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窗下对镜理妆,就见着雪雁笑嘻嘻的进来:“这是她们大太太送来的东西,说是特别给姑娘呢。”说着雪雁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二枝料器做的精致花簪。黛玉见这些簪子做的小巧精致,忍不住拿起来一支:“怪精致的,这都是给我的?”
“是大太太那边的人送来的,只说是把盒子给姑娘,再没别的了。”雪雁把盒子放在黛玉的梳妆台上,向着窗外张望了一会:“今天这个时候他们家的宝玉竟然还没来!”对于宝玉,雪雁觉得真是大开眼界,她还没见过这样一位小爷呢。整天只喜欢和姐妹一起玩耍,而且最会缠着她们家姑娘。来这边之前,贾敏特别嘱咐过,黛玉是定亲的人了,不能和以前一样,有些事情要注意了。
其实雪雁心里清楚,她们家天天说的是这边的宝二爷。当初太太刚回来的时候,雪雁可是听说,老太太有心要和她们家结亲呢。但是宝玉虽然长得好,可惜却不般配。除了老太太疼爱,宝玉长得好,剩下的都和她们家姑娘不般配。
一个一品大员的女儿,盐政的千金怎么会和一个四品的员外郎小儿子成亲呢?因此来到这边之后,雪雁和黛玉身边的丫头一个个紧盯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昨天在老太太跟前,不是说宝玉被宜郡王叫去了。这会应该早就走了。我们到二姐姐那边去。看看她在做什么?”黛玉整理好妆容,就要到迎春那边去。她想了想对着雪雁说:“把大舅母送的簪子也拿上。”黛玉早就猜到了,这些簪子必然不是玉芬给的。肯定输有人借着玉芬的名义送来的。
刚才只就着丫头的手,看了一眼盒子里面的小花簪,虽然是匆匆一瞥,却能看出来那些东西不是一般市面上的东西。一定是宫中新鲜的样子。雁声在宫中当值,而且和宁郡王关系很好。这个东西只怕是雁声托了人才弄到的。
前些日子玉芬看着天气慢慢的冷了,张罗着要给她们姐妹做新衣裳换季,随口说了一声,首饰也要换应季的了。谁知今天就送来这个!
对于雁声的体贴黛玉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害羞。迎春正看着丫头们在喂廊檐下鸟笼里面的鸟儿,见着黛玉来了,立刻笑嘻嘻的迎上来:“昨天不该拉着你下棋那么晚,我想你早上还没起来呢!”
黛玉说明来意,迎春看了看那个盒子:“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省的有人知道了,又要生气了!我这个亲妹子捞不到他一根草——”迎春话没说完,就被黛玉按住:“我就知道你拿着我寻开心,看我撕了你的嘴!”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迎春笑的抱着肚子:“好嫂子,我错了!你就大人大量宽恕了我吧。我知道,你是想避险。其实母亲未必不知道,她默许了就没事。不过,你在这边呢,人多眼杂,嘴更杂!不如叫了三妹妹她们来,大家一起选。省的有人背地里盯着你!”迎春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她忽然拿起来桌子上一杯茶,对着门外面狠狠地泼出去。
“哎呦,是谁乱泼水呢!原来是二姑娘。”一个穿着银红色小袄,青色缎子坎肩,白色裙子的丫头进来,笑嘻嘻的说:“宝二爷昨天得了新鲜东西,叫我给姑娘送来!”
“原来是袭人姐姐啊,那些丫头们都是越发的懒了,姐姐来了竟然也不通报一声。你放下吧!”迎春冷艳看着袭人,脸色不怎么好。黛玉在边上抿着嘴忍着笑,看着袭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出来缓和:“是什么东西,叫你们二爷自己留着吧。”
“是南边来的果子额,宝玉想着姑娘是在南边长大的,自己舍不得吃,巴巴的送来给姑娘呢。我刚才过去,不见姑娘,问了小丫头们,说是姑娘来二姑娘这边了。我就赶着过来了。没想到惊动了二姑娘。”袭人有些畏惧的看一眼迎春。
“多谢二哥哥想着,我也不缺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说着黛玉对着青鸟说:“你拿个荷包给袭人。难为她跑这一趟。”袭人忙着谢了赏赐。“林姐姐也在,真是太好了!”就听着小丫头们通报,三姑娘和四姑娘都进来了。
黛玉和迎春起身相迎,袭人趁着这机会忙着出去了。谁知探春却叫住了袭人:“袭人姐姐,二哥哥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一天天的不见影子呢?”
