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云跟着那小仙往前走,只见一路上有不少穿着白衣的仙人都在与她打招呼,更有面善者,对她笑道:“牡丹仙子,您这是回来了?”
牡丹仙子?明卿云并不大喜欢这么俗的绰号,只皱了皱眉,低着头跟在小仙身后一路走。
小仙将她带到了一个白衣老头的面前。
明卿云在俗世见过不少好东西,如今见到这老头身上的这一套闪着白光的禅衣便知道其绝非凡品。书上说人去世之后要下阿鼻底狱,莫非她明家一门平时乐善好施积了不少功德,将她渡上了九重云霄?若是如此,她明家的列宗列宗又在何处?
明卿云正在细细思量,却不料那白衣老头只瞧了她一眼,便变了脸色,“牡丹仙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明卿云世家出身,从小便居高临下惯了,如今疑似被人惯了毒药丧了命也不愿意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嗨!”白衣老头种种叹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到一块巨石处,用手挥了挥,只见巨石居然出现凡间的模样。
明卿云那一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也被惊得微微瞪了起来。
这哪里是凡间?这简直是人间炼狱,那异族的蛮夷一路杀戮,攻入了京城,不说百姓们哀鸿遍野,连京城的那些贵族们,也被绳子锁成了一串一串,成了待人宰割的羔羊。
“不……可……能……”明卿云想着自己离开时明国公府的繁花似锦,有些迟疑的喃喃道,这白衣老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用这些来哄骗她?就算她看到了又如何?
不过那白衣老头没准备让她看多少,挥了挥手,将那句石上的影像收了,“牡丹仙子,你该走了。”
走?去到哪儿?明卿云有些不懂,之间那白衣老头从宽袖中拿出一个拂尘,微微对她一挥。
一阵强烈的风朝她吹来,吹得明卿云往后一退,直直的似坠入九重云霄。
已经死过了一次了,还要再死一次?风吹过明卿云的衣袖,在她耳边呼呼作响,明卿云心中不甘,却重重的摔落在什么之上。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给她下的毒,她绕不过他!明卿云在昏死之前,定定的想到。
没过多久,明卿云似感觉到有人用温热的锦帕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上。
她似听见小丫鬟的叹气声,“小姐这一场高热发得有些久啊。”
高热?她不是被人毒死了么?明卿云有些疑惑的想到。
“若不是为了裴公子,小姐堂堂金枝玉叶又何苦……”小丫鬟继续与身边人说道,却被人“嘘”了过去,“小姐的事也是你能够多言的?”
裴公子?表哥?明卿云突的想到,她似曾经为了表哥得过一场高热,是什么原因来着?是因为有人将表哥最重要的玉佩扔进了水池之中,她便直接淌水与表哥去捡?春天虽暖,但风也凉着,所以她才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表哥……想到表哥,明卿云突然有些鼻酸,莫名的又落下泪下。
明卿云的贴身丫鬟碧桃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对她十分忠心,她本就在床上目不转睛的守着明卿云,如今见明卿云紧闭的双眼落下泪来,连忙起身唤道:“小姐,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碧桃的这一声唤,彻底的将明卿云从黑暗中唤醒,她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道:“这是哪儿?”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碧桃听见明卿云的话,面上变了颜色,小姐这莫非是烧坏了脑子不成?她先将明卿云扶了起来靠在床头,又对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去找大夫。
小丫鬟自然知道明卿云有些不对,她连忙推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疏世难得的翩翩公子,他穿着湛蓝色儒衫,头戴着青色发带,目光温柔,似一副水墨画。小丫鬟每每见了这位公子,都要暗中脸红心跳一番,而如今,她却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表妹怎么样了?”那位公子见微知著,看到小丫鬟的神色便有些担忧的问道。
“小姐看着不太好。”小丫鬟急急说道,她知裴公子在小姐心中的分量,也不对他做任何隐瞒。
裴知瑜比明卿云大上两岁,又与明卿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也没有什么避讳。
可当明卿云到了青涩年华,大成朝虽然民风开放,但裴知瑜谦谦君子,对明卿云还是离得远了些。
而如今,他听说明卿云不好,还有什么防不防的?只着急的打开门走入了明卿云的闺房之中,“卿卿,你还好吗?”
