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听了圣上问出的话,黄内侍耸了耸耳朵, 圣上问穆星驰这事儿还真是超出了穆星驰的本分, 如何处置异族的幼子, 这个问题勉强还算得上是穆星驰的处理范围,而另外一个如何对裴尚书府便不是穆星驰该管的事了,这是考验还是真的将他当做未来的继承人在培养?

    大概是常年在漠北, 穆星驰并没感觉到这问题里藏着暗暗的考验,他思量片刻, 与圣上行礼道:“我听闻这异族首领十分看重这名幼子,我们倒没必要要他的性命。”

    “嗯?”圣上挑了挑眉, “你在漠北抗击漠北多年, 我以为你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今他落入了我们手中,你为何不要了他的性命?”

    “若是可以,我想对他千刀万剐。”穆星驰摇了摇头, “可若是要了他的性命,我只怕异族首领怀恨在心, 会对我们漠北的百姓做出报复。”

    “他敢?”圣上怒喝一声, 又问穆星驰道:“难道你们漠北军不足以抵御?”

    “是可以抵御。”穆星驰握了握拳, “可是圣上, 漠北不能再死人了。”

    如今异族退后三里,正在休养生息,他们虽然在后边筹划着如何打垮漠北军,可却没有实质的骚扰举动, 这便是被他们打怕了。可被打怕了又如何?若是戳到了他们的底线,他们仍会还击,不打大的战役,对老弱病残的骚扰却是实实有的。

    圣上愕然,他没有想到,从穆星驰这儿,得到的是这般答案,成大事者必杀伐决断,他原本以为这个在外的儿子,是个这般果断的人物,可如今,他却会为了漠北的百姓而放弃杀掉一个有大威胁的敌人。“你当年为了战胜而屠城,如今怎么却又妇人之仁?”

    屠城一事让穆星驰一战成名,他抵御了异族最大最疯狂的进攻,但却也将他推到了褒贬不一的舆论台前,当时圣上案上便有着对他斥贬的案子。

    “圣上。”穆星驰跪下了,嘴间苦涩道:“当时我杀那么多的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听到这句话,圣上半晌没有说话,有多少在战场上有了功勋的将军却因为杀红了眼将自己的美名毁于一旦,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却还有着赤子之心。

    圣上心想,就算穆星驰不是自己的亲子,他也是会十分欣赏这位少年将军的。

    “好了,起来啦。”圣上敲了敲桌子,“人是可以放,但却要与异族立下跳跃。”

    只要不要那异族幼子的性命,圣上想怎么拉锯都是他的事。穆星驰便不再说起此事。

    黄内侍赞许的看了穆星驰一眼,这位在外的皇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每一次都恰好的得了圣上的好感与信任。

    如何与漠北提条约,自然会有朝中的一种老狐狸来拟,圣上也不愿操心这个,他接着问道:“裴尚书府呢?”

    裴尚书府?穆星驰默念了一番,他摇头道:“圣上,此事并不是我擅长的,如何罚,还请圣上自己定夺。”

    对这个回答,黄内侍心中总算明白了,这个在外的皇子,面上看着忠勇,却是个滑不溜秋的,他一个臣子如何能对另外一个臣子的事定夺建议?

    其实圣上想要的只是异族幼子的答案,而关于裴尚书府的,他也没想从穆星驰嘴中问出什么有用的,可如今穆星驰一副不清楚便是不言论的姿态,倒是很好的取悦了他。

    圣上将册子推到了一边,带着笑意道:“好了,不说他们了,说一说卿卿。”

    圣上叫了明卿云的小名,便是将这些公事通通推到一边,要与穆星驰拉扯一下家常的意思了。

    穆星驰不知为何圣上会与他说到明卿云,他有些惊讶。

    “你明明可以在公审的那天出现与她辩驳,可是你却为了让她早些出来,自首去了。”圣上笑道,“只不过是禁足,便让你如此心疼了么?”

