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花无百日红(一)

小说:春归 作者:姑娘别哭
    宴溪放眼看过去, 轿前躺着一个人, 皮肤漆黑油亮,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朝严寒点点头, 严寒下了马, 带着人小心的走到他面前。那人呼吸已十分微弱, 看到有人前来微微睁开了眼…

    “何人在此挡路?”严寒手执兵器又怒喝了一声, 却向手下摆了摆手。

    那人微睁的眼似乎有了一丝微光, 嘴动了动, 似乎在说着什么。严寒跪趴下去将耳朵凑到他的嘴前, 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救命…”

    “他说救命。”

    “救谁?如何救?”宴溪不知何时已站在严寒身后,他本不该多管闲事,但因着地上这人的皮肤和长相, 像极了琼州人, 于是多问了一句。

    那人的手微微抬了抬, 指向很远的地方,而后颓然的落下,头一歪, 死了。

    宴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一个小黑点,宴溪手指了指:“你们几个, 去看看。”

    队伍停在路边歇息,春归下了轿欲上前去看那已死之人,却被宴溪蒙住了眼:“别看了。”

    “哦。”随宴溪去路边坐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头兵回来了:“大将军,那边…大体有数百人,问了一下,都是打琼州过来的。”

    “琼州到这里几千里..”严寒向远处望了望:“要招来问话吗?”

    “带几个人过来即可。”宴溪嘱咐严寒。

    严寒他们过去挑了几个还能说清楚话的人,那几个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身子骨架在衣裳内晃着,行尸走肉一般。

    这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呢?春归有些心疼,回到轿子中,将三小姐给自己带的那些零嘴拿出来一些,担心他们噎着,又叫大头兵拿了几个碗,倒了一些水。

    担心他们饿急了大口吃出问题,将零嘴分成很小很小的一块儿,递到他们面前:“先吃口东西再回话吧?”

    其中一个男子接过零嘴却没吃,而是攥在了手中。

    “你们打哪儿来?奔哪儿去?”严寒问那个男子。

    “我们打琼州来,奔京城去。”

    “准备去京城做什么呢?”

    “告御状。”

    宴溪听到告御状三个字抬起了头,琼州到京城,六千余里,他还从未见过那个人,不,那些人走六千余里去告御状。“告谁?”他沉着声问了句。

    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宴溪,不知眼前的军爷是否值得信任。“请问怎么称呼军爷?”

    宴溪自腰间拿出腰牌递到他面前:“大将军穆宴溪。”

    琼州人是知晓穆老将军的,那人思量了一番问宴溪:“穆老将军是?”

    “家父。”宴溪看出他的担忧,告御状的人,又变成了这样,这一路风尘仆仆不知受了多少苦,若是碰到心肠歹毒的命官,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要状告琼州知府魏岚与太傅宋之舟。”那人的眼中满是坚定,春归竟对他生出几分敬佩。单他们要告的这两人,哪怕走到京城,也多半会惨遭横祸。

    “罪状是?”

    “官匪勾结,搜刮民脂民膏,通外匪。”

    “你说官匪勾结,可有证据?”

    “有。”那人说道,但只说了有,不说证据在哪儿。

    “你们此次告御状,统共来了多少人?还剩多少人?”

    “出来之时一百二十人,一路被追杀劫掠,加之饥饿苦寒,眼下还有三十余人。”说完不禁抹了一把眼睛,出来之时想过可能回不去,却没想御状还没告成,人却死了那么些。

    宴溪心中大恸,这样的气节属实少见。沉思良久开口问那人:“你们的证据能站住脚吗?”

    “能。”

    “你能信得过我穆家吗?”

    那人咬了咬牙:“能。”

    “即是如此,我叫部下把其余的人接过来,你们稍作休整,而后派人护送你们去京城可好?”他们这样走,恐怕还未到京城,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

    “在下琼州陈卿,多谢穆将军。”说罢欲弯下身给宴溪行礼,被宴溪拉住了:“不必如此。”说罢命严寒将其余的人接来。

    严寒归来之时在宴溪耳旁耳语了几句,他上一趟去的时候,他们还剩二十四人,这趟去接,却只有二十二人。宴溪点点头。若他是这些告御状之人,也不会全然相信自己。明白要留人,证明他们脑力好。

    这三十人在路边围坐在一圈,春归教士兵支起了大锅。他们饿了那么久,太硬的东西吃不得,于是动手和面给他们做面条。这里虽然比京城暖,但毕竟还是春天,不大一会儿手便冻得通红。宴溪把春归从面盆前拉走:“你教我如何和面,我和部下来做。你站那别动。”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光,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春归的凡心又动了动,都说好看之人看久了便不觉得好看,可她看宴溪,就是越看越好看。这样想着,眼神又憧憬了些。

    宴溪发觉了春归的眼神,朝她粲然一笑,而后对她勾勾手:“你来。”

    春归向前迈了一步把耳朵伸过去,听到宴溪轻声说了一句:“又觊觎本将军身子呢?”

