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伍暄跟孟秋瑾的影子看不见了,时姈才像是回过神来。
伍暄这是在......跟她甩脸色?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跟伍暄的最后一次见面,也就为了套太子的消息逗了他一把,这小子不会一直记仇到现在吧......
记仇就算了,竟然跟孟秋瑾搅和到一块去,这就不能轻易算了!
连姜瞧出了不对劲,问道:“阿姈认识那个人?”
“见过两次面,不熟!”
时姈重新拿出书,又翻开边走边看了起来。
***
伍暄一个劲地闷头往前走。
身后传来有人紧跟着的脚步声。
他耳朵微动,步子渐渐慢下来,一直到身后的人靠得够近,他才极不自然地扭过脸去。
来人含蓄微笑的脸庞近在咫尺,眉心红痣尤为显眼。
“怎么是你?”
伍暄面色顿时冷下,语气也十分不善,目光越过她不住往后瞧,像是在找什么人。
“吴公子,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
孟秋瑾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睫,轻声解释:“刚刚不小心撞掉了你的食盒,害你不能吃饭,不介意的话,不如拿我的饭去吃吧......”
“不用!”
伍暄生硬拒绝,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眼,就几乎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过。
“别再跟着我了。”
“吴公子......”
伍暄又看她一眼,那眼神冷淡至极,充满抗拒和疏远,硬生生扼住了孟秋瑾想要追上去的脚步。
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她暗暗捏紧拳头。
伍暄刚刚心里想的竟然是时姈。
想不到伍暄这样常年封闭在大长公主府的,也能被时姈轻易占据心间。
是她晚了一步。
但......还来得及。
她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这时身后有人唤她。
“瑾儿。”
孟秋瑾回过头就看见傅堃站在不远处,眼神幽冷地望着她。
***
上完一天的课,时姈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转道去了一家卖糖糕的铺子,买了一斤糖糕,又在边上的烧饼摊子烙了四五张大饼。
等着烧饼出炉时,还遇到了同样来买烧饼的任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任真瞪视的眼神像把刀,穿过两扇相距甚远的车窗直直扎到时姈脸上。
时姈:“......”
她懒懒抬起手,咔嚓一声拉下窗子,把讨厌的视线隔绝在外。
任真气得脸都黑了,坐在车里直咬小帕子。
边上丫鬟正觉得奇怪,按姑娘以前的性子,早该冲出去跟荣安县主吵起来了!
就听任真咬牙切齿的声音含糊传来。
“要不是父亲不允许......定要抓花她的脸!”
丫鬟:“......”
买完烧饼,时姈直接去了大长公主府。
马车停在后门外几百米处的一株槐树下,静静等候。
不多时,一辆朴素到不起眼的灰白色马车紧接着出现,不紧不慢地驶过来。
时姈提着两大包糖糕和烧饼,一身粉色俏丽地站在马车边。
灰白色马车经过她时突然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纤细瘦削的少年。
时姈看见他,眉头微微一扬,提着东西的手伸出去。
“喏,糖糕和烧饼,送你尝尝。”
伍暄沉默地看了眼两大包吃食,目光上移到她脸上。
“看我干什么?赶紧拿去呀!”
时姈也不管纸包上沾了油渍,直接塞进他怀里。
然后轻哼了声:“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才买给你的,你看看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把我当什么坏人一样躲着,我真是差点就不想理你了!”
要不是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她还真不想再搭理他了......
伍暄抱着两包油食,表情再度不自然起来,声音轻而慢地说了声“谢谢。”
还懂得道谢,看来人还没被孟秋瑾带歪。
算了,怪她,没事跟一个自闭少年计较什么......
时姈轻轻笑起来,“不客气,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没人再欺负你了吧?”
“潜心堂的先生盯着,他们不敢。”
听着竟然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时姈也没想安慰他,而是旁敲侧击地问:“那今天跟你在一块的,是你交的新朋友?”
“不是。”
时姈立马放心下来。
“不是就好,男女有别,你以后要多跟男孩子玩儿,像今天那样跟姑娘靠得太近,特别是孟秋瑾那样很多人喜欢的姑娘,被人看见了肯定又要偷着欺负你!”
