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

    “前些日子在东岳庙会上,我们太妃见着府上的二姑娘很是喜欢, 我们太妃上了年纪越发喜欢女孩在身边说话伴随了。都因此特别叫奴婢过来, 请府上的二姑娘过去做客, 其实也不用姑娘做什么,只陪着我们太妃说话就是了。”那个嬷嬷一副轻松, 好像在说什么平常的事情。

    但是这事情根本不平常!要知道姑娘们是尤其珍贵的,谁家也不会随便放任着自家的女孩子到别人家里, 什么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北静太妃身边多少服侍的人,还愁找不到几个伶俐的女孩子说话吗。别的不说,就是北静王王妃和那些姬妾, 她们的分内之事就是奉承这太妃高兴啊。

    这么无礼的要求,竟然说的如此稀松平常。看样子北静郡王依仗着自己参赞朝政, 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玉芬想也不想,立刻回绝了:“承蒙太妃错爱了。我家二丫头生来性子执拗的很, 别再言语顶撞了太妃。况且她这几天身上不好,正是呢,在庙会上台贪玩了,回来就病了。而且我家丫头就要出门子了。如今丫头要做什么,我还问问亲家呢!”

    那么嬷嬷一愣, 这世界上还有把好事推出去的人。“这个,我们太妃就喜欢府上二姑娘的直爽的性子。说了, 一般的女子都是娇娇弱弱的,不像是贵府上的小姐,带着一股英气。”

    玉芬皱皱眉, 虽然贾赦和北静郡王没多少来往,但是北静太妃的性子玉芬还是知道的。北静太妃是个看重规矩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娇俏,跳脱的女孩子,而且这位北静太妃当年可是被自己的婆婆欺压的很惨。北静郡王一生下来就被当年的老太妃抱走了。太妃连着见一见自己的亲儿子都很难。

    等这老太妃薨逝之后,这位太妃总算是过上了舒心的日子。但是那个时候北静郡王已经长大了,母子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不过为了修复母子关系,太妃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她对儿子言听计从的,只要北静郡王水溶张嘴,她都会立刻满足。

    那个嬷嬷的话叫玉芬越发起疑。这个话根本不像是太妃说的,倒是听着像是个男人的语气!哼,早就听说北静郡王生性好色,府里不少娇婢艳童!看样子他是腻歪了温柔的美人,要换口味了。这个混账行子,竟然把算盘打到了她身上了。玉芬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脸上却笑得春风和煦。

    “哎呀,我家的丫头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夸奖。对了,不是说太妃最喜欢安静温顺的女孩子吗,我家那个丫头,实在是被惯坏了。使起性子来,天上地下的闹,和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真是叫妹妹白跑一趟了。你们带着嬷嬷下去喝茶吃点心!”玉芬一摆手,立刻来了几个婆子,笑嘻嘻的请年北静王府上的人出去了。

    那个婆子大概是平常仗势欺人惯了,见着玉芬态度坚决,语气坚定,就有些不耐烦了,态度开始傲慢起来了。那个嬷嬷脸色一沉:“太太可要仔细想想呢,我们太妃虽然不敢和太后比,但是她一开口,我们君王殿下必然都照办的。大老爷在朝堂上能有郡王照拂,今后必然仕途平顺的。况且我们王爷的人品,绝对不会辱没了令爱的!”

    哈哈,说出来了!玉芬顿时变了脸色,狠狠地一拍桌子:“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子的嘴堵上,拖出去狠狠地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诬陷起来北静郡王。对了!京城最近有人打着北静郡王都名号招摇撞骗的,看来那个人就是你吧!她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真是要拐带人口呢,跟着她来的都是同伙,立刻抓着不能叫他们跑了!你们立刻告诉老爷去!”玉芬忽然翻脸,在场的婆子丫头们齐声呵斥!

