯定多到层出不穷,我倒是觉得主任招架不住会一头栽倒咧。”
“不不不,你别小看了主任。他可是煤气爆炸前三天就能察觉出来的可怕男人,怪物一样,野兽的直觉绝对会帮他越过美人关!”许爱莉夸张地做了个跳跃的手势。
一道男声沉沉传来:“什么野兽?”
“啊啊啊啊主任吓死了为什么突然出现啊!”
小泥鳅采摘了驱草,在水边洗了洗,就拿回来递给桓修白,“喏,给你草。”
桓修白盯着那带着锯齿叶片的草:“就这么嚼的?”不会划嗓子吗?也太粗糙了。虽然让他吃肯定吃得下去,希莫斯那种一看就是娇惯……唔,好像也没有多娇惯,但他总觉得不能直接这么塞给教皇吃。
“捣成汁喝了也可以,但我们没工具。”
桓修白不作回答,直接去洗了手,攥了把紫色叶片草,硬凭手劲榨出了汁,用喝水的容器接住。他在小泥鳅眼皮子底下,不方便拿CC丸药罐出来,就在口袋里抠开盖子,倒了三片藏在手心,趁小泥鳅扭头的功夫快速丢进草汁里,药丸子遇水即溶,了无痕迹。
他端着汁水,回去递到希莫斯面前。席莫回执意拒绝:“谢谢,但我喝了不会有效的。”
桓修白比他更坚持,他不接,坚决不松手:“你相信我,绝对有效。”加了正经抑制剂的,肯定比本土药效微弱的草汁强几倍。
席莫回原可以找尽理由推脱,然而alpha笃定的态度给他一种错觉,好似喝了草汁就真的能调节A性素,填补心理问题。
算了……吃了也不会怎样。
他接过容器,一饮而尽。草汁味道辛辣,他忍着没有吐出来,alpha接着倒了清水给他:“多喝点水。”
小泥鳅看着戈里叶正温情地给希莫斯顺着背,顿时觉得自己功成身退,便和要饭失败的皮夹克一起蹲在墙角,两眼发光。
龙奇怪地问少年:“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好像见了财宝一样。”
小乞丐压不住嗓子里的激动,也不管龙是不是个正常得谈话对象,自顾自地说:“这可比城里露天戏台搭得剧目好看太多了。不是什么歪眼斜嘴的“俊美”A骑士,也不是什么酒馆老板娘客串的矮胖O“公主”,这是真的啊!真实发生在我眼前的美好故事!”
他们不是什么贴在诗歌字里行间的死板角色,而是能和他触碰说话的活人。
他就要见证一段历史性佳话的诞生了!
皮夹克:“啊?是吗?你们在我眼里都长一个样的。”
小泥鳅像是才发现它在一样,继续激动:“还有,你是龙哇!”
皮夹克拿翅翼拂了下龙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咳咳,终于知道本龙神的尊贵了吗?”
小乞丐眼睛亮晶晶的:“龙是骑士话本三要素之一!”
皮夹克歪头愤愤:“……我就沦为了陪衬?!这可不行,这样吧,我付给你钱,你给我写一部霸气黑炎龙神传,要给我配五个帅气公龙,把大陆每个国王都归到我手下,每天给我上供枫糖,要把我写成占领大陆最邪恶的龙!哈哈哈哈哈哈。”
小乞丐:“那我要这个数!”
皮夹克爽快答应:“好,可以,我主人付钱。”
小泥鳅找了根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那么龙神/的/名字是?”
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长串。
桓修白看过来:“他们似乎很有话题。”
席莫回笑道:“毕竟是一个年龄层。”
那点草汁神奇地发挥了作用,没过一会儿,席莫回的症状已经减轻许多。他将其归于自己的心理调节滞后出了效果。
桓修白:“我所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你想回去吗?”