    春归的脸微微红了红,似那枝上盛开的春桃:“无耻。”

    宴溪闻言笑出了声。在春归的指挥下,面很快做好了,春归叫士兵给他们每人盛一小碗,又在一旁叮嘱着他们慢慢吃。

    陈卿感激的望了一眼春归:“多谢。”

    春归冲他笑了笑,回到轿中。

    过了许久,听到外面有一阵喧哗,那些人与宴溪的十几个部下走了。剩下的人继续开拔。春归出了轿上了马,赶到宴溪身旁。

    宴溪偏过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想说什么?”

    “宋为和三小姐…若是这波人御状告赢了,太傅倒了…宋为和三小姐该如何办?会不会被诛九族?”春归眼睛蓦然睁大,说道诛九族之时哆嗦了一下。

    宴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怎就至于诛九族了?皇上从未诛九族过。若是这些人的御状告赢了,太傅果然与琼州知府勾结,最多斩他一人。若他手段再高些,撸了官就归田养老了。你不必担心,宋为战功赫赫,皇上不会冒那样的险牵连他。”

    “哦。”春归回身望了望那些渐行渐远之人,叹了口气。都说荣华富贵如梦幻泡影,转头成空。不知宋为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眼看着距琼州越来越近,空气愈发的潮湿起来。春归觉着自己整个人浸在水中一般,时时刻刻挂着一头一脸的汗。她每日给自己涂膏药,终于是没有晒黑。然而这黏连的感觉,令人透不过气。

    宴溪和部下都换上了轻便的骑装,轻便是轻便了,人却暴露在烈日之中,不出两日,就黑了一圈。他牙齿雪白,黑着脸一笑虽说不难看,但还是透着些滑稽。春归趁着歇息凑到他面前,小声对他说:“给你抹点好不好?”

    宴溪瞪了春归一眼:“男子汉大丈夫,黑点就黑点,抹那劳什子做什么!”

    “黑了不好看了呀!”春归看着宴溪,虽说黑了些看着更有男子汉气概,但自己似乎还是喜欢小白脸………

    “你是不是嫌弃我?”宴溪眼一立,伸手捏住春归的脸,直捏的春归哎哎哎叫了两声才松手。

    “你下手太狠!”春归揉着自己的脸控诉他。

    “那你是不是嫌弃我?”

    “自然不是。”

    “最好不是。你若是嫌弃我,咱们就夜里见吧!求饶的是王八蛋!”

    “.…….”这人总是没正形,好在二人说话声音小,但春归仍免不了脸红。一跺脚转身进了轿子。

    严寒捧着舆图凑到宴溪面前:“再过两日就进琼州地界了,咱们接下来如何?”

    “进了琼州先在这里扎营歇几日。”宴溪手指了指文昌:“派两个人往来路去探探,那些人告御状告的如何了?”

    即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宴溪多少还想看看皇上对告御状的人如何处置,若是严查严办,那自己自然可以下十足的黑手,若还留有余地,那自己恐怕还要再谨慎些。

    琼州知府魏岚,宴溪曾在京城见过一两回。黝黑矮小,在看人之时总是充满着算计。他在琼州做知府,天高皇帝远,说实话若不是这匪患闹的紧,朝廷不会大动干戈。他在琼州根基这样深,若官匪勾结的罪名成立,他们这一趟算是入了虎穴。

    “休整几日也好,连日来马不停蹄,由冷至暖,兄弟们的确是要好好歇歇。”严寒一听要歇歇自然开心的狠,听说文昌有许多好吃食,那文昌鸡鲜嫩多汁,还有椰果如琼浆玉露。思及此竟流出口水,宴溪拍了他一把:“出息!”

    严寒挠了挠头,而后靠过去:“大将军,张士舟那小子真要当爹了?他以后不回京城了?”

    “关你屁事。”

    “属下就是随便问问,说实话挺佩服那小子的,我俩比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虽是我官高一品,但那还是因着老大照拂。张士舟这小子竟然先娶妻了,这点我服…”说完看了看春归:“夫人还有没有姐妹?…”

    “.………我看你还是太闲,不若让你带着人先到琼州府探探路?”

    “别别别。”严寒连忙求饶:“使不得使不得。”宴溪这一说吓的他一身汗,连说使不得撒腿跑了。

    春归看他的狼狈相咯咯笑出了声。

    一行人就这样浩荡进了文昌,在海边扎了营。春归还是第一回见到海,站到海边无边无尽的浪向她涌来,一瞬间头晕目眩。紧紧拉着宴溪的手:“快快,海怪要带走我了!”

    宴溪笑着抱起了她作势向海里扔,春归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说心里只有我,不然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只有你!只有你!”春归吓破了音,颤着声说爱他。

    “夜里许不许我进你帐?”哑着声问她。

    春归脸红了红:“许…”话音刚落,就被宴溪吻住了。春归在一片眩晕中品尝到宴溪椰浆味道的唇,令她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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