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这是明卿云的闺房,又有郁氏在,裴知瑜不好久留,只与明卿云笑道:“表妹好好保重身子,明日我再来探表妹。”

    明卿云刚刚从裴知瑜对她冷漠无比的梦中醒来,她一双美目有些忧愁的看着裴知瑜,点了点头。

    裴知瑜不知明卿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忧郁,想着只怕她确实做了什么噩梦,但在郁氏面前,他也不能问上太多,只能与明卿云道别。

    明卿云一袭软绸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露出晶莹剔透的锁骨来。碧桃就算是见惯了小姐的美貌,也被她这模样迷得微微出了神。

    郁氏见女儿一双眼睛跟着裴知瑜走出了厢房,摸了摸女儿乌黑透亮的发,有些心疼的说道:“你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

    她这个女儿,明明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打小时候见裴知瑜第一眼起,便成了裴知瑜的跟屁虫,谁让裴知瑜不高兴,她便要去撤谁的场子。这家中若是谁说了裴知瑜的不好,明卿云是一定要甩脸子给他看的。

    郁氏说完这句话,原以为女儿会又发一场小脾气,却不料女儿只将手在脖间摸了摸,将脖子上的红玉锁摸了出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冤孽。郁氏眉头一皱,这红玉锁是明卿云第一次见裴知瑜,哭着喊着从他身上抢来的,一块并不怎么昂贵的红玉,被明国公府的嫡长小姐贴身带了好几年,外人若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编排。

    红玉锁还在她的脖间。她记得在她与表哥撒气的时候,将这个扯了下来,还给了表哥,从此以后,她脖子上空空落落的,一颗心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见一向好强的女儿如打了霜的茄子,郁氏也不好多说,只能将话题转到了别处,“这仙玉县主也太过于嚣张了,知瑜再如何也是记名的嫡子,她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应该让人偷了他的玉佩。”

    哪儿是不喜欢他,明明是喜欢得要命。明卿云撇了撇嘴,她记得在表哥“移情别恋”之后,仙玉县主还与她说过,“怎么会是她?我宁愿是你!”可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也太过于变扭,让大家都以为身份贵重的仙玉县主看不起的,是裴知瑜的庶子身份。

    明卿云将红玉锁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郁氏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的还这么凉?”

    凉算什么?自己明明是已经死透了又回来了一次。明卿云心中暗暗絮叨,但嘴上却说:“母亲,我身子已经大好了。”

    郁氏不信,一个女孩儿在春日下水,对身子的损伤有多重?她只能对明卿云絮絮叨叨,让她小心保重自己。

    两母女正说这话的当儿,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碧桃走了出去与她耳语了几句,只见碧桃端着一碗蛋羹走了进来,笑着对明卿云道:“小姐,小厨房的人为您准备了一碗您最喜欢的蛋羹。”

    在厢房里的所有人,听到蛋羹,面上都带了一丝打趣的笑,小姐对表公子一心一意,表公子对小姐也是始终如一。青梅竹马,皎如玉树,温柔体贴,谁不羡慕小姐能有这样的夫婿?

    蛋羹……明卿云微微一愣,上一辈子她就是被这个送了命,她看向了碧桃手中的那碗蛋羹,这不知是裴知瑜从哪儿学来的手艺,他将橘子挖空,将蛋放入其中,蒸出来的蛋羹中,有着橘子的清香。

    明卿云忘不了那灼身的疼,她喉头微微一哽,并没有如大家想象的喜笑颜开。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郁氏有些疑惑的问道,莫非是她与裴知瑜闹矛盾了不成?可这么多年来,裴知瑜对卿卿,可以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了。

    “没有什么。”明卿云拿着小勺,微微挖了一点儿,将蛋羹送入了嘴中。

    好见不见的橘子的清香,明卿云记得自己上世,为了让表哥来见自己,她故意不穿夹袄,将自己熬病了,也没有得来表哥的这一碗蛋羹,如今再见,明卿云吃得格外的珍惜。

    郁氏见明卿云吃得认真,便对碧桃道:“你与小厨房说,卿卿每日都想吃到这个。”

    “是。”碧桃脆脆的答应了一声。

    若是以往,明卿云定不会出声,而如今,她重来一次,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音,她记得上一世,表哥每日都来探她了,还每日为她做了蛋羹。

    但是郁氏的口气太过于随意,似乎在使唤一个下人,表哥不应当被如此对待。

    “母亲,表哥每日都有自己的事儿,您怎么能让他每日来做这个?”明卿云靠在郁氏的怀里撒娇道。

    郁氏早已习惯了女儿对裴知瑜的维护,“你病在榻间因他而起,难道他便拍拍手觉得毫无干系?”

