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做好了, 穆宴溪和张士舟却消失不见了。
春归去军营找过一次,大头兵摇摇头,不晓得大将军和校尉去哪里了。春归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只是想着剩下那二百两银子何时可以到账。那三百两已经让青烟存起来了, 剩下这二百两, 春归准备寄去一百两给欧阳先生,另一百两再去盘一家店面。
到了冬季, 面铺坐在外面吃面的人就少了,医馆旁边的那家铺子空了下来,春归想着盘下来,这样冷的时候便可去到里面。春归也想过,盘一家店铺,花销也就大了, 阿婆的酱肉做的好吃,可以卖各式的酱肉。
她都盘算好了, 就差穆宴溪那二百两银子了。
临近中秋之时, 春归早起摆桌椅, 看到一个人打着马经过, 到了面铺这里夹紧了马肚子想冲过去, 不是穆宴溪是谁?
“穆宴溪!”春归放下桌椅突然大吼了一声!吼声可以传到城外去, 听起来甚至有些凄惨了。穆宴溪再想装聋作哑此刻也不成了, 直呼自己的名讳了。调转马头慢悠悠折了回来,也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春归。
春归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拖了把椅子站了上去,虽然还是比穆宴溪矮了一截,好歹气势上不弱了。眉毛一立:“衣裳做好了,什么时候来拿?”
宴溪哦了一声,这事儿有些难办,母亲的银票还没有到,怎么着还得有十日。堂堂大将军捉襟见肘,说出来贻笑大方。还想跟她再打会儿太极:“这些日子有公务在身,改日让张士舟去取。”
“何时取?”春归听见改日,火气又大了一些。
“再过十几日吧,眼下实在腾不出空。”
“那剩下的银子呢?”春归感觉穆宴溪要赖她的帐,直接问他银子的事。
宴溪愣了愣,拐弯抹角的果然是为了银子?“银子待取衣裳的时候,让张士舟带给你。总得验了货才能给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将军说得对,既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好大将军和张校尉今日在军营,午后我去送衣裳,顺便取银子。”
“.…………”穆宴溪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还想与她周旋一番:“我们一会儿就要走了。”
“你是不是想赖账!”春归忽然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指向了宴溪的鼻子,二人都愣住了。宴溪脸红了红,感觉一口气憋在了心口,过了好久才顺过来:“我是堂堂大将军,还能差你这二百两银子不成?”
“那你现在就给!”
“.……………”宴溪郁结,真想就地把春归法办了。“午后来军营吧!”扔下这句就跑了。
到了军营就把张士舟揪进了营帐:“我问你,你有没有二百两银子?”
“啊?”张士舟愣住了:“二百两没有,我的俸禄都是父亲帮我领的,五十两有。”
“嗯。你现在出去,给我凑二百两银子出来。”宴溪这口气受的,都过了这么半晌了,还是觉得胸闷。真是碰到一个混不吝,十几两银子能下来的活,她要你五百两,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还追着你要帐,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张士舟脸突然凑到宴溪面前:“堂堂大将军,拿不出二百两银子?”说完便跑,宴溪手中的毛笔扔到了他屁股上,甩他一屁股墨水。
约么两盏茶的功夫,张士舟终于回来了,拿着一个布袋子,兜着二百两银子,放到宴溪的书案上:“喏。”又拍了一张纸:“这是欠条。”
“.…………”
春归来的时候宴溪面色还未放晴,看到青烟点了点头,目光直接从春归脸上跳过去了。春归才不管呢,捧着衣裳笑嘻嘻到他面前,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将军您试试?”
