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姈回到桐月居,就被房间里堆放在桌上,叠得足有一人高的盒子给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并不是很多,只是三个大盒子堆叠起来的。
她叫来院里的另一个大丫鬟碧水询问。
碧水说:“这是大长公主府送给姑娘的谢礼,大长公主好像很喜欢姑娘送的那份寿礼,婢子都去打听过了,姑娘这可是独一份的,其他人都没这个荣幸能得到大长公主的回礼呢。”
时姈点了下她的额头,“八卦的丫头!”但脸上忍不住漾开的笑容。
雪颊带粉,仿佛含苞欲放的粉色木芙蓉,镀满落日霞晖的金色光晕,美不胜收,却又含着淡淡羞怯,看得人不禁一阵恍神。
这是碧水头一回看见脸上完全褪去苍白病气的时姈。
就算没有脂粉点缀,也比那些妆面精致的姑娘好看千百倍。
葭倚一进门就看到了时姈自然展露的笑颜,不禁朝碧水投去赞赏的眼神。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能把姑娘瞬间逗笑。
碧水:“???”
时姈让人把盒子搬到地上,然后把伺候的婆子丫鬟全都打发出去,就留下葭倚一人。
她蹲下去翻看盒子里头的东西。
清一色都是姑娘家喜欢的脂粉宝玉及头面首饰,还有一条款式时兴的,火红的广袖流仙裙。
柔软的料面上仿佛有璀璨星河流淌而过,腰际与裙面上绣着张扬绚丽的凤凰花,特别适合时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
她十分喜欢地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还不忘问一句。
“查得怎么样了?”
葭倚说:“孟姑娘确实带了一件东西,是……是跟姑娘一样的凤首箜篌。”
时姈手上动作一顿,“也是凤首箜篌?”
“正是。幸好姑娘没让她进门,不然就怕要输了。”
这话时姈就不爱听了。
特别不爱听!
葭倚见她一脸不高兴,连忙补充说:
“姑娘不知道,孟家那位带去的那一件凤首箜篌是西疆的名家所做,音色极好,模样又漂亮,孟将军特意托人从西疆买回来的。”
古朴破旧的,跟新鲜漂亮的,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时姈眼神幽幽地睨她一眼,“你又没见过,就知道人家的漂亮了?”
葭倚:“……婢子错了,婢子目光短浅。”
“这还差不多。”
时姈轻哼一声,将手上的红裙子扔回盒子里,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下。
开始提笔写东西。
葭倚说错了话,一时也不敢跟过去,就默默蹲在地上收拾被摆弄得乱了一地的礼物。
不到小半个时辰,一封充满真诚感谢的书信新鲜出炉。
时姈将信装进竹筒里,余光瞥见砚台边还放着一枚藤编的梅花戒。
瞧着有些年头了,藤丝与梅花瓣都褪色得呈枯黄色,干瘪又薄脆,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碎成粉末。
应该是原主的旧物,不过就这么放在桌上,也不怕风一吹就飞没了。
想了想,她还是找了个小盒子,把梅花戒给收了起来,放在了原位——砚台边上。
然后才放心叫碧水进来,让她把装了信的竹筒送去大长公主府。
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封信送出去,会成为未来大长公主和时姈笔友关系发展的一个美好开端。
包括时姈本人。
碧水走后,时姈就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抓一件薄薄的毯子,往临窗的美人榻上一躺。
午后的阳光热烈得像是一炉子的旺火,落在皮肤上有几分炙热的温度。
时姈斜躺在美人榻上,身子直挺挺地像只咸鱼,笔直而端正。
单手把书握成一卷,慢慢越放越低,最后直接盖到脸上去了。
葭倚收拾好三盒子的礼物后,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哂。
走过去刚伸手把她脸上的书拿起来,就对上一双乌黑圆睁的眸子。
葭倚手上禁不住一抖,差点没把书给砸下去。
“姑……姑娘,怎么醒着还把书盖脸上,真是吓了婢子一跳。”
险些被书砸一脸的时姈眨了眨眼,淡定地翻了个身,伸手把书又拿回去。
“别吵我,念书呢。”
葭倚:“......”
她还真没见过把书盖在脸上念的。
时姈靠着软垫坐起来,这回真是认认真真看起书来了。
葭倚只当时姈是担心二十来天后的旬考不能达到崔意的要求,便不敢出声打扰,悄悄退出去准备午膳。
却不知时姈眼睛专注盯着书里的字,但思绪始终难以集中。
孟秋瑾拜访沈穆是巧合,送他凤首箜篌也是巧合。
明明她已经把衡芜乐馆这条剧情线给掐断了,怎么兜兜转转,孟秋瑾还能拿着一件全新的凤首箜篌找上沈穆?
就好像根本无法脱离原本的剧情线一样......
时姈瞬间被这个想法给惊吓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压根毫无意义。
她唰的一下扔开书,扯过薄毯盖在头上。
好烦!
念什么念!不念了!
***
葭倚突然发现时姈真的开始认真念书了。
不是口头上说说的那种,而是身体力行。
早晨起来梳头发的时候看,晚间挑灯秉烛看,坐马车上看,吃饭也看。
连喝药的间隙都不放过。
那勤奋努力的劲儿,不光是时家祖孙爷俩看着担心,书院里的人瞧着也纳闷。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然时姈这样刁蛮骄纵从来只知道到处仗势欺人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认真努力?
崔意路过供教书先生们休憩的屋子,听着里头隐约传来对时姈的议论,素来严肃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连姜看着一边走路一边啃樱桃夹馅饼,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拿书看的时姈,觉得有些好笑。
“哪家县主像你这样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本来看着还挺优雅端庄一人儿,被你一嘴巴馅饼都给吃没了。”
“别人笑话我就算了,自去笑话他们的,等我考出好名次,非得惊掉他们的大牙。”
“得了吧,我就怕你走路不看着点,早晚得跌跟头。”
时姈转了下眼珠子,想想也有道理,就暂时先把书给夹在了腋下。
嗷呜一口咬住剩下的馅饼,眼神忽然瞟向连姜的手腕。
“连姐姐,你袖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还会动。”
她话说得含糊不清,连姜费了半天劲才听懂。
“这个呀......”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拉开袖口一条缝给时姈看。
“吱吱”两声,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钻出来没到一半,又被连姜给摁了回去,重新扯好袖口。
时姈盯着她的袖子看了很久,直到将嘴里的馅饼嚼碎了吞下去,才问:
“......连姐姐,那是什么?”
连姜挑了挑眉,“我养的小狐狸呀。”
“书院不是不允许带宠物的吗?”
“还不是为了......”连姜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那个孟秋瑾,我总觉得她邪乎得很,我这狐儿自小养的,极有灵性,要是她一接近,狐儿准知道。”
时姈:“......”
看来连姜是完全怕了孟秋瑾,连警狐都给揣身上了。
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正想打趣连姜两句,她袖里的狐儿忽然有了动静。
连姜立马警惕起来。
时姈跟着她往周围扫了眼,还真在右前方的小径上看到了孟秋瑾的影子。
这狐儿果然有两把刷子。
只是那孟秋瑾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瘦削的沉默少年。
是伍暄......
上回见他还是在大长公主府里,多日不见,他竟然跟孟秋瑾走一块去了?
正纳闷呢,就见伍暄忽然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眼。
时姈扬起唇角,正要上前打招呼,伍暄垂下眸子,转身就走,只给她留下一个极其疏冷又决绝的背影。
时姈脚步一顿。
孟秋瑾跟着看她们一眼,然后也转身随伍暄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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