    “可……表哥如今日日在书院读书,也不能老往明国公府跑的。”明卿云嘟着嘴,有些不满的说道。

    郁氏一向强势,唯一能拂她意思的,便是她这个宝贝女儿了,“好好好,原来是怕耽误了你表哥读书,那便算了,我让小厨房明儿做些清淡的给你。”

    明卿云刚刚醒来,又大哭一场,她神色出显出了一丝疲倦。

    郁氏见她如此,便对她说:“你先休息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碧桃与张嬷嬷轻声轻脚的走了上来,将床帘给放了下来,留明卿云一个人在床内。

    明卿云躺在床间,惊疑不定的握着手中的红玉小锁,这到底是一场幻梦,还是一场重来?

    她抬起了自己纤细玉白的手,微微发呆,若这只是一场梦,穆小将军在她的梦里,死了;大梁国在她的梦里,灭了。

    难道是穆家没有守住边关的缘故?明卿云心中一痛,坐了起来,连穆问灵都死了,只怕漠北那一场战役,极为惨烈,而去了漠北那一道屏障,金军入梁,长驱直入。

    可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场梦?她虽然生在高门,但作为闺中贵女,最关注的不过是表哥对自己好不好,最擅长的不过是如何将衣裳首饰搭配到最好,在锦绣堆里,她对漠北的事实在知道得少之又少。

    若是真的,只怕漠北不日便会有人来到京城,可是穆家世代镇守着漠北,早已是漠北的一道屏障,而京城的世家贵族都很少提及他们,似已遗忘了他们,他们为何会要上京?

    千百个疑问浮上明卿云心头,明卿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回忆着,过几日圣上龙颜悦下,点了不少朝中年轻子弟陪他去山中狩猎,这本是一桩好事,可圣上最信众的大皇子在其中却摔了腿,这一辈子都不良于行,圣上怒下,杀了不少牵连在其中的人。

    且看看此事会不会发生吧。明卿云心中想着,微微闭了眼,才疲倦的睡了过去。

    大概是心事 已定,第二日醒来,明卿云觉得自己已大好。

    碧桃为她打开了床帘,外边阳光明媚,她伸了伸懒腰笑道:“最近躺在床间,身子骨都软了。”

    碧桃对外边拍了拍手,几个小丫鬟捧着物品上前,小心的伺候起榻边美人来。

    明卿云自小生得美貌,又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身  子无一处不娇嫩,惹的小丫鬟们小心翼翼。

    她在碧桃的伺候下净完了面,穿上了桃红色的外衫,走到了铜镜前,桃花迎面笑春风,忧愁还没有爬上她的脸,她还是那个如蜜糖一般的人儿。

    明卿云心中满意,她就算怀疑梦中真假,也对府中众人有些愧疚,她与穆问灵杠上,天天追着表哥跑,最后还惹到了圣上面前去裁决,丢尽了明国公府的脸,但从祖母到母亲,都只心疼她的难过,无人责怪于她。

    明卿云指了指小丫鬟递上来的锦盘中的桃花钗,笑道:“今儿我戴这个。”

    小丫鬟应了,拿起桃花钗轻轻的cha入明卿云乌黑的发髻之间。

    祖母最喜欢的便是桃花了,她如今大好,打扮得爽爽利利的与祖母请安,祖母心中定然欢喜。

    明卿云打扮好了,又去后花园亲自折了几枝桃花,走向了明国公府老夫人的西苑。

    明国公老夫人徐氏当年出身不显,却因为一张桃花面儿被老明国公相中,可就算如此并算不得什么,可她靠着 一颗玲珑心让老明国公宠了她一辈子,因着她爱桃花,明国公府更是处处桃花。

    如今老明国公已经去世好几年,徐氏让正房让给了儿子、儿媳,自己偏居西苑,日子虽然清闲,但却有些寂寞。

    明卿云人未到,但徐氏身边知事的婆子们已经早早的将此汇报给了徐氏。

    徐氏老了,越发慈祥,心中惦记的便是一对孙子孙女,明卿云病了的时候她因为惦记着孙女也连连心绞痛了几天,如今听说明卿云来了,她恨不得在西苑的门口等着。

    见徐氏这望眼欲穿的模样,她身边的陈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人,小姐一会儿就到,您且慢着点儿。”

    “诶,老头子走了,如今我也只能帮他看着这些孩子们,让他们好好的长大啰。”徐氏叹了一口气道,她对身边的小丫鬟道:“你且去看一看,卿卿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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