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走了, 无盐镇空落落的。宴溪路过面馆,看到小鹿趴在那,孤零零的。宴溪觉着那小鹿与自己一样可怜,都被春归扔下了。这下能体会四年前自己走的时候, 春归是什么感受了。宴溪有些魂不守舍。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夜里睡觉,梦到春归被山匪劫去做了压寨夫人, 醒来之时满头汗。
宴溪这里惦记着春归, 春归那里在逍遥自在。他们一连走了十日,到了一处叫蟒山的地界, 忽然下起了春雨。春雨贵如油,把个蟒山浇的葱绿,看着真是讨喜。但连下三日后,山路就不好走了。人和畜生深一脚浅一脚, 不定哪一脚就陷了进去或是摔个狗啃屎。春归摔了好几跤, 跟泥坑里滚过的人儿一样,站起来抹抹脸上的泥, 哈哈大笑。
再向前走, 路被落石挡住了。小飞豹走上前去看了看, 不是山上的落石, 是遭匪了。朝春归使了个颜色, 春归了然。
这是春归第三次遇到匪,本来这条路不该有匪,然而现在路上的落石却挡在哪儿, 终于明白为何出城之时朝廷要严查。
她向后看了看,将袖中的毒粉悄悄放到掌心。抬头看看,山上山下没有一丝动静。过了片刻,听到兵器打斗的声音,心想着这伙动作太慢,等了这许久也不下上来。结果打斗声结束了,从山上下来几百个衙役,押着几十个山匪。
衙役们走下山,朝春归他们点点头:“最近这里闹匪,你们走镖要小心。”把路面上的东西搬开了,就走了。
小飞豹和春归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二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走吧,到驿站再说。”春归点点头,一行人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奔驿站走。到了驿站,春归终于可以洗洗那一身泥了,打了盆热水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床上躺成一滩泥,昏沉沉睡去。
到了夜里,听到周围似乎是有脚步声,还有人在轻声说话:“是她吗?”
另一人说:“是的。”
“在哪儿接头?”
“在西蟒山。”西莽山是春归他们明儿要去的地儿,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听着他们说话。毒药就在手边,眼下还不敢轻易动手,因着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他们这样来了,又不是大张旗鼓的打劫,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微微睁开眼,感觉周围影影绰绰,怎么这么多人?不,不是人多,是自己中毒了,对方也会用毒。感觉到有人缚住了她的手脚,她想开口说话,但无论如何张不开嘴。这些人不是来劫镖的,是劫自己的。她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心里涌出了一些怕,从前遇到山匪,那些山匪就是奔着镖,大不了折了镖,但性命无碍。眼下这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自己开罪过什么人吗?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走。
她听到外面有人闲聊:“这个货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要不是奔着多赚点银子,现在就想给她开了瓜,我还没碰过这么水灵的女子呢,仙人一样。”
“你快打住吧!这回的买家厉害的狠,又是点名要的她,咱们跟了这一路,别功亏一篑。一千两银子,不算亏。”
春归听明白了,有人点名要她,要把她卖了。她之前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专门做这偷女子的生意,偷来了卖到妓院去,从此那女子就永世不得安宁了。她动手解自己的扣子,这回的扣子绑的比从前难,她结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解开,此时已是一身汗。轻轻动了动身子找了个缝隙向外看,眼下还是深夜,漆黑一片。
马车一刻不停向前走,春归在自己腰间摸索出一把短刀。看来今儿要有一张恶战了,自己也是随旺达他们打过巨兽的人,还能怕几个小贼不成?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了。毕竟是女子,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外面一片安静。春归听到春雨落在车篷上的声音,滴答滴答真好听。
“带来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刚刚绑春归的人说道:“带来了,验验吧。”马车被打开,春归一把刀插进一个人胸腹,顺手洒了一把毒粉,跳下马车便跑。只要能跑,就能活。自己是在青丘山长大的,没有人能跑的过她。
她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喑哑的狂笑,间或说了句:“有意思。”他的笑透过雨夜传到春归耳朵里,打的她心里冰凉。不能停。春归告诉自己,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她不停的跑,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挡在了她面前,春归停住了,前后左右看了看,自己被包围了…他们提前埋伏好了。
一个人上前抓住春归,春归用力咬住他的手,鲜血顺着春归的嘴角流了下来,但那人丝毫没有反应,抓着春归衣裳更加用力,把春归提了起来。春归看到了他的脸,他半边脸烧伤了,整个人特别可怖。
“放下。”那个喑哑的声音传来:“放下,让她接着跑,我们来追。像在山里打猎一样。”他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
“你是谁?”春归冷静了下来,睁大着眼睛想看清他的脸。
“我是谁?你来看看我是谁…”他摘下了斗笠,走到春归面前。无比眼熟,春归想起来了,是无盐镇新开的茶楼里那个说书先生。也是在这个时候,春归想起为何觉得他面熟了,他长的像赫连云飞。
“看出来了吗?我是谁?”他诡异的笑了笑,眸子中闪过一丝红光。
“你与赫连云飞是什么关系?”