席莫回:“那也得能回去。”
战神墓的蹊跷还未真正去探索,席莫回甩开教廷就是为了进入禁林,这边有条密道,可以直通白沙之境,只可出去不可回来。
他早在到达世界时就注意到禁林的特殊。能够屏蔽系统的固有结界,听起来似乎没用,还有点碍事。但如果能移植到法书或他的本真异能里,就能突破目前的瓶颈,令梦境结构的强度和紧密度再上一层。
局长那个老头也就不成威胁了。
而且,还有可能找到解决他过敏症的方法。
希莫斯沉吟道:“本该因病去世的村民却活了下来,我认为这里一定有某种东西让他们暂时维持生命。在没解决问题前,贸然出去,结局可能……”
桓修白明白他未说出的话,结局就是患病村民们全灭。但这是未命名野生世界,不在MOC管理范围内,即使是坐视不管造成人员伤亡,也不用扣赔偿经费。
“你有小刀吗?”教皇冷不丁问。
“匕首可以吗?”桓修白从腰间抽出。
“可以。”希莫斯起身,用清水将刀面反复洗净,双指虚虚夹住它,从手柄捋到了刀尖,同时口中唱祝咒文。手指所到处,刀面镀上了一层晶莹的光彩,百合花纹样一闪即逝。
物品附魔,可以增加武器或道具的使用属性。
“我附着了愈合术。”
“你要做什么?”将治愈术附加在凶器上?是要在伤害的同时逼迫伤口愈合吗?
希莫斯朝村民们走去,“我要救他们。”
别管是毒药还是解药,药到病除不就可以了?至于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就不在席莫回的关心范围内了。
他握着刀站在村民们面前,温声问他们:“大家想出去吗?”
“什么?你有办法出去?”
“可我的病怎么办?”
坐着休息的村民纷纷站起来追问。
席莫回亮出刀子:“我有一办法,不知大家愿不愿意试试?”
“你干什么!”几个村民朝他举起自制的石头武器。
桓修白跨了一步往前面一站,村民们看他装束知道是alpha骑士,不敢继续妄动。小泥鳅尿遁回来,看到场面一时剑拔弩张,他是从小在骗子小偷谎言家那些人精身边打滚的,眼睛来回扫了两遍就明白过来。
——希莫斯手持匕首,身体放松,不是攻击姿态,但村民们似乎产生了误会。
“别激动别激动,这是……”他瞧了眼桓修白,灵机一动说:“这是教廷派来的高级神职,专门来为你们治病的,茶花你们还记得吗?一下子就被他治好了。”
村民们将信将疑:“拿刀治人?小泥鳅可别骗我们。”
“要想活命,就必须付出交换代价。我会切下你们肿烂的腺体,施以愈合术,体质好的一晚就能复原。”希莫斯简单解释。
桓修白直觉他说话的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现在更直白,更强硬,更果断,和他初见希莫斯时对方温和婉转的态度有了差别。
或许这就是教团圣骑士长原本的样子。
人群中有人迫切想出去看望孩子,抱着必死的决心愿意一试。桓修白抱剑靠在石壁上,防止村民对希莫斯再起冲突。发情的影响会持续三天,难保希莫斯不会腿脚酸软,一时大意,被村民袭击得手。
那边的治疗已经开始了。“闭上眼睛,不要看,很快就会结束。”教皇嗓音沙哑,有种独特的催眠效果。
此时已近天亮,洞穴顶上条条窄缝透出了淡青色的天光。饶是桓修白/精力过人,连续奔波了一整天,也开始疲乏了。
他索性闭目养神,耳边缠绕着希莫斯温柔的低喃。
“不会痛的,很快就会好……就像这样,放松身体。”
桓修白意识逐渐模糊,现实与梦境不断交融,那道声音飘忽在他身前,又仿佛亘古久远,流传于记忆的某一刻。
——不痛的,不痛了……放松,别怕……到我这儿来,我会处理好一切……
分不清这温柔的嘱咐来自梦里还是现实。
腺体,切除,细致的关心。
盥洗室,矿泉水,纸条,多喝热水。
瓷砖地面,胶囊,过敏药。
桓修白遽然睁开眼睛,希莫斯正站在他眼前,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令人安心的花草性素。
他看向希莫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拒绝而陌生。
对方察觉到那种尖锐的变化,温声问:“怎么了?”
