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乐什么呢?难道是老太太给你东西了?”贾赦一回来,就见着玉芬坐在那里出神,还时不时的傻笑下,忍不住过去捏着她的脸。
“你吓我一跳,这一身土是怎么弄的?”玉芬吃惊的看着贾赦身上不少的尘土,好像袍子的下摆和袖子都绽线了。难道跟着谁动手了?贾赦早已经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年纪了,而且凭着现在的身份,谁敢和他动手呢?
“你可不知道,京城最近生出来不少的谣言,说什么运河不畅,粮食运不进来,要有饥荒呢。可好了,不少的人开始抢购粮食,更有一些黑心的商家囤积居奇。今天南城一处粮店有风声说店里把粮食囤积起来不卖,就等着涨价呢,不少的人去抢购。差点闹出人命!我带着兵赶紧弹压下去了。过几天皇上就要到寰丘祭天。总算是平息下去了!”贾赦坐下来,有些疲惫的和玉芬说起来今天的事情。
玉芬心里一动:“我整天在家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今天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听着吴贤妃说,皇上叫后宫撙节用度呢。莫非外面真的是不好?”
“是有一些地方受灾,但是还没到那个地步。今年虽然安徽等几个地方报了受灾,可是湖广大熟啊。西北那边今年也是丰年,算下来应该是够了。这都是奸商们故意放出风声,制造紧张气氛呢。至于皇上叫后宫撙节用度,不过是每年都要提一提的。皇上要做大事呢,后宫也是太靡费了。都是那位老太妃带的头!”贾赦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换掉了身上脏衣裳。
等着晚上,夫妻两个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贾赦才想起来:“我回来的时候,你想什么那养出神?还一会傻笑一下的。”玉芬把这些天的事情和贾赦说了:“……我还以为老太太要我帮着薛家的女孩子入宫呢,原来老太太是偏心自己的孙女。担心又进去个和元丫头分宠爱。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原来是这个,老太太对着那边的孩子都很上心。对着咱们几个孩子,哼,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雁声也该来信了。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还有二丫头,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贾赦枕着手,望着帐子顶,心里谋算着孩子的事情。
“雁声总要学会独立的,迎丫头吗,我还想留她几年呢。玉儿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真是可怜。”玉芬想起来今天黛玉要在自己跟前站规矩,还要按着礼数服侍小姑子们,就一阵的心疼。要是贾敏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啊!更想到,等着迎春出嫁了,也是一样要在婆婆跟前站规矩,要服侍小姑子!玉芬心里就和猫抓的一样难受。
贾赦不以为意的说:“这有什么,你心疼外甥女,就叫她不用站规矩就是了。孩子那么小,做什么神神鬼鬼的,装样子给谁看。真要做个知书达理的人家也不用这些虚的了。孩子喜欢做什么叫她做去。咱们家也不是没使唤的人了。你就当多养了一个女儿。”
“我自然是心疼玉儿的。这个孩子也是可人疼。就是到那边去,有外人在跟前,总要打个花呼哨的。你没看见云丫头,在那里幸灾乐祸似的。你说老太太不想薛家丫头进宫,莫非是想把她给宝玉不成?我以前觉得老太太是想撮合湘云和宝玉,后来妹妹妹夫进京来了,又改了心思。结果是叫咱们占先了。云丫头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欢。薛家的姑娘老成的,配上宝玉那个长不大的正好!”玉芬猜测着贾母的心思,和贾赦讨论起来宝玉的婚事。
“老太太还没糊涂呢!薛家身份太低了。其实你就是把薛家的姑娘弄进去,她的出身,也够呛。”贾赦翻个身,把玉芬搂在怀里:“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快点睡吧!”
“老不正经的!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吗!”玉芬推开黏糊上来的贾赦,她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
贾赦有些失落的哼唧了几声,砸吧着嘴,抱着玉芬睡着了。
黛玉房里,紫檀正在给黛玉梳头,丁香端着盆子进来,豆蔻说:“那些小丫头竟敢叫你去倒水,真是没把奶奶放在眼里。等着明天我教训她们一顿!”
原来黛玉带过来四个大丫头,可是按着贾家的规矩,少奶奶身边是两个大丫头的份例,因此剩下的两个人就只能一个月拿五百钱的例钱了。倒是玉芬发话了:“那是公中的规矩,你身边这几个人都是和你从小长大的,我做主了,四个人都是每月一两银子。不够的我给你们补上!”
因此表面上黛玉身边只有两个大丫头,其实紫檀,丁香,佩兰豆蔻,都是每个月一两银子的丫头。按说丁香是不用亲自去倒水的。丁香笑着说:“小丫头们哪里敢使唤我呢。我是不放心,特别出去看看。那群小丫头子,整天咋咋呼呼的,胆子小的很,有个风吹草动就喊叫起来。真的有事了,却都跑的远远的。我最近总觉得咱们这边的门户有些问题!”
