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氏算了算日子,突的抬头道:“那异族首领的幼子是什么时候入的京城?”
到了这时候, 裴知瑜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在千秋日前一天。”
“所以你那日没有去见卿卿便是因为他?”小郁氏开口问道, 她一直以为是白氏在其中挑唆, 却不料还有其他的内情。
“白氏?”裴知瑜摇了摇头,“若不是母亲当年多看了我一眼,只怕我也早就随着我的姨娘去了, 我怎么还会相信是母亲将姨娘给如何了?我不见卿卿,确实是因为那异族首领的幼子对我言语威胁。”
“那你为何要与仙玉……?”小郁氏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
“为何?”裴知瑜无奈一笑, “异族人的手段狠辣,我不想让他们威胁到卿卿。”
原来如此。小郁氏心中一机灵, 这劫难莫非是仙玉县主代卿卿受之的?
裴知瑜知小郁氏心中在想什么, 他笑道:“母亲, 此事你切勿与卿卿提起,免得她怪我心狠。”
说罢,裴知瑜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本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可谁知仙玉恰好在那个时候与她单独在一起?到最后,还是与她添了麻烦。”
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的?小郁氏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说裴知瑜对卿卿情深还是裴知瑜对仙玉冷清。
“母亲。”裴知瑜叹道:“如今裴尚书府已是一趟浑水, 您就别淌了。”
小郁氏以为裴知瑜会让她主持裴尚书的丧葬仪式, 却不料他一丝意思也没有, “这时候, 您与纯姐儿最好离得远远的,只有这样,才牵连不到你们。”
“那你呢?”小郁氏不由得问道,她对裴尚书已经死了心, 可她对裴知瑜还算有着母子之情,再加上,裴知瑜将“移情别恋”的内情说与她听,她对他已没有介怀。
“我?”裴知瑜漠然一笑,“母亲,我如今与那漠北幼子同母异父,我又如何能逃脱?如今我强撑着不死,只不过为了裴尚书府而已。”
裴尚书已经自尽,裴尚书府必须还有一个人出来接受审判,而这个人,只能是裴知瑜。
“你……”小郁氏拿出帕子捂着眼角,昨儿还是大显朝意气风发受圣上信重的年轻臣子,而如今却成了与异族有牵绊的罪臣,裴知瑜就算再少年英才,又如何能承担?
“母亲。”裴知瑜拉长了声音道,“如今这裴尚书府,你与纯姐儿才是我最看重的,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
裴知纯在外边偷听母亲与裴知瑜的说话,听到这句,她忍不住跑了出来道:“大哥,我不走,我要与你一起。”虽然裴知瑜与她并不是同一个母亲,可她回头看,他虽然与她只见如隔着一层,但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的。
“你不走又能做什么?”裴知瑜与裴知纯整了整她头上的发饰,“平平安安的活着,快快乐乐的嫁人,比什么都强。”
裴知纯听了这话,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一般,“大哥,你便不想再见一见表姐吗?”她明白,只怕大哥心中中意的,还是表姐,只不过现实种种,只能让他转身选择了旁人。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颜面见她?”裴知瑜擦去了裴知纯眼中的泪水,“不过是情深缘浅罢了。”
裴知纯吸了吸鼻子,大哥说的也没有错。
裴知瑜与小郁氏跪下,郑重其事的行了三个大礼道:“多谢母亲多年养育与教导之恩,若有来世,知瑜定涌泉相报。”
小郁氏喉头哽咽,此事牵扯到异族,就算她心中再难受,父兄也不会为她而下水,她只能点了点头道:“瑜哥儿,教导你,养育你,此生我并不后悔。”
裴知瑜从地上起来,与裴知纯挥了挥手道:“走吧,以后便莫回来了。”
裴知纯揉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小郁氏心中沉重,带着裴知纯一路走出了裴尚书府。
裴尚书府中纷纷扰扰,不少人急急忙忙来问小郁氏如何做,小郁氏挥了挥手道:“怎么还来问我?如今我已不是当家夫人了。”
裴尚书府突然亡故,大家心中风雨飘摇,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大难要来。