桓修白扶了下额头,按住太阳穴,掩饰过去,“没事,只是累了。”
他又做关于那个男人的梦了。席美丽……席老师,你究竟是怎样的敌人?他忘记的那一小段记忆,又发生了什么?
“我处理了三个,其余留到明天吧。”席老师挨近他,收起了桓修白的匕首,没还回来。
周围一片安静,小泥鳅和皮夹克卧缩在角落睡着了,许爱莉和一难互相靠着肩膀打瞌睡,魅魔那对不知去向,小瀑布流水潺潺声音格外清晰。
“已经是第二天了。”桓修白想去洗一把冷水,清醒清醒,“你抓紧时间去休息。”
希莫斯看到搭在石头上的皮毛宽袍,将它捡了起来,抱着它款款走到水潭旁,稍稍向前倾身,对正在洗脸的戈里叶说:“暴风雪还没停。”
桓修白刚掬起第二捧水,手心里荡漾的水面折射出席莫回的面容,他下意识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水却顺着指缝流淌出手心,抓到了一片空。
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教皇袍子下的红色浅口鞋,狐狸毛大氅蓬松柔软的一角落在小腿前,松松晃动。桓修白愣愣直起身,黑发潮湿,散乱地贴服在额头,水珠不断顺着脸庞深峻的轮廓蜿蜒落下,滴进恶魔松开的领口,滑到看不见的胸肌上。
他脑子不太清楚,脱口问:“你想和我睡?”
席莫回知道他是无心,却想故意调弄他,作出一个oga应有的羞耻的样子,吞吐了会,低垂视线好似妥协了:“如果你现在想的话,陛下,那我去准备一下。”
桓修白简直想打自己嘴巴。
席莫回作势要走。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桓修白脑袋昏沉,竭力搜寻出几个字解释:“我不想那么对你,只是想问你是不是觉得冷。”
“是啊,陛下不情愿动我……所以发现我日子到了,也要逼我喝药呢。”这语气听起来落寞极了。
桓修白口舌难辨,又不能直接坦白自己是O。他走过去抽过大氅,抓住希莫斯手腕,将他带到了避风干燥处,大氅扔在地上摊开,把缠人的教皇按坐在上面。
席莫回抬头望他,戈里叶沉着脸,红宝石耳坠震荡摇晃,alpha一颗一颗解开外套的黄金扣子,成熟小麦味的信息素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气息。它窜进了鼻腔,绕在了舌尖,释放出辛辣与热呛。
正如这个被他挑拨到失去理智的alpha。
有趣,睡前节目。
席莫回袖子里的匕首将抽不抽,等着对方扑上来的一刻。
可对方形状锋棱的唇吐出的却是:“不要闹,乖乖睡觉。”
席莫回身体僵硬了下,下意识反驳:“我没——”
话未脱口,他就被戈里叶脱下的外套捂了个严严实实。别人的外套,别人的关心,别人的……体温,覆盖在他身上。
匕首重新被送回了阿辛罗中。
还真是个蠢笨的老实人,送到嘴边都不要吗?害他都找不到机会和理由清理掉对方了。
戈里叶站起来,撂下一句“我去旁边守着”就要走。他走了一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些阻力,回头一看,是希莫斯拽住了他的袖口,“这块毛皮很大,足够两个人睡。”
桓修白的目光却落在了他因为抬手的动作而露出的左小臂。
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红痕,有一些是新鲜的,有更多时间久远,颜色变淡了许多,但因为肤色白皙,密集程度还是触目惊心。
席莫回注意到他的视线,匆忙松开手,扯下袖子遮住,又想起自己的角色设定,继而自嘲一笑,“被你发现了,很不堪吧,像我这样的人……”
桓修白坐下来,毫无邪念的眸子对视上他的:“我能看看吗?”
“还是算了吧,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席莫回捂住小臂,温柔笑。
“是谁做的?”
