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听着费婆子的话,一下子脸红了。她一次跟着黛玉到东府那边去,正好看见几个年轻后生跟着贾蓉进来,其中一个修长身材,白净斯文的就是贾芹。算起来他也是贾家的族人,只是家道没有两府这么显赫罢了。佩兰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年纪也大了,本来她跟着黛玉嫁过来的时候,就存了一段心思。
过来之后看着雁声也是一表人才,心里更是有了想法。想着姑娘性子极好,而且平日对她们都是和亲姐妹一样。以后不会担心被正房为难嫉妒。佩兰心思蠢蠢欲动,每每背人的时候,对着雁声就露出行迹来。谁知雁声却是对佩兰根本不看在眼里。几次下来,佩兰讨个没趣,也就灰心了。
但是想着今后要出去,外面正头夫妻再好,但是没了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难免内心矛盾。谁知费婆子忽然提出来贾芹看上自己,想要娶她出去做正经夫妻。佩兰怎么能不动心呢?
费婆子接着说:“姑娘若是愿意,就给我一样信物,等着我回家的时候,给芹哥儿送去。也好叫他心里明白姑娘的心意。他家里人也要给芹哥儿说亲呢。若是晚了,芹哥儿人的亲事就定下来了!”佩兰听着费婆子的话,顿时慌了。忙着拿出来自己贴身一个荷包里面装一对金和合二仙的金馃子:“嬷嬷只管拿去。我是个使唤丫头,他家里人肯定要给他说个好人家出神的小姐。我不敢奢想,只求着今后能在他身边服侍罢了!”
费婆子把荷包装在袖子里,对着佩兰说:“姑娘放心,芹哥儿家里不比以前了。他父母还是想着要门当户对,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人家嫌弃他穷,不嫌弃的,他们家又看不上。不过这次听说,已经看准了一个小吏家的女儿。但是芹哥儿一颗心都在姑娘身上。他才冒险求我。听说过家的女儿性子不好,而且长相十分丑陋。不过是芹哥儿家里欠了人家的钱。真是作孽,好好地一个公子,配了个母夜叉!”费婆子絮叨了一会,不外乎是贾芹对佩兰一往情深,发誓非她不娶。
自从那天开始,佩兰神魂颠倒,一会想着自己和贾芹成亲之后,琴瑟和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自己如何心灵手巧,叫家业兴旺。一会佩兰想起来虽然贾芹家道中落,可他还是贾家的子孙。自己身份卑微,若是贾芹家里不同意怎么办?若是奶奶知道了肯定会发落自己的。佩兰整天如同在云雾之中,慢慢的就被费婆子给控制住了。
后来费婆子说贾芹知道了佩兰心意很高兴,特别发誓非她不娶,但是因为家里欠了别人的钱,债主只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贾芹。佩兰听着立刻拿出来自己的体己银子给费婆子还钱,林家一向是厚待下人的,黛玉更是个大方的人,佩兰在黛玉身边多年,也积攒了不少的银子和东西,约合五六百银子。谁知费婆子拿了银子出去,回来和她说还差五百两银子呢。
要是贾芹家里还不上,就要贾芹给人接做上门女婿去了。佩兰听着顿时慌了,费婆子这个时候说:“姑娘不要着急,我有个法子。你掌管着奶奶的东西,随便一件都够了。你只要拿出来一个,横竖奶奶的东西那么多,少了一样两样的也不知道!”
“嬷嬷不知道,奶奶的东西不是我一个人掌管着。奶奶虽然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是她心里清楚着呢。没什么能瞒过去!”佩兰表示这条路行不通。费婆子则是趁机说:“我有个主意。就算芹哥儿没有这档子事,姑娘和他的婚事也难办,第一样奶奶就不会同意的。再也没有做婶子的把身边的丫头嫁给侄儿的。现在筹划了银子来还账容易,但是——姑娘怎么名正言顺的嫁出去才是最难办的事情呢!”
佩兰心里清楚,她眼巴巴的看着费婆子:“嬷嬷教我,我今后一定报答你!”
