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诗萱本就是玩笑话, 没想到竟然被洛青鸢反将一军, 噗的一声笑出来, 不怀好意地看向乐小义:“乐师妹,叫声师祖来听。”
乐小义短暂愣怔后忽然灵机一动,眉眼弯弯, 甜甜地唤了声:“师祖。”
没人想到乐小义居然这么听话, 左诗萱闻声肩膀一颤,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牙酸地不行,服气地制止乐小义:“我错了, 你停,多听两遍我感觉自己都要折寿了!”
乐小义哈哈大笑,她在左诗萱手里吃了那么多瘪, 终于也给左诗萱下了一回套。
姐妹俩笑笑闹闹的, 忽听耳旁响起一声笑, 洛青鸢看来心情很不错, 主动撤了棋盘上的散子, 问左诗萱:“你打算怎么教我?”
左诗萱于是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洛青鸢:“你们两下,我来讲。”
依旧是乐小义执白开局, 洛青鸢跟, 一开始没什么好说的, 但到棋局有关键转折的时候,左诗萱就会提两句。
洛青鸢一子落下,手还没从棋子上挪开, 忽然被左诗萱叫停。
她美眸扫过去,眸子里满是不解。
左诗萱于是示意洛青鸢别动,然后让乐小义落子,乐小义在洛青鸢方才那一子旁补上一枚白子,棋势一变,黑子被截大龙,岌岌可危。
洛青鸢轻轻“呀”了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所在,乐小义便将刚刚落下的那一子收回来。
“可是,好像不论我怎么走,都破不了乐师妹布的局。”洛青鸢努力思考,可她在棋上的造诣实在不高,看不出破局之法。
左诗萱微微一笑,伸手去拿洛青鸢手下那枚棋子。
洛青鸢手指还点在棋上,左诗萱的手就伸过来,指尖相触,洛青鸢闪电般地抽回手。
左诗萱没觉察异样,乐小义的目光也落在棋盘上,想知道左诗萱如何解局,故无人注意到洛青鸢脸颊柔白的肌肤上浮起一层浅浅的可疑的红云。
“你观察她走的这几步棋,看起来虽然散,但若将首尾连接起来,就是一张网。”左诗萱认真讲解,一边讲,一边用手在棋盘上点了几下。
乐小义有幸旁听,点头肯定了左诗萱的推测,她下这几步的时候的确就是这么想的,遂问:“那怎么解呢?”
“既然你的目的是做一张网,那在你的网成气候之前破除不就好了吗?”左诗萱说着,将方才取回来的那枚棋子点在棋盘上另一个位置,那枚棋子就像尖刀似的,与其他黑子相应,果然破了乐小义布下的阵势。
乐小义一脸钦佩,抚掌而笑:“佩服佩服,左师姐果然厉害!”
“过奖。”左诗萱眉眼弯弯地笑,然后转头看向洛青鸢,“听明白了吗?”
洛青鸢猛地回神,脸上的红霞已经退了,她看了看左诗萱刚才落子,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明白了。”
“那好,你们继续。”左诗萱回到观战席。
这局棋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左诗萱不止讲解洛青鸢的棋,还会对乐小义的棋做一些简单的点评,乐小义收益颇丰,一一铭记在心,心里钦佩极了。
等下完棋,到了午后,洛青鸢也主动兑现自己的承诺,居然拿出了问心剑诀的剑谱,将剑谱的手抄本直接送给乐小义:“你练这个,但不许外传。”
乐小义拿着剑谱呆若木鸡。
左诗萱亦觉惊讶,从乐小义手里接过剑谱翻了几下,朝洛青鸢笑道:“可以啊,为了学个棋下血本了,这问心剑诀是洛氏藏本,剑神宗外门都没几套能与之媲美的剑诀,你就这样拿给乐师妹了?”
“问心剑诀又不是谁都能练的,我拿出来的只有前三重剑诀的心法,如果乐师妹练不了,后面的自然也就不用给了。”洛青鸢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乐小义感觉不到她的情绪起伏,想是当真觉得无所谓。
白捡一套剑诀,乐小义惴惴不安,特别是乐小义心里对洛青鸢针对左诗萱的“阴谋”有所预感,更加觉得此物烫手,万一以后左诗萱出事了,她却拿了人家的剑诀,乐小义害怕极了。
“剑诀太贵重了,洛师姐,你还是拿回去吧。”乐小义和洛青鸢不熟,她坚决站在左诗萱这一边。
再说了,是左诗萱教洛青鸢下棋,她什么力也没出,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过意不去。
“诶,别啊,收着。”乐小义试图将剑谱还回,却被左诗萱制止了,“这是她拿给我的报酬,我转送给你了,不要白不要,你拿回去练练。”
乐小义在剑法上的天赋所有人有目共睹,她现在缺的就是像问心剑诀这类的高等剑诀,有洛青鸢在前,乐小义修炼问心剑诀时遇到的任何困难都能找洛青鸢询问,哪怕日后洛青鸢去了内门,乐小义依然可以去找她交流。
洛氏的势力虽不及左氏,但在大禹也是有名望的大家族,日后左诗萱离开剑神宗回了左氏,乐小义有洛青鸢相护,也不至于受欺负。
乐小义意会了左诗萱的意思,顿时就有些鼻酸,左诗萱如此为她着想,而她还帮着洛青鸢诓了左诗萱,顿时愧疚不能自已。
她决定,待会儿回去就跟左诗萱坦白,让左诗萱多注意一下洛青鸢的小动作。
乐小义到底是没把剑谱还回去,她在洛青鸢的指点下记住了第一重剑诀的修炼要领,待天色晚了,便与左诗萱结伴回南院,约定过两天再来。
路上,乐小义做好了被左诗萱责备的心理准备,开口将自己所知的异样向左诗萱坦白:“左师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左诗萱应声,“你说。”风吹得大,有些冷,她提了提衣领,将呼啸的寒风挡在外面。
冬日日头短,现在酉时过半,未及戌时,天已经快黑完了。
乐小义其实不知从何处开口,犹豫了一息,这才道:“我觉得洛师姐有点不对劲。”
左诗萱看向她,脸上笑容浅浅的,却很温柔:“怎么不对劲了?”