“现在问这些也没有意义。”席莫回逐渐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享受这样欺骗的对话了。
这不对劲,应该立即停止。但他忍不住期待着戈里叶下一句回答,想看看这个男人会怎样应对。
“很痛吧。”戈里叶眼神掩饰不住痛惜。
到底是谁虐待了教皇?桓修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陆显贵的名字。
“习惯了就好。都是……耻辱。”
“这才不是耻辱。”桓修白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对你做出这些事的人应该感到耻辱,因此而嘲笑你的人也应该,唯独你自己,你是没有错的。”
席莫回坐在皇帝温暖的外袍里,悄悄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手指纠结地勾在一起。
最终,他眉目安和地说:“谢谢你的安慰,戈里叶。”虽然于他并无作用。
这场小对话被希莫斯单方面结束,戈里叶也留在了他身边,背对他盘坐在皮草上。
alpha仅剩单衣,曲起背脊时能从背后布料清楚透出肌肉和脊沟的优美线条。席莫回侧躺着,悄悄从外套下伸出手,碰触到桓修白親衫的一角,一触即回。
他捋起袖子,再次瞧了眼左手臂上的针孔,又摸到喉结和脖子,确定没出现任何过敏反应。
或许,他的病正在好转起来……
他闭上眼,并不担心现下的情况,用梦境空间悄无声息围绕了洞穴,复制了相同的场景将里面人包围住,充作结界,暂时进行保护。他不会指望疲倦的戈里叶撑起全场,屡屡放任对方出手,不过是想满足一下alpha的争强心而已。
本土alpha有多弱,也许用不着匕首,他一指头就能送戈里叶魂归天堂。
他这么想着,还是说:“陛下过来躺下睡吧,不会出事的。”
“啊……不用。”
桓修白不敢回头。他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慌得堪比十级海啸。
他苦恼地揪住前额头发,以手捂面,不知所措。
完了,他怎么好像,对一个oga疯狂动心了?!
经过一番混乱的思索,桓修白脑子反而更沉了,他坚持不住拄剑入睡,额头抵住剑柄,姿势别扭,睡得却格外深沉。希莫斯躺在他身后,偶尔翻两个身,呼吸均匀,却时不时睁开眼睛,盯在他弯曲的背脊上。
希莫斯的无名花香性素可以安神助眠。如果这位教皇当年没有从军,现在恐怕会被豢养在某个富豪或贵族家中,充当人形熏香剂使用。
地动山摇,灰尘簌簌落下,地面剧烈震动得脚底发麻。桓修白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就向后一摸,希莫斯的位置还暖着,人不见了。
他强撑沉重的眼皮,剑尖“咔”一声插入地面,借力稳定身形站起。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轰隆的动静,没有哪怕一声慌乱的叫喊。
即便是恶魔的眼睛也穿不透这片黑暗,他在手心点燃火焰,仅能照亮拳头大小的地方。或许,虚空中潜藏着什么能够吞噬光明的东西。
桓修白在心中默默数秒,很快掌控了震动角度和频率的规律。他丢开火团空出手,让它飞在空中跟随自己。
摆脱地动影响,最直接的方法是——飞上天。
桓修白展开恶魔尖翼,踹地跃起,薄薄的翅骨扇动两下就难以再支撑他的体重。应用它需要掌握翅膀的角度与风速、扇动频率的关系,并时刻跟随环境因素改变。桓修白试了两次还暂时不得要领。
眼前骤然出现无数条金光,放射性向外延伸,金光凝聚的中心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掌向上,手臂朝旁张开,宛如拥抱的前奏,做的是光明神治世降临,抚平生灵哀痛的经典手势。
也是初级、中级圣光术施放的固定姿势。
万丈光华驱散了黑暗,和熙的唱咒抚平了焦虑。
桓修白属于恶魔的部分在圣光照耀下烧灼疼痛。翅膀正被烧出一个一个针尖大小的洞,密布的血管里开始沸腾。他吃痛地收起黑翼,坠落在地上。
他手背遮住光,固执地朝着光心走去。银色长发在强光下几近洁白,教皇希莫斯转过身,桓修白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视他的容颜。
凝成实体一般的圣洁之气撕扯着他的灵魂,恶魔的本能叫嚣着让他后退。桓修白灼痛的瞳眸中映出那张充满了神性的脸,他既高傲漠然,又仁慈悲善,两种孑然不同的性质在他身上合理而完美地融合起来。
“希莫斯!”他咬牙切齿地喊着。
金芒瞬时消失,像是有人关掉了探照灯的开关一样突兀。桓修白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子,扯着他到跟前去。
“你睡得好吗?”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桓修白还是如实回答:“很安稳。”
“知道自己在哪吗?”