“你倒是聪明。”那人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有人为了你,在西凉的永巷里斩了云飞首级,今日我要把你带回永巷,让你在永巷沦为妓沦为奴,永世不得安宁…但在此之前,让我尝尝穆宴溪的女人…”他说完,伸出手轻轻去解春归脖颈上的衣扣,春归想挣扎,但她被人死死按着,她恶狠狠的等着眼前的人:“我不是穆宴溪的女人。”
“嗯,你不是。穆宴溪怎么会要你,玩玩而已。”他说完轻笑出声:“我也玩玩儿而已。”终于解开了脖颈上那颗扣子,他的唇靠过去,春归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她用尽了力气,那人疼的尖叫了一声,掐住了春归的脖子…春归觉得自己要死了…她仿佛看到天光乍现,阿婆趴在那儿哭…
这趟镖不应该走的,她后悔了。应当听穆宴溪话的。
正在此时,春归感觉到掐住自己脖颈的人手松开,她终于能呼吸了,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春归听到他哽咽着说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让你走镖?”
春归昏死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内燃着火盆,火盆上放着一把铁壶,里面烧着热水,冒着热气。太熨帖了。
再向前看,一个人坐在窗边。一袭玄青色长袍,发冠高束,一张脸清俊无双。不是穆宴溪是谁?
穆宴溪看她醒了,放下书走到她面前,给她端了一碗热水:“喝。”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可怖,春归没见他这样过。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而后向后退了退。想开口道谢,却在开口之时发现喉咙剧痛,是被人用力掐过后伤到了。
宴溪看到春归皱了皱眉,她脖颈上有一圈深紫色的痕迹,对方是下了狠手的。
“疼吗?”沉着声音问春归,春归老老实实的点头。
“再喝水。”转身又为春归倒了一碗,春归想仰头干了,却听他说:“慢慢喝,小口喝。”
春归听话,果然慢慢喝,小口喝,喝完后把碗递给他。
他的怒气炙烤着春归,令春归不敢张口。她没有张口,然而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错了。
宴溪在看到春归的眼神后,气更盛了。眼里的火苗腾的烧了起来,恶狠狠瞪了春归一眼后转身回到窗边。
春归累极了,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躺在床上又昏昏睡去。转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屋内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火盆似是刚刚熄灭,他呢?春归坐起身,看到在床边,一个人和衣躺在地上,睡着了。
春归抱起一层被子到地上,轻轻盖到他身上,又帮他掖好,掖到脖颈的时候,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幽幽的看着看着她,那双眼灿若星辰,生生穿过屋内昏暗的灯光照到了春归心里。
春归心跳不能自已,但她能管得住自己,撤回手回到床上。盖着被子躺下去。
她喉咙没那么痛了,这会儿似乎是可以开口说话了。于是试着轻轻咳了声,可以说话:“你杀了赫连云飞吗?”
那人说有人为了自己在永巷里斩了赫连云飞首级,春归知晓永巷是西凉都城里的一条巷子。宴溪在赫连云飞劫持他们后,消失过一段日子。
“嗯。”宴溪闭着眼睛嗯了声。
“为何?”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宴溪想了想,这样告诉春归。
宴溪想起杀赫连云飞前,他惊恐的问宴溪为何?宴溪凑到他耳边说:“因为你的脏手碰了我的女人。”我穆宴溪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冲她大声说话,你敢甩她一个巴掌,还伤了她,能让你活命,是我穆宴溪这辈子白活了。
于公,断你双手放你回西凉;于私,追你千里取你首级。
这就是睚眦必报的穆宴溪,你给我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起,穆将军要迎来修罗场了...
提前发了这张,未来几天安心修罗场哈哈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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