费婆子对佩兰说:“有人想跟奶奶搭上话,但是又担心奶奶不肯见他,因此求姑娘引见下!事成之后,那个人愿意给一千两的答谢。”
佩兰开始还疑惑:“是谁?要见奶奶是什么事情?”费婆子说:“太太要叫奶奶管家,族里不少的人都想着在奶奶收下谋个差使。这个人是后边的贾菖。三爷不是放外任了么?身边怎么也该有个信得过的人,帮办些书信来往的事情。贾菖先求了芹哥儿,芹哥儿叫我来问问姑娘。本来是不该叫姑娘犯难的,但是一千两银子呢。这都是为了今后日子考量啊!”费婆子低声的说:“姑娘是奶奶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今后姑娘出去了,可是情分还在啊。现成的例子,咱们太太当年在宫中和当今太后就是好朋友。现在谁敢怠慢太太?连着老爷都要让三分呢!”
费婆子巧舌如簧,说的佩兰心旌摇荡,彻底上了贼船。
黛玉回到放自己的房里,听着豆蔻说了审问的结果,黛玉顿时眼泪下来了。豆蔻和丁香忙着说:“奶奶别为了个忘恩负义,背叛主子不忠不义的人伤心。要怎么处置她呢?还有太太知道了门上赌钱的事情,可是生气了?”
“太太大概是知道我有事情瞒着她,只是没戳穿罢了。我想了半天,还是把事情和太太全说了。太太满心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了太太的信任。那样的话,我真是不配人疼了。至于抓住那些聚赌的人,叫人看严实了,不准他们和人说话,立刻叫管事的来,到他们的家里去抄了赃证出来!”黛玉下了很大的决心,玉芬并没预想的责备她管理下人不利,而是把一切处置权交给了她,叫黛玉自己去斟酌着处理。
刚开始黛玉内心还是庆幸,太太没追究,佩兰的事情也就不会暴露出来,也省的了不少的议论和麻烦,更不用担心有人拿着做文章。但是这一路上,黛玉心里越想越觉得玉芬并非是一无所知。她就算是不知道详细的事情,但是猜出来肯定是自己身边的人也卷进去了。因此玉芬才会全权交给黛玉自己处置。
听着豆蔻的话,黛玉一阵心寒,太太如此信任自己,倒是自己身边的丫头这么不争气。她要是再瞒着玉芬,岂不是辜负了太太一片心意?
黛玉站起来对着紫檀说:“你去看看太太做什么呢,要是太太得闲,就说我过陪着太太说话!”
………………玉芬房间分割线…………
“两条!”玉芬正和丫头们玩牌呢,喜儿有些担心的说:“太太倒是沉得住气,费婆子咎由自取,倒是陈荣,胆大心黑。以前跟着老爷出兵放马的,听说他手上几条人命呢!老爷当初叫他出去自立门户,别人都走了,只这个人不肯走,只当他是念着主子恩情不肯走谁知竟然是个不肯安分。这个人城府深,少奶奶别是被算计了去!”
“玉儿今天一早上就叫管事的带着人查抄了这几个人的家,我就放心了。她年轻,以前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不都是捧着长大的,哪里知道那些人心险恶的事情。不过她虽然见识少,可是玉儿读过书,心里明白,很快就能长大了!”玉芬随便扔出一张牌:“你也不用太操心了,我看这个媳妇不错了!”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最近可是有些风声呢。外面都说咱们奶奶标致和天仙一样,有不少轻浮子弟存了异样心思。只怕咱们家里也有人蠢蠢欲动,痴心妄想呢。奶奶的人品固然没的说,但是外面那些风声真是可恨。时间长了,必然会——三人成虎,这不是太太经常说的吗?太太还是想个法子,堵上那些人的嘴!”喜儿压低声音,在玉芬耳边说着外面的风声。
“奶奶那边的紫檀来了!”紫檀的到来,打断了喜儿的话,玉芬一小:“你看如何,玉儿这个孩子知道深浅。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要敲打敲打这些人了,整天顶着个两府子孙的名声,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的靠着祖上那点功劳吃白饭。这也就罢了,还一个个偷鸡摸狗,把主意打到了咱们头上了!”
黛玉带着豆蔻和丁香进来,玉芬正抱着一只白猫摩挲着,没等着黛玉开口,先笑着说:“怎么愁眉苦脸的?是谁给奶奶气受了?”