希莫斯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热切了。可桓修白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好似知道,这样的态度更接近于希莫斯真正的内心。
一个不论发生什么都只用一种微笑应对的教皇是没有灵魂可言的。但希莫斯绝对不是,他该是有灵魂的,即使藏得深,也会不经意露出小尾巴。
对教廷来说,教宗的使用范围自然是越广越好。
发情会影响出行,拉近教皇和凡人之间的距离,这都是不必要的,所以需要割掉腺体。个性鲜明,有太多思想,更是大忌。弱化他的个性和特征才是正确方法,最好能让他脑子里除了圣经再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东西。
“战神墓发生了偏移?还是我们进入了异世界?”尽管屡屡发生事端,打乱他的计划,桓修白居然感到心情不错。
至少这次的支点还乖乖待在他身边。
“在你熟睡时,黑幕就已落下。我无法立即施放法术,我被——”席莫回本想说屏蔽二字,话在舌尖一转换成了“与圣神之力割裂了。”
“但这块地板没有变,”桓修白捡起皮毛大衣,“衣服也还在。所以我猜,是空间部分震荡,墓穴中的结构发生改变,总体被分解拆开,局部维持原样。而除了我们以外的人也许现在也处于相同境地。”
“我的圣光术发动艰难,这里光明元素匮乏,几乎无法调动。”希莫斯稍微加快语速道。
“别忧心,这只是暂时的。”
希莫斯在黑暗中停顿了,半晌回他道:“我不忧心。在这之外,没什么值得我忧心的。”
“那个孩子呢?”
“谁?沙彻吗?他早已成年,该自己负起责任来了。”
青色恶魔小火团跳跃到了oga身前,桓修白向他伸出手:“抓住我,以防空间再次变换后走散。”
希莫斯盯着那只手,一开始没有回答。这样目的不明确地去牵一个alpha的手,在之前的任务中从未有过。
可凡事总有第一次。
席莫回犹豫着,试探性将手交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还在修文,前后删了将近一万字,正在逐渐补充字数,所以可能会存在一章有一小部分内容重复,这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替换,麻烦小天使们谅解哦,过几天应该就会全部补齐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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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主任:教皇好弱的,我要保护他,我得看夜。这里就我最强,我不干谁干?
席美丽:老实人皇帝好弱的,他又这么累,回头睡着了出事还不是得我上,现在先开好挂护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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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美丽眯眼睛疑惑:这个皇帝为什么总是无动于衷,是不是萎了?
桓主任急得挠墙:我是O我是O我是O啊!!!(开始算点数,看看哪天能去做变性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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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主任嘿笑:我有小奶……不对,我有大鸡腿菇A了嘿嘿嘿
【系统提示:桓修白,理智-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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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完了,栽了栽了。是不是感情前进迅速??我就说后方高能没骗你们呀。美丽真的好会演哦,迟早有一天入戏太深(flag高高竖起)。还有这个桓桓,仙女教母们都给我把他按住了!坚决不许去变性!听到没崽崽!
啊,终于谈恋爱了,我嗑爽了,不知道你们有木有爽哈哈哈哈
从昨天肝到现在太累了,晚上12点应该还有一更(呕血。超感谢大家愿意订阅的!鱼鱼不要脸地求个评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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