她想了想,又恶狠狠补充道:“潜心堂的先生来都没用!”
“你认识她?”
“认识,打过一架,可惜输了,所以你要离她远点,小心哪天也被她打了。”
“好......但是,你也是姑娘家。”
时姈:“......那不一样,我救了你,是你的大姐头。”
她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还努力作出低头俯视他的样子。
伍暄:“......”
哪个不要命了,还敢骑到大长公主的爱孙头上当大姐头?
把他们对话尽收耳里的葭倚听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能上去把时姈的嘴巴给捂起来。
送完东西,问完话,还重新修补完友谊的时姈心满意足地爬上马车,趴在车窗上跟伍暄挥手道别。
“最后一次警告,以后再无缘无故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下不为例!”
马车滚着轱辘远去,扬起街面上阵阵尘土飞舞。
伍暄没再上马车,而是抱着两个油纸包慢慢走回去。
***
隔天中午,时姈跟连姜一起在兰台池边的凉亭里吃饭。
饭后时姈只说有事要办,就匆匆收拾起饭盒就走了。
留下连姜又无奈又好笑,拿起被遗忘在石桌上的书,掸去上头的灰。
“......这丫头,能有什么事情急得跟逃命一样。”
时姈还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根据葭倚悄悄递来的消息,此刻傅堃正在缵古楼收拾书卷。
缵古楼立约,是男女主感情线初步发展的一个重要剧情。
中秋节就在三天后,孟秋瑾会在缵古楼与傅堃闲谈,碰巧提起她孤独寂寞又凄惨无比的童年经历,傅堃出于怜惜,主动邀请她共度中秋之夜。
而在那天晚上,两人因意外产生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嘴巴碰碰。
虽然她无意掺和男主的感情线,但能给孟秋瑾添堵的事情,能做两件她就绝不少做一件。
顺带还要试一试,是不是原定的剧情线真的没法被打破......
缵古楼外,孟秋瑾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白玉簪,抬手别在头上,然后步履缓缓地走了进去。
傅堃弯腰捡拾掉落地上的书,视线里陡然出现一截浅青色的绉纱裙摆。
他的手刚碰到书,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也跟着落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阿恒,我都是为了帮你,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解释呢。”孟秋瑾带着些许气愤,不甘,又倔强地说。
傅堃躲开她的手,将书捡了起来,放回架上。
“昨天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我解释了,是你不肯信我......只要跟那吴言搞好关系,就能通过他搭上大长公主,你这么有才华,肯定能得到大长公主的赏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误会我,误会我对他别有企图......”
孟秋瑾抓住他的手臂,眼里泛起粼粼水光,唇角紧抿,强撑着不肯让泪落下。
傅堃目光淡淡掠过她头顶的白玉簪,眸色微深:“你当真是为了我?而不是想给自己多谋一条出路,多一个可以倚仗的人?”
孟秋瑾猛地瞪大眼,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抹受伤自眼底涌出。
“你这是什么话!若没把你放在心上,我又何须......何须时时刻刻将你送我的东西带在身上!”
她眼里涌出一抹受伤,神色也染上哀戚。
“我自小就被继母算计,被人牙子拐到山里当童养媳,受尽打骂和□□,好不容易能逃出来,和父亲相认,和你相认,我一直以为是上苍怜悯我命途坎坷......”
“呜呜呜......”
一阵细微而压抑的咽呜声响起,骤然打断了孟秋瑾的话。
傅堃循声望去,看见一侧书架后边躲着一个穿浅粉色襦裙的小姑娘。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只是孟姑娘,你真是太可怜了!”
时姈抽抽搭搭地走出来,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滚珠般不停落下,看着比孟秋瑾哭得还要惨。
“孟姑娘,你真是太可怜了!”
她一边暗中掐着手臂上的嫩肉,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在对方一连重复“你真是太可怜了”的迭声中,孟秋瑾脸色冷得像个冰块,什么眼泪和哀戚神色,全都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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