就算在裴尚书府有不快乐的时光,可裴知纯在离开之时仍不舍的回头看去,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的关上,裴知纯落下一滴泪珠,她最快乐的时光,已经结束了。
如今圣上案前放着两本案子,一本是那异族幼子的呈堂证供,而另一本,便是裴尚书的遗书。
在圣上眼中,裴尚书算得上是一名能吏,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裴尚书的遗书写得不短,他当年在江南遇见梅氏确实是猪油蒙了心一见倾心,将她带回京城之后也宠爱了她好一阵子,可当他发现梅氏似与异族有关时,他便第一时间处置了梅氏,因为心中含恨,所以他处置梅氏的手段其实是极为狠辣的,可是当年他的一念之仁,留下了他与梅氏的孩子裴知瑜,却是给他带来了多年后更大的祸根。那异族的幼子上门,声称要认兄弟,并以此要挟于他。最后,裴尚书十分陈恳的与圣上言道,他除了将漠北可能即将大旱的折子压了之外,并没有做其他对不起朝廷的事。
如今漠北还没有大旱,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所以单凭这个来说,裴尚书犯的罪并不深,而他如今也已死谢罪,也已说明了他的自省之心。
圣上将裴尚书的遗书放下了,又看起了那异族幼子的呈堂证供,他说的与裴尚书说的差不了几分,而其中,他也交代了自己是如何买通了庆祥公主府的人为仙玉县主下毒,也说明了自己毒杀仙玉县主是为了震慑裴知瑜,让他进一步为他所用。
圣上看完后,问傅大人道:“穆星驰最近几日在做什么?”
圣上对穆星驰的关心也未免太多了一些,傅大人暗自思量,答道:“穆星驰回了漠北将军府在京城的宅子,并无其他的行为。”
“漠北将军府在京城的宅子?”圣上问道,“他们不是住在奉恩伯爵府?”
这……傅大人欲言又止。
圣上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这是以为大难来了,便将人家往外边赶怕影响了门楣呢,枉自己还想给奉恩伯爵府一些好处,圣上收回了心思,早些看明白也好,他对身边的内侍道,“将穆星驰宣入宫中。”
圣上说完,又与傅大人道,“如今异族幼子在我们手中,你看如何解决为好?”
傅大人向来管的是宗人府的事物,对异族的事儿了解得不多,他转了转眼睛笑道:“臣对异族实在了解得不多,还请小穆将军来了,说上一说。”
圣上听了傅大人的话,眉眼都舒展开了许多,他与傅大人似真似假抱怨道:“这穆星驰不知道搞的什么鬼,在京城调查了这么多,想说便说,为何要要以仙玉的事为突破口?”
他一个小小的漠北将军,在京城陡然之间跑到圣上面前说,裴尚书与异族有关联,谁能信?傅大人心间腹诽,面上却不露声色,“小穆将军英勇逼人,足智多谋,能一个人将此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为我们大显朝拔除了隐患。
面对傅大人对穆星驰的夸赞,圣上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挥了挥手道:“他还嫩着呢。”
圣上对穆星驰的态度也太过于如长辈对晚辈了一些,傅大人犹疑的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对傅大人道:“你找人将那异族幼子的话润色一番,写上一封陈情书送与庆祥公主。”
想到最近强硬撑着身子等给自己孙女一个公道的姑姑,圣上的心情又低落了一些,“明日,孤亲自走一趟,与她安慰一番。”
傅大人弯腰称是,圣上挥手让他退下。
傅大人在走出圣上的大殿,却见穆星驰已在外边,他犹豫了半晌,上前与他道:“如今裴尚书已经自首伏法,而异族幼子也已被撬开了嘴,与你说的,相差无二。”
傅大人这般,便是明晃晃的与穆星驰卖了个好。
穆星驰听了,对傅大人行了一礼道:“谢谢大人告知。”
傅大人微微一愣,他原以为他是个不可一世的,而现下看着,却是温文有礼。
见圣上对穆星驰的态度,傅大人便知道,这位小将军只怕以后的青云路还长着,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穆星驰进大殿,外边虽然已经冷了,但殿内仍是四季如春。
圣上拍了拍案上的案子,对穆星驰和颜悦色道:“你来看看。”
圣上桌上的案子怎么可以随意翻看?穆星驰有些犹豫。
“怎么?你敢以仙玉的死借力打山,却没有胆子看孤桌上的案子?”圣上微微笑道。
那倒不是……穆星驰走上了圣上身边,拿起了这两个案子,一目十行,将其全部看完了。
“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圣上笑道,“只是这事儿,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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