黛玉听着丁香的话,顿时脸色一变,雁声离开家有些时间了,他刚到顺天府的时候来过一次信,上面说那边看起来还算平静,其实却是乱的很。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能接了黛玉过去的。黛玉一个人在家,虽然是有玉芬和贾赦。可是族里面总是有些的轻浮子弟,知道雁声的妻子是个美人,现在雁声又不在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难免生出些非分之想。
不过黛玉从来不见那些外人,每天只在玉芬跟前学习管家,要么就是到贾母那边请安和姐妹们说笑。听着丁香的话,黛玉拧着眉头紧张起来:“可是有谁不妥了?门户上的事情不是小事。若是有谁不妥,立刻赶出去就是了!”
“奶奶想多了,我这是心血来潮。这几天晚上,我半夜起来,觉得院门好像打开了,开始想着是我看错了,昨天晚上,我悄悄地出去,发现上夜的几个婆子在悄悄地玩牌呢!大概她们是新上来的,或者是看着奶奶年轻,脸皮薄,就开始放肆了!我刚才借着倒水出去,看了还是那几个上夜的婆子。今天她们若是还敢胡闹的话,我立刻叫了王嬷嬷来,把她们撵出去!”丁香胆子最大,也是四个丫头里面最心细的人。
黛玉点点头,但是还有些担心:“这些人都是太太特别选出来的,你们可要拿捏好分寸,不要扫了太太的面子。”
“这是自然的,奶奶也多虑了。且不说太太对奶奶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再者说了,太太最讨厌的便是家里的下人不守规矩,是那些婆子先辜负了太太,就是太太知道了,只会狠狠地罚她们。”丁香给黛玉吃定心丸。
黛玉看看桌子上的金自鸣钟:“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歇息吧!”等着黛玉安歇下了,紫檀在外面的罗汉床上睡下,剩下的人都在外屋。原先这些丫头们都是在后边两间倒厦住着。因为雁声不在,黛玉叫丫头们搬过来和自己住。紫檀就在黛玉屋子里面的罗汉床上,剩下的三个丫头在外面。
豆蔻坐在炕上,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不见佩兰呢?都这会了,上哪里去了?”“我刚才出去也没见着,对了,好像看见佩兰向着后边去了。她难道是要拿什么东西?”压他们虽然搬过来,但是她们的东西还在原先的房子里。丁香只认为佩兰失去拿东西了?
“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是这个丫头私藏了什么好东西了?你记着上次,奶奶过去帮着太太收拾东西,佩兰这个鬼丫头专门捡时候跟着,得了不少的东西呢。其实咱们也不是稀罕东西。就是这个丫头可恨,专门盯着巧宗。我们去看看,政务可恨的东西肯定是又悄悄地发财了。我们这就去——见面分一半!”豆蔻做个按住的手势,对着丁香挤挤眼。横竖今天晚上丁香要去突击检查上夜的婆子,看她们是不是在偷懒。
丁香看着里面已经熄了灯,就和豆蔻悄悄地披衣下地,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可是后边倒厦没一点灯光,丁香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可恨,佩兰竟然不在?可是她不在后边,人到底上哪里去了!”谁知话音未落,倒厦那边忽然亮起灯光了。
豆蔻和丁香吓一跳:“这个小蹄子,鬼鬼祟祟的!你看怎么是两个人!”豆蔻吃惊的握紧了拳头,不叫自己叫出来。灯光下,两个人影清晰地映在窗户上,这个时候了,除了门房还有几点灯火,还会有谁在倒厦里面呢?
“别是进来了贼了!”豆蔻压低声音,紧张的脸色都白了。“呸,你也不想想,咱们老爷是九门提督,那个贼疯了上咱们家来偷东西,再者说了就是偷东西,也该到银库那边,到咱们这边来做什么。我们别出声,悄悄地过去,看看是谁在!”丁香示意豆蔻别害怕,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过去。
悄无声息的站在窗子外面,就听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一切都安排好了,后天是初一,天上没月亮,那天也是我当值。我已经想好把她们支出去的法子了,到时候就我一个人当值上夜。叫他进来和姑娘见面!”
听着声音好像是上夜的一个婆子。佩兰有些迟疑的说:“这样好么?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天大的事情——”
“姑娘也该为自己打算了。你们还能跟着奶奶一辈子不成。就算是在这里,远不如出去做正头夫妻的好。”费婆子怂恿着佩兰,外面豆蔻和丁香不敢置信的交换个眼神。佩兰胆大包天,竟然和外面的人有牵扯!这个事情传出去——她们不敢想下去了。
丁香刚要喊人,豆蔻赶紧制止了丁香的冒失,事情传出去,别说是太太和老爷了,没准连着老太太那边都知道了。佩兰是奶奶带过来的丫头,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连着奶奶的名声都要败坏了。丁香想明白豆蔻的意思,点点头。两个人仍旧是悄无声息的退回去了。
回到房里,谁知紫檀正秉烛而立,等着她们呢。“你们做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紫檀生气的盯着她们:“奶奶等着你们回来问话呢!”