黛玉忽然委屈的哭起来,一下子扑进玉芬的怀里,抽抽搭搭的说:“我不值得太太对我好……”
………………
玉芬面色平淡的听着黛玉说了佩兰的事情,她对着文媛说:“你拿毛巾来,给玉儿擦脸!别伤心了,你年纪轻,在娘家的时候又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哪里知道哪些事情?况且佩兰是你身边的人。传出去指不顶成什么样子呢。那个贾芹和贾菖,真是没想到!”
什么贾菖要走黛玉的门路,在雁声那边谋个差使。若是贾菖要走雁声的门路,应该直接跟着雁声说啊。他是男人,和雁声说话更方便。哼,以前雁声在家的时候,也没见贾菖和雁声怎么亲近。这两个人一向是紧跟着那边的。贾家阖族上下都知道贾赦不得贾母喜欢,族里面吗,没有多少人愿意和贾赦走得近。
而且贾芹不会真的想娶一个丫头做正经夫妻的。多半是这两个人包藏祸心!他们是在打黛玉的主意呢?多少奸情,都是身边的丫头婆子吃里扒外,牵线搭桥。
“那个佩兰还说了什么?她的口供和费婆子口供可对上了?”玉芬安抚了黛玉了,慢慢的问起来进展。豆蔻赶紧说:“那个费婆子说得和佩兰不一样,她一口咬定是佩兰求着她去和贾芹说的,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佩兰身上。至于什么贾菖的事情,她也是一问摇头不三不知,只说是传话罢了。”
玉芬点点头:“也不用问了,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一定在费婆子身上,她后边还有藏得更深的人。佩兰虽然做错了事情了,但是她一个丫头,没那个胆子,就算是她人大心大,想要出去了。也不会想出来这个法子。费婆子家里抄出来什么了?这个事情不能外传,只说是费婆子偷了东西,还有陈荣和王石两家,还有他们走得近的亲戚,也要查清楚!”玉芬眼光变得凌厉起来,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告诉他们,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他们一念之间。若是想活命,就老实说。若是敢隐瞒,叫他们自己想去!”
喜儿忙着答应一声,去传话了。黛玉从来见过玉芬如此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很是紧张。在黛玉的心里,这位大舅母是个很低调平和的人,她不像是凤姐那样一张巧嘴,在贾母跟前周旋,也不会像是二舅母那样,总是一副贵夫人的做派。大舅母在人群里面总是不显眼,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主意的样子。从来不会抓尖要强,普通的就像是空气一样。
可是今天大舅母却露出来杀伐果断的另一面。原来她只是轻易不露罢了。
果然很快的管事常平回话,费婆子招认了,是陈荣和王石和费婆子趁着晚上上夜聚众赌博,后来陈荣手气不好,竟然输了不少的钱。陈荣就想着如何翻回本来。本想着能跟着雁声出去,再发一笔财。谁知雁声却不肯带着他去,陈荣就怀恨在心,谁知贾芹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和陈荣说起来要想办法在大房这边谋个差使的话。
陈荣看着贾芹,忽然心里一动,怂恿道:“你不去求三爷,或者大老爷和太太,找我一个奴才做什么?你小子一向不是个正经人,说吧,有什么盘算!”贾芹是个轻浮浪荡子,小小年纪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家里仅剩下的那点家产也慢慢地消耗了。
自从雁声娶亲,众人都说黛玉姿容绝美,比凤姐还要好。贾芹一次到东府去给贾珍请安,远远的见着了黛玉,一见之下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在云雾里。贾芹对黛玉存了一段心思,想着雁声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独守空闺,真是可怜。他就想方设法的打听黛玉的消息。
贾芹找上了经常一起赌钱的陈荣,想求个帮着玉芬办事的机会,这样也能亲近芳泽了。被陈荣连哄带诈的说出来真心打算,陈荣心里一转,两个人立刻设定了计划。陈荣对贾芹说:“你虽然长得也不错,可是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听说她每天都是读书写字的,你虽然也在家学里面混了几年,可是错字连篇,也就是个酒色财气的俗人罢了。不如徐徐图之,要迂回前进。”
于是他们商量定了,先叫费婆子无色能够做你内应的人,他们瞄准了黛玉身边的大丫头佩兰。先叫佩兰对贾芹动心,然后抓住了她的短处,逼着她做内应。有陈荣和费婆子上夜,正好可以半夜开门,放了贾芹进来——然后
玉芬听着常平的话,一摆手打断了他:“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东西,他们都不能留了——立刻把陈荣王石还有费婆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一切知情的人都立刻悄悄地送到庄子上,走漏一点风声,你自己到老爷跟前领罪去。至于贾芹——”
玉芬眼里闪着骇人的光,她怒极反笑:“呵呵,若不是他也姓贾,我一定叫他身败名裂!”