明卿云刚刚在碧桃的伺候下喝下一杯温水,听见裴知瑜的声音,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屏风之外。
碧桃这才想起了什么一般,与明卿云笑着偷偷的说道,“小姐,您病着的当儿,表公子天天来探您呢。”
明卿云一双美目左右看了看,碧桃似她心中的蛔虫一般,“张嬷嬷去老夫人那儿了,还没回呢。”
张嬷嬷是明卿云身边的贴身嬷嬷,虽然一心为这明卿云,但有些不苟言笑,对明卿云的一举一动都颇为管束。
若是往常,明卿云早就让人撤开屏风,与裴知瑜撒娇一番了。
而如今明卿云却半倚在床上,一双素手紧紧抓着背面,似有些呆愣。
莫不是真的烧坏了?碧桃心间有些害怕,“小姐……”
裴知瑜见屏风内半天没有回应,有些着急的走进了内室。
他刚刚踏入,声音便去了半截。
明卿云缠绵病榻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虽然时常来明国公府,却从与她见过,如今见了,却觉得她变了许多。
大概是一直病着的缘故,明卿云那一张巴掌大的脸蛋褪去了婴儿肥,显得她那一双桃花眼越发的大起来。她靠在床边,并没有做平常贵女的打扮,只简单的一袭白色襦裙,比起平常的艳丽,显得格外弱不胜衣。
“表哥?”明卿云见着了裴知瑜,有些无措,在她的记忆里,在后期,因着她对他心爱之人的屡屡刁难,表哥是再也不愿意理她了的。
裴知瑜见白衣少女紧紧的盯着自己,突然落下泪来,他心中跟着微微发酸,笑道;“这是怎么了?”
明卿云看着裴知瑜缓缓走近,竟拉着裴知瑜的袖子大哭起来。
碧桃暗自心惊,自家小姐身为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眼高于顶、目下无尘惯了,怎么会突然哭得如此伤心,莫非是表公子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不成?
面对碧桃有些怀疑的眼神,裴知瑜显得有些无奈,他一只手让明卿云拉着,一只手从碧桃那儿拿过帕子,“表妹,你擦擦眼泪,别将眼睛哭坏了。”
裴知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可明卿云想到上世的种种,她哭了个够,才接过了裴知瑜手中的帕子,擦干了眼泪。
当明卿云刚刚擦完眼泪,便听见外边有人匆匆问道:“卿卿,你这是怎么了?”
不用想,这人必定是明卿云的亲生母亲,明国公夫人郁氏,郁氏出自赫赫有名的郁家,父亲曾为三朝元老,如今亲大哥郁成,乃是户部尚书。
明卿云大病初愈,脸色雪白,刚大哭一场,唇间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晕,倒是显得格外的艳丽,她看了裴知瑜一眼,裴知瑜面上并未变色,只带着笑意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
说起来,表哥性格内敛,每每在她身边便是如此一副温和体贴的模样,可母亲每次见自己不开心,总要怪到表哥身上。明卿云大梦初醒,对裴知瑜开始重新审视起来,而如今,她收起了心思,对着外边进来的郁氏露出了一个笑容:“母亲,我没事,只不过是刚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做了一个噩梦便哭成这个样子……”郁氏又气又好笑,“也不怕你表哥看笑话。”
郁氏知道女儿的心思,声音里带着打趣,虽然明卿云是因着裴知瑜而病在榻间,但明卿云病了的日子,裴知瑜每日都上门来探,倒是让她气消了不少,而如今,女儿又大好了,她自然不会怪罪。
明卿云听了母亲的打趣,又偷偷看了裴知瑜一眼,见他唇角带着笑意,并无不悦,大概在那位女将军出现之前,表哥并不讨厌她?
裴知瑜名为明卿云的表哥,但其实与明卿云并无血缘关系。明卿云的姨母这么多年来一直膝下无子,当年她咬了咬牙,将裴大人妾生子抱养了过来,当做亲子教养,那位妾室去世得早,而裴知瑜实在优秀,裴夫人便一心一意为他打算起来,这其中的一桩,便是为裴知瑜相看了明卿云。
本来以着明卿云的身份,与裴知瑜并不相当,但明国公府个个都将明卿云当做掌中宝,而明卿云虽然眼高于顶,却从小开始,心中只有裴知瑜这个表哥。明国公府就算对裴知瑜的身份有些微词,也抗不过明卿云对裴知瑜的喜欢以及裴知瑜的优秀,暂且默认了这段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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