“就是……”乐小义咬咬牙,“她好像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前天宗会,其实是洛师姐要去找你,我跟她一起去的,这次她也是故意寻的借口让你来东院。”
乐小义一口气把话说完,左诗萱神态却没什么变化。
她好像早已料到乐小义要说什么似的,乐小义话音落下,她脸上还保持着和煦地微笑,点头应道:“我知道呀。”
乐小义一愣。
左诗萱笑盈盈的:“洛氏女怎会不知我的棋技如何,这整个樾清居,能指点她棋技的,就只有我了。”
说完,她还回头朝乐小义笑了笑:“就你蒙在鼓里没看出来,洛青鸢昨天让了你两个时辰,今天又辛辛苦苦陪你练棋,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什么?”乐小义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洛师姐昨天是让她的?故意下得一团乱?
怎么可能?!
明明今天的棋局也是乱七八糟!
“呵。”左诗萱见乐小义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声,“等会儿回去,我跟你细说。”
乐小义神飞天外,一路上脑子里都回荡着左诗萱那句话,洛青鸢又在耍她!
等到了南三阁,乐小义跟着左诗萱上楼,左诗萱便将自己屋里的棋盘端出来放在桌上,提点乐小义:“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去的时候下的第一局棋面吗?就是洛青鸢留的那把残局。”
乐小义仍觉得不可思议,拧着眉闷闷地嗯了声:“记得。”
那局棋她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第一次和左诗萱对局,输得一塌糊涂。
“那你把棋面复原。”左诗萱吩咐完,自己起身去倒了两杯水。
乐小义坐在桌边,按照自己的记忆,一步一步把棋面还原,等左诗萱回来的时候,棋面已经恢复成那一把残局还未开始的样子。
左诗萱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记忆不错,你刚才复棋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吗?”
乐小义在左诗萱离开这段时间已经很认真地观察过棋面,先前因为对洛青鸢的棋技先入为主地认为很糟糕,所以并未细看,如今乐小义端正了态度,再看时便有不同感受,并且的确有所发现。
她点了几步黑棋,说出自己的判断:“这几步棋看似毫无章法,其实乱中有序,彼此呼应,不论从哪个方向入手,都能很快地与其他几子连成一片,进可攻,退可守。”
这局乍一看乱得不行,但若细细推敲,就能发现它的厉害之处。
“不错。”左诗萱点头,然后捻起一枚乐小义那一方的白子落在乱棋之中,笑道,“现在你再看看呢?”
乐小义凝神去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左诗萱下的那个位置当然不是乐小义先前的下的那一手,棋面上原本势均力敌,但因白棋走的这一步,局势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埋在四周的白棋一瞬间像活了似的,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即将一口咬开黑棋的布防。
然后,左诗萱又落下一枚黑子。
此举实乃点睛之笔,黑棋散兵立即有了领兵之帅,万众归心,又能与白棋分庭抗礼。
黑白子各有其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行差踏错一步,就是败局。
乐小义大呼不可思议,简直叹为观止。
至此,乐小义总算明白了,能设如此厉害的残局,洛青鸢的棋技岂是等闲?
“那她为什么与我对弈的时候要下成那个样子。”乐小义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左诗萱笑:“如果她的棋技不烂,怎么向你开口让你找我?”
乐小义一拍大腿:“对!我就是想说这个,洛师姐故意找到你,又是设棋局又是给剑谱,她到底想做什么?”
左诗萱又摆弄了两下棋子,两眼弯弯,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她方才回来的路上,她看着天空中朦朦胧胧的月亮,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左云琴问她。
——青鸢,洛氏青鸢,爹娘管我叫鸢儿。
原来那么早之前她们就已经见过了。
谁能想到那时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长成仙姿玉貌的佳人了。
而且那次分别之后,小姑娘在棋技上下了一番苦功呢。
故意用乱七八糟的棋局诱她出来,是不是说,洛青鸢还记得那时一面之缘?
所以,洛青鸢现在来找她,是什么意思呢?
左诗萱不解,心里暗想:罢了,陪洛家的小妹妹玩玩,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乐小义:洛师姐又在扮猪吃老虎,所以棋技也只有我才是真的垃圾,笑不粗来,实惨.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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