玉芬竭力按捺着汹涌的怒气,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肯定要拿出来手段,叫贾芹和那群混账东西都——强制自己不要想那种血腥的场面,玉芬长出一口气,转脸看着黛玉。黛玉脸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整个人渔业法楚楚可怜。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美貌和才情对黛玉是幸,还是不幸。这个年代女人太无助了,无法保护自己。
“好了,我知道你的为人的,你不用胡思乱想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的心里和我的女儿是一样的。不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以前你在家做姑娘,你父母就你一个女儿,心疼还来不及呢。你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那些人,不过是白披着一张人皮罢了。你何苦为了个畜生生气呢。”玉芬疼爱的把黛玉抱在怀里,安抚着她的小心灵。
黛玉缓过来点,无奈的说:“幸而太太相信我,若是连着太太也不信我,我只有一死了!”
“胡说什么!不过这个事情提醒我了,你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今后你跟着雁声,雁声做官,指不定会到什么地方。你跟着他,没准会遇到更千奇百怪的事情。我教你些手段,至少要学会自保。你也不用动不动就伤春悲秋,你有我们呢。一家人要互相团结!今后有什么委屈只管说!”玉芬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黛玉露出来惊讶之色。
看着黛玉傻乎乎的呆萌样子,玉芬心情好起来:“你看凤丫头,她就是个从来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的人,做自己会比较舒服!”
………………
凤姐还么进贾母的屋子,就听着里面一阵说笑的声音,她忙着问小丫头:“是谁在里边呢?”
“大太太和三奶奶来了,正跟着老太太说话呢!”小丫头给凤姐打起帘子,凤姐心里疑惑,难道大太太担心那边聚赌的事情呗老太太知道了,先过来哄老太太高兴呢?凤姐耳目灵动,她听到玉芬抓住了几个上夜的人趁着晚上上夜看门的时候聚赌的人,第竟然觉得幸灾乐祸。
玉芬带着黛玉在身边,看样子是要叫黛玉管家了,这样一来,自己的后路算是彻底断绝了。即便是她和贾琏回去,也只能处处仰人鼻息。没想到黛玉还没彻底接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凤姐内心深处忍不住生出一丝兴奋:“哼,就是读了再多的书,也是纸上谈兵。她也是被娇生惯养的坏了,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呢!”
“给老太太请安,太太也在。是什么事情这样热闹?”凤姐笑嘻嘻的进去给贾母请安,一双眼睛却落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和平常并没什么不同,贾母笑着说:“你们太太好兴致,说等着下雪了,就请我们过去赏雪,吃烤肉呢。这都是林丫头的主意。这个孩子孝顺,连着一顿饭,一枝梅花都想着我呢。哼,一早上就不见你,到时候就不带着你去!”贾母兴致不错,和凤姐打趣着。
凤姐立刻做出可怜的样子,对着贾母告饶,玉芬端着茶杯嘴角含笑:“老太太可是误会凤丫头了,她对老太太是十万分的孝顺,我们都比不上呢。我是个木讷无趣的人,多亏了林丫头来了,我也跟着风雅风雅。今年冷的早,这几天就阴天了。没准明天后天就要下雪!庄子上送来新鲜的鹿肉和野鸡还有兔子,就等着下了雪,炖着细嫩的野鸡,烤鹿肉,赏雪看梅花岂不好?”
贾母连声赞赏:“好好,难得大太太雅兴,我们也不该辜负了她。她可是百年难得有趣一回。我带上姑娘们还有宝玉,一起闹你去!”
“还有薛姑娘和薛姨妈,你们去请,就说等着下雪了,请姨太太和宝姑娘赏雪!”玉芬立刻叫人去请薛姨妈。
凤姐更是心里疑惑,大太太一向是不喜欢热闹的,怎么忽然改了性子了?
果然没几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仍旧是飘飘洒洒的,山河大地,房屋树木上都厚厚一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人仿佛在水晶玻璃盆里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