    穆星驰不料圣上会与他打趣这个,他行了礼有些认真的言道:“此事牵扯到明小姐的闺蜜,请圣上恕我不回应。”

    卿卿是何等的身份?若是一般的人,得了卿卿的关注,早就攀上去了,而他,却是一副傻愣愣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可惜只怕如今卿卿还在府中生气。”圣上又接着说道,“她连夜入宫为你求情,以为你是真的为她顶罪,却不料你还有如此后手。”

    穆星驰又如何想不到这些?只不过当时……“那庄子太危险了。”

    “危险在哪儿?”圣上好奇道,“宗人府的人可是都守着。”

    “那异族的幼子为了脱离宗人府的排查,定然会将罪扣押在她头上,若是让她来一个自尽,此事便无人说得清了。”穆星驰说道。

    “那你到底是为着她的安全多些,还是为了大义多一些?”圣上紧接着问道。

    圣上为何要在这个问题上步步紧逼?穆星驰不明白,只言道:“圣上,这些并不矛盾。”

    他是要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了。

    见穆星驰双目清明并不是为爱痴迷的模样,圣上哈哈大笑道:“在孤看来,你与卿卿,倒是天生的一对,孤可为你们赐婚。”

    可穆星驰面上却没有出现圣上所意料的欣喜,他摇了摇头道:“圣上,漠北太冷了也太苦了,容不下这朵富贵花儿。”

    “你不喜欢她?”圣上没有料到,自己的好意却被穆星驰推了回来。

    穆星驰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也有攀折这朵花的机会。

    “我是喜欢她。”穆星驰坦诚道,“可我不也能凭着爱意便将牡丹花移到不适合她的地方。”

    “你可以留在京城。”圣上大手一挥道,“禁军首领已到了年龄,你慢慢磨练几年便能上手了。”

    黄内侍倒吸了一口凉气,禁军首领是多么重要的位置,圣上尽不眨眼的将它承诺给穆星驰?

    穆星驰在军中良久,怎么会不知道禁军首领的重要性?圣上为何会如此看重他?他心中慢慢闪过了一丝模糊的疑惑,可他却将这些轻而易举的推了出去,“圣上,我答应过漠北百姓,要护他们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

    “哈?”圣上被这个回答弄的好气又好笑,“青云大道你不走,你偏要走崎岖小路?”

    “圣上,我从小便立志要保漠北安定,对我来说,漠北安宁便是我的青云大道。”穆星驰跪下对圣上说道。

    ”你……”圣上好奇道:“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卿卿嫁人生子?”

    “我不想。”穆星驰摇了摇头低声道,“可这便是我的命。”

    命?他的儿子,居然连一个女子都不敢去喜欢?末了还要说,这便是他的命?圣上握了握拳,有些不耐烦的与穆星驰道:“好了,孤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今儿他拒绝了圣上对他的重用,穆星驰也不在圣上面前碍眼,只麻溜的退了下来。

    圣上看了看穆星驰离去的背影,与黄内侍抱怨道:“这穆家是怎么教人的?叫人教成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若再过几年,他都能吩咐人与他修书立著了。

    这……黄内侍从圣上的话中听出了淡淡的愉悦,他弯着身子道:“小穆将军一心为国,是栋梁之才。”

    “还什么小穆将军?”圣上抱怨道,“他是孤的儿子。”

    黄内侍从圣上的话中听出,那不一般的欢喜感。

    “那明小姐那儿……”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圣上便真的不管了?

    “孤的儿子,难道还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圣上龙眼一瞪道,“就算去漠北吃苦又如何?以后还有泼天的富贵等着她,她这苦,吃得不亏。”

    圣上想将明卿云指给穆星驰不仅仅是因为穆星驰喜欢,还有便是他想给穆星驰最大的底气明国公府,若穆星驰今儿在圣上面前显得十分喜欢明卿云只怕圣上心中还会有其他的想法,如今他显得对明卿云没有那么的想要反而一心专注的是漠北的大业,圣上反而能安安心心的将明卿云指给他。

    圣上觉得,穆星驰有一点像了自己,在大事面前,是不会看重儿女私情的。

    圣上下了决心,便又看向了裴尚书府的帖子,“裴尚书跟着孤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他的姻亲,都是朝廷的栋梁。”他被异族人算计,倒也没有给大显朝带来特别大的威胁。

    黄内侍听闻此话,便知道圣上的手要重重抬起,轻轻落下了。

    “督促裴家的人速速还乡,三代不能如朝。”圣上思量片刻道,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他这般,便是断了裴家的锦绣路,“至于裴知瑜,他虽有苦,但也无法轻饶,便贬为庶人,择日上路吧。”

    圣上闭了眼,有些惋惜,那个惊才绝艳温润如玉的少年人,便在这权谋的倾轧中消逝了,只可惜,他还写着一手好字,他的书画,可是他最喜欢的。

    对于裴家的旨意,圣上下得十分的快,惹得朝廷中众人将家中从上到下全部排查了一次,异族如此居心,防不胜防。

    而任有朝廷要职的官员们,还真从家中查出了奸细,还在他们只是奴婢洒扫之类,并无造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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