豆蔻和丁香看着黛玉已经起来了,披着衣裳坐在里边,面色带着隐隐的不悦,她们也不敢隐瞒,立刻跪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黛玉听着丁香和豆蔻的话,猛地咳嗽起来。“奶奶息怒,别为了那个小蹄子气坏了身子。不如立刻叫人把佩兰那个东西绑了!”紫檀忙着给黛玉捶背,丁香给黛玉倒茶:“你闹得满城风雨的,还嫌奶奶的耳根子不够清静吗?他们那边就等着看笑话呢!”
黛玉眼圈通红:“我如此对她,她却是忘恩负义。也罢了,这样的人我不敢使唤。”黛玉深吸口气,真定了下情绪:“还是给佩兰留下些体面,她也是从小来的。在我身边几年了!”
“奶挤奶宅心仁厚,但是若问起来,佩兰不肯承认怎么办呢?”豆蔻担心的皱眉,佩兰是她们里面年纪最大的,平日看着安静沉默,不怎么说话。每天只认真的打点黛玉房中的事情。其实她性子执拗,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若是黛玉无故撵她出去,佩兰不肯,吵闹起来,没准又是一场风波。
“你们还是按着原先的计划,去拿了门上上夜人的不是。我想佩兰是个明白人。她应该明白我的苦心。”黛玉一摆手,紫檀等立刻会意:“奶奶宅心仁厚,这是给大家留了体面。”
第二天早上,玉芬刚起身,就见着喜儿面色难看的进来了:“奶奶那边上夜的婆子们竟敢趁着当值的时候玩牌,而且每局输赢都很大,门户松弛。他们竟敢悄悄地开门,到外面打酒吃!结果被奶奶抓住了,把那些婆子和外面传递东西的小厮们抓住了。太太要怎么处置呢?”
玉芬一摆手:“等着看玉儿怎么说!”现在玉芬慢慢的把不少的事情交给黛玉,叫她试着做。而且有事黛玉那边的奴才被抓住了,玉芬要先看看黛玉的态度,自己一上来就处置了奴才,这不是扫了黛玉的面子吗?
果然玉芬话音未落,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就见着黛玉脸色平静的带着个丫头进来。黛玉详细的把昨天晚上怎么发现上夜的婆子玩忽职守说了一遍。玉芬点点头:“那些奴才真是可恨,但是人性如此。咱们家祖训是要宽厚待下的,但是这些奴才,实在可恨。人心贪婪,你对着他们好了,他们反而不满足。既要主子对他们好,整天饱食终日,还要想办法贪污。做事也是不好好做,更有甚者监守自盗。是我一时失察了。竟然没发现她们!”
玉芬自认是管家很严格了,对下人赏罚分明。谁知还有人敢忘恩负义!黛玉忙着宽慰玉芬:“得陇望蜀,人性如此。我叫人仔细的审问了,是门上费婆子贪图银钱才生出来开赌局的主意。外面陈荣和王石是和费婆子有些首尾的,他们一拍即合,每天晚上趁着上夜的时候费婆子在里面开赌局,陈荣和王石在外面开赌局。现在已经抓住了赃证,要怎么发落,要看太太的意思。”
黛玉的眼圈泛着淡淡的青色,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一晚上没休息。佩兰把事情全交代了。费婆子借着机会和佩兰攀谈起来,那个费婆子做的一手好针线,时常在针线上帮着佩兰。一来二去的,她们就熟悉起来。一次费婆子借着做针线的时候和佩兰攀谈起来。
费婆子问起来佩兰的年纪,家乡,几岁到这边的话。原来佩兰不是林家的家生子,而是家里实在穷,只能卖身为奴。“……你已经十六了,眼看着就十七了。咱们家的规矩,到了十八岁,女孩子就要出去了。你是从小跟在奶奶身边的,今后你怕是要服侍咱们三爷了!到时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我还要喊你一声奶奶呢!”费婆子的话叫佩兰脸上一红。
的确,身为姑娘的陪嫁丫头,佩兰和紫檀丁香那些丫头,多半是要做了小爷的房里人。运气好的没准还能做个正经的姨娘呢。“嬷嬷说的什么话?真是年纪越大越没个正经的!”佩兰啐了一声,脸色绯红。
“我是真心为姑娘打算呢。我比你年长,在这里时间也长了,知道这府里不少事情。少不得给你提点一二。咱们三爷,自然是好的。只可惜他的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而且老爷和太太的意思也是不叫三爷沉迷女色,怕他耽误了前程。三爷没成亲的时候,身边就没房里人。如今成亲了,你天天在奶奶身边伺候,三爷对你们如何,你比我清楚。奶奶对你极好,明年少不得放你出去了。姑娘,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男排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你有个什么章程没有?”费婆子一番话,正说到了佩兰心里了。
见着佩兰松动了,费婆子趁机半哄半吓的说了些放出去的丫头没有嫁个好人家,最后生活很惨的事情。佩兰更慌了,忙着向费婆子讨主意。费婆子慢慢的说:“廊子上的芹哥儿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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