“二爷被宜郡王叫出去了。大概是二爷投了宜郡王的缘,很受器重呢。三姑娘二爷是有什么事情吗?”袭人带着些得意洋洋的神色,说起宝玉最近的行踪。探春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这才是正事!以前二哥哥终日游荡,叫老爷生气,太太伤心。这位宜郡王自然不凡,二哥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有个长进。”
迎春忍着笑,打断了探春的话:“你快点来,有好东西呢!”说着拉着探春过来,一起挑选那些精致的小花簪。“真精致,我昨天还想着干脆也剃了头做姑子去,可是这样精巧的花簪就不能戴了。”惜春拿起来花簪,有些惋惜的叹口气。
“好热闹,今天人这么整齐,就好像是下帖子请一样。东府那边请老太太过去赏菊花呢,老太太叫你们一起去。”李纨带着个小丫头,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在场的人都说好,唯独是惜春阴沉着脸,把簪子仍在盒子里面,坐在一边不说话了。黛玉担心李纨脸上过不去,要去和惜春说话,谁知迎春却悄悄地扯了下黛玉的袖子:“你不要去,四妹妹的性子很古怪,她最不喜欢别人提那边的事情。她明天是一定不去的。”
探春则是兴致勃勃的和黛玉迎春说:“又到一年赏菊时了,可惜我们不能随心所为,若是能在山上赏菊,登高望远,互相唱和作诗,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黛玉忍不住叫好:“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过那是在人家府上做客,我们不能喧宾夺主啊。其实要我说,作诗也不用一定看了那个实物,只不过是借着一景,一物抒发心意罢了。你要想做事,咱们现在就能做。”
探春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林姐姐说的是,不如我们现在就起诗社,我们也做一把诗翁。”
“你们玩吧,我可不参加的!”惜春年纪小,也不擅长作诗,她先跳出来表示不参加。迎春拉着惜春:“不过是大家无聊取笑罢了,不过是随便胡诌几句罢了,咱们那个那里真的成了诗了?你别扫大家的兴致。”探春来了精神:“正是二姐姐的话,咱们不过是玩耍罢了、”李纨也拉着惜春:“正是呢,姐妹一起玩玩,不要扫了兴致。”
迎春对着身边的丫头说:“你们拿了两串钱,给厨房,叫他们准备些精致的果品送来!”那些丫头们立刻答应着,早有丫头安排好了笔墨纸砚。这边探春和黛玉商量着用什么题目,迎春和李纨看着丫头们摆设桌椅。
“不好了,老爷要打宝玉呢!”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跑来,大家都愣住了,探春忙着叫住了那个丫头:“好好地怎么又闹起来了?宝玉不是去宜郡王府上了吗?”
那个丫头也说不清楚,只说贾政从外面回来就怒气冲冲的,问宝玉在哪里,叫他立刻过来。贾政身边的人看着他脸色不好,生怕是贾政又要发作宝玉了,忙着给贾母报信来了。探春听着,忙着叫人去贾政那边探听消息的。一会小丫头来了,说今天贾政出去拜访客人,席间有不少的人,大家攀谈起来,其中一个人对着贾政说:“令公子真是我文采出众,将来必然能成为柳三变那样的人才。”贾政开始还以为是人家恭维呢。跟着人家客气,谁知有人悄悄地和贾政说:“你们家那个带着玉的公子,年纪虽小,可是填了不少的浓词艳赋,如今成了青楼里面最风行一时的词曲了。府上可算是出名了!”
贾政听了这个话脸上顿时通红,心里恨不得立刻把宝玉拿来打死了。强忍着怒火,也不知道怎么熬到了散席。贾政立刻回家,只叫人把宝玉找来。谁知底下的人说宝玉一早上去了宜郡王的府上了。贾政恶狠狠地说:“本以为是到郡王跟前学习的,谁知竟然学了些荒唐的本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后他那里也不准去。不成才的东西,只会学些纨绔子弟的习气!”
家里的人也不敢说话,只能忙着去寻找宝玉,有机灵的人,立刻进来给贾母报信。结果内院都知道了,大家都为宝玉担心起来了。探春第一个坐不住了,赶着到了贾母那边,迎春和惜春交换个眼神,对着黛玉说:“林姐姐是客人,我们陪着你下棋好了!”
黛玉点点头,有些诧异的说:“我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但是父亲在京城的时候,听着兄长和父亲说过,这位宜郡王文采极好,最喜欢和人唱和。听说皇上看了宜郡王的诗作,都称赞的。二哥哥跟着宜郡王学习也是好的。二舅舅做事太莽撞了。”
迎春嗤笑一声:“二叔整天说宝玉不稳重,不务正业,大家都说宝玉口无遮拦,其实二叔何尝不是呢。你去打听下,看看那边闹得怎么样了!”说着对着黛玉挤挤眼,做个期待的表情。
黛玉一下子明白了迎春的意思,她这是想去看热闹呢。果然一会小丫头跑来说:“没事了,老太太听见了立刻把二老爷叫来狠狠地骂一顿。这会宝玉也回来了,老太太正和二老爷生气呢。宝二爷倒是没事。”
好可惜,迎春和黛玉交换个眼神,站起来:“我们去劝劝老太太。”正说着,就见着凤姐进来了:“你们再做什么呢,老太太那边摆饭了,你们还玩呢。”大家就知道贾母那边已经没事了。迎春看着凤姐笑着说:“我们听着老太太和二老爷生气,不敢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姐无奈的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什么湿的干的,老爷说宝玉不学好,还和老太太埋怨了一通。不过老太太一生气,老爷也就偃旗息鼓了。等一会过去了,别提宝玉的事情。”凤姐笑嘻嘻的拉着黛玉:“我服侍着姑娘过去。”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娇嗔着打掉了凤姐的手:“我有没有瘸了腿,不用你扶着我!”