穆宴溪看她就感觉她像那山间的狐狸,看着好看,放屁极臭。
架子必须得端足了,必须一雪前耻。手臂微微摊开:“有劳。”
春归心里嗤他一声,若不是那二百两银子没到手,本姑娘才不伺候你!表面的笑却还是那样:“得嘞!将军身量好,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帮宴溪脱下他的外褂,将那身衣裳套在他身上。青烟说之前从未用这样好的料子做衣裳,竟然有些舍不得下手。青烟说的时候春归没仔细听,这会儿认真看了看衣料子,果然是不大一样。
宴溪做了一件酡红色对襟大袍,他本就生的高,又生的白,酡色一衬又平添了几分贵气。青烟单独给他做了一条黑色云纹腰带,在正中镶了两颗珍珠。这衣裳哪都好,就是暗扣多。春归在心里抱怨了一声。
从腰间系到脖子,春归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宴溪的脖颈,他不自觉吞了口水,突然不自在了起来。
“好了么?”声音有些喑哑,感觉似是在催促一般。
春归系暗扣系的鼻尖渗出了汗珠,还得陪着笑:“劳烦将军再等等,越是名贵的衣裳越繁复…”
“我看是你手艺欠妥。”穆宴溪打断了她,等到这会儿,终于把早上那口恶气出了。看到春归眼睛一立,他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忍心再为难她,特地向后退了两步,自己低头瞧了瞧:“青烟姑娘果然是好手艺 ,这件衣裳我很喜欢。我估摸着另外两身也不会差,就有劳春归姑娘帮我套上试试大小即可,不必一颗一颗扣子系了。毕竟…大家都挺忙的…”
春归听出来了,穆宴溪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五斗米折腰,卖乖便卖乖吧。笑着拿出另外两件,为他一一试了。
到了张士舟,春归直接把衣裳扔给他:“来,套一下,试试合身不合身。”
“你不帮我试?”张士舟不满意了,凭什么大将军就能她代劳,自己就要自己试。
“剩下的二百两银子,你来付吗?你来付的话,我现在就帮你….”春归话还未说完,张士舟已经穿上了衣服,对着青烟说:“真好看,青烟姑娘手艺天下第一。”又转向宴溪:“多谢大将军赏末将衣裳。”推的干干净净。
衣裳也试完了,宴溪手指指了指书案上的布袋子:“喏,剩下的银子。”
春归伸手拿起银子,皮笑肉不笑对穆宴溪拱了拱手:“多谢将军。”朝青烟摆摆手,真有一些江湖女侠的意思了。
宴溪看着她欢脱的样子,目光不自觉温柔了些,对张士舟说了句送客,便转身忙自己的事了。
张士舟送春归和青烟出营地,春归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便问他:“你们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张士舟表情滞了滞:“打仗去了.”
“哦..这几日还走吗?”春归又问他。
“应是不走了。”
春归点点头,对张士舟说道:“我要去走一趟镖,你若是不去打仗,就帮我照看一下青烟好吗?”
“你管的真多,还是照顾你自己吧!”张士舟呛了春归一句。
春归没有多说话,她知晓张士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春归这趟镖,是去荆州。她没去过荆州,想借着走镖的机会去看看。镖局之所以找她,是因着这趟走的都是山路,春归擅长走山路,经她手走的山路镖,没折过。是以人家给了高价,请春归走一趟。这也是春归着急要盘铺子的原因,她必须在走之前,把事情安排妥当。
既然要去走镖,自然要看舆图。她看舆图,是宋为教的。那时她赎了青烟,对那五个金元宝耿耿于怀。偶然一日宋为来面铺吃面,与她聊起走镖,宋为愿意多付银子,只要春归肯走。那时只当是天上掉了馅饼,后来才明白,那是宋为有意帮她。
头几趟镖是跟宋为一起走的,宋为要运送军粮,需要一个镖师。春归对请求上熟,但除了青丘山就对路就不灵了。于是宋为拿出舆图,一点点教她看。春归聪敏,走了两趟镖,便把舆图看的明明白白了。
再后来,宋为不知从哪儿找了两个江湖高手,教春归解绳索和用毒。他在无盐镇三年,整整帮了春归三年。临行之时,春归与他喝了顿大酒,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把宋为叫的哭笑不得。
宋为要走,百姓们很伤心。无盐镇没有留下过哪个朝廷要员,那些武将在这里,短则三月,多则半年,便走了。只有宋为,一呆就是三年。他沉下心待在这里,自然关心这里百姓们的安危。到后来,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他都能如数家珍。
想起宋为,春归才想起还欠他一个人情呢。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还给他。
春归拿着舆图,认认真真的看,从无盐镇到荆州,一千里地,倒是不远。然而这一路山形险峻,山匪多。这样一看,这趟镖还真是有些险。
舆图看了一整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有些蔫蔫的。宴溪骑马从面铺经过,破天荒下了马,站在面铺外面与她说话:“张士舟说你要去走镖?”
“嗯。”
“去哪儿?”
“荆州。”
“你缺银子是吗?”
“缺。”
“我给你。”
“不要。”
“走镖太险。”
“与你无关。”
宴溪听到这句与你无关就明白自己又记吃不记打多管闲事了,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就飞出去了,都出了城,越想越不对,掉转马头又回到面铺。
“你知道荆州有山匪吗?”
“知道。”
“你知道十年前,朝廷以为将军死在荆州的山匪手下吗?”
“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还敢去荆州走镖吗?”
“不敢了。”
嗯。宴溪听到不敢了,心满意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北京阴雨绵绵,兴许能睡个好觉~~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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