“哎呦呦,我是好心,想着提前讨好弟妹,谁知你还不领情!”凤姐拿着黛玉开玩笑,惹得大家都笑起来,黛玉脸上绯红,上前要抓凤姐,两个人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玉芬一个人面对着精致的菜肴,根本提不起兴致吃饭,喜儿看着玉芬迟迟不动筷子忙着说:“太太还是吃一点,老爷不在家,雁声一早上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呢。二姑娘如今在老太太那边,的确是冷落了!怪不得太太提不起来胃口。等着新媳妇进门,太太吃饭就不孤单了。”
“我可是吃过苦的,一个人吃饭算什么。他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了,就是雁声娶了媳妇,我还能叫媳妇给我站规矩。我是担心林姑老爷那边不舍得女儿,还要再等等呢,雁声是个男孩子,等等不怕什么。可是若林姑老爷把女儿带到扬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呢。老太太那边为了宝玉去宜郡王府上的事情和老二生气呢。别把烧到咱们身上。”玉芬心里转着心思,贾政一时着急,口不择言,竟然在言语之间有责怪宜郡王的意思。
自己这边都知道了,保不齐回传到外面去。现在看着没事,只怕被有心人记住了,到时候拿出来,又是个把柄。
“好香啊,是什么好东西?”雁声笑嘻嘻的进来,玉芬疼爱的看着儿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这里没你的饭吃!”雁声根本不理会玉芬装出来的黑脸,给玉芬作个揖,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母亲就疼疼我,我可是跑了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呢!我来服侍母亲吃饭!”说着雁声要水洗手,亲自给玉芬布菜。
“哎呀,还是有人服侍的好!等着你媳妇进门了,我就天天叫她在我跟前站规矩。”玉芬故意恐吓雁声,这些天雁声不当值的时候,整天不见人。自己的儿子,玉芬很清楚,雁声肯定背着她做了什么。
“我才不怕呢,母亲舍不得。母亲今天胃口不好吗?不应该啊!”雁声故作疑惑状,玉芬一下子明白了,狠狠地瞪一眼雁声:“你又是做了什么了?别太过分了,毕竟是一家子亲戚!”
雁声对着屋子里那些服侍的人看一眼:“你们出去吧,我来服侍太太吃饭!”等着人都走了,雁声才缓缓地说了实情。“我可没做什么,只是在宜郡王跟前说了句我那个衔玉而诞的堂弟很有文采,宜郡王就来了兴趣了。母亲知道,宜郡王是个生性不羁,潇洒的人,宝玉和他倒是在这一点上很合拍。谁知道宝玉写得那些东西怎么流传出去了?这个事情可是谁也没想到啊。概是宜郡王府里面的奴才们,想着拿出去些诗文能换几个钱。结果错拿了宝玉的大作。二叔也是够古板,当年他自己还不是整天要做柳永那样的人物,可惜写不出来旖旎浪漫的诗词。现在宝玉不是正好成全了他的愿望了?做什么还这样?”雁声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玉芬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还做什么了,不要避重就轻!”玉芬生气的把筷子放下,雁声逐渐收敛了笑容:“也没什么,福王的手伸得太长了,我不过是奉命把福王的爪子修理一下。现在爪子短了不少,看着舒服多了。太妃在宫里越发不安分了,她是看福王与皇位无缘,开始敛财了。母亲可知道,钦天监算出来,明年雨水大,皇上要工部加快修整淮河和长江的河防水务,谁知户部竟然开始哭穷,工部也跟着起哄。说没钱不能按时完工。皇上这会叫地方上自筹治河银子呢。”雁声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玉芬心里一动,林如海是扬州盐政,手上成千上万的银子,不用说,治河的银子又要从林如海的盐运衙门出了。亏空的事情刚告一段落,只怕这会藩库也是空虚的,又要出钱治河!
玉芬忽然想起,惠太妃甄氏的寿诞就要到了,看样子是要大操大办一场,贾母和王氏正商量着如何送寿礼。真是太讽刺了,一边是国家没钱治理水患,要从地方上筹集资金,一边是太妃过生日,要热热闹闹的操办,全国各地无数珍贵的寿礼流水一样的送到京城。
这不是叫全天下看着,皇帝根本不关心百姓民生一味的奢侈享受吗?
“这个节骨眼上,惠太妃还要过生日呢。这不是给皇上找骂吗?”玉芬叹口气,担心的说:“我和你父亲打算着和你姑父说说,快点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你看如何?”
时局越来越严峻了,玉芬满是担心的看着雁声。雁声的婚事真是坎坷啊。
“若是这样,我先给母亲磕个头!”雁声听着玉芬的话都市眼睛一亮,就要跪下来磕头。
“太太,扬州来信了!”喜儿脸色凝重的进来,雁声和玉芬顿时心里一沉,难道林如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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