    那个婆子还要说话,谁知被一团脏抹布给堵住了嘴!几个粗壮的婆子上来,抓着那个嬷嬷的头发直接拖出去,外面自然有人敲锣打鼓的给贾赦报信,有人则是到京兆尹衙门击鼓告状。顿时半个京城都吵嚷动了,连着宫里都听见了消息,没等着那个婆子被送到京兆尹衙门,早有锦衣卫和神策军黑着脸上门来抓人了。

    而且巧得很,锦衣卫为首的人正是田成陌!雁声也赶回来了,看着田成陌脸色十分骇人,忙着过来,在他耳边低声的说:“要沉住气,别一时冲动叫这个婆子死了。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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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干脆挥挥手,打断了喜儿的话:“不说了!听着心烦的很。好在那个骗子被抓住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说咱们呢。”贾母的心里乱成一团,她没想到北静郡王竟然如此骄纵,把一切礼法规矩都不放在眼里!竟然直接上门拿着仕途前程来做交换,提出来要迎丫头到他府里去!北静郡王这是把贾家当成什么了?贾母更着急的是玉芬竟然把事情闹大了。现在那个婆子直接被关进了诏狱,连着皇帝都惊动了。北静郡王岂能束手就擒,将来要是把贾家牵扯进去,可怎么收场呢?

    老大和媳妇真是着三不着两的,北静郡王是什么人,他们竟然也敢得罪了。这个老大媳妇太溺爱孩子了。固然田成陌家世不错,人也很好。但是他一个锦衣卫小副千户能有什么前程?况且北静郡王对着宝玉格外的看重,若是迎丫头能进北静郡王府里伺候,今后他们姐弟联起手来,何愁不能光耀门楣?

    至于这门婚事散了也就散了。其实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外面的人看着这些高门大户,不知道还以为怎么循规蹈矩,道貌岸然,其实这点事情天下都一样。

    “老太太放心,外面都说那个骗子胆大呢,竟然打着北静郡王的名号招摇,说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女孩子被骗了。谁说咱们家做什么?幸亏是大太太识破了骗子,那些受害的人家感激咱们还来不及呢!”喜儿的话叫贾母的心情更灰暗了。

    等着喜儿告退出去,贾母长长的叹口气,对着王氏和凤姐说:“现在如何收场啊?北静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虽然面子上遮掩过去了,但是人家心里怎么想呢。咱们家虽然占理,可是不要轻易得罪人。”王氏忙着附和一声,凤姐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想着没想到北静王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谁知竟然藏着如此龌龊的事情。这个北静郡王真是太没王法了。人家的姑娘已经许了人家,好舔着脸上门来求。

    你光明正大的也罢了,还要人家把姑娘不明不白的送去!贾家好歹也是要体面的人家。还没到要卖女儿的地步。谁知贾母还这样暧昧不明!可见老太太真是对大房不上心,连着对一大家子人也不上心了。

    “老太太只管放心,这个事情若是假的,自然有官府出面说明,北静郡王府上断然不会胡乱迁怒。若是真的,闹出来是谁没脸。他再大还能大过王法去?他们那边吃了闷亏,把柄落在了咱们手上,还能怎么样呢!”凤姐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小孩子年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呢。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今后保不准还有共事的机会。他们到底是郡王之家,我们这样的二等人家,人家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要是想使坏,随便伸个指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贾母脸色严肃,语气也不怎么好。

    凤姐是个乖觉的人,见着风头不好也就不说话了。王氏则是一脸担忧,表示今后贾政和宝玉就要小心了。听着王氏提起来贾政和宝玉两个心头宝,贾母更是怒气满面。

    和贾母这边怨气冲天不同,贾赦和玉芬则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觉得心情舒泰。贾赦绘声绘色的和玉芬描述着北静郡王在皇帝跟前狼狈的样子,真是神清气爽的很啊!

    “你是没看见。水溶开始还和陛下跟前犟呢。说那都是不法之徒冒充自己府上的人,在外面招摇撞骗。一个大男人做出来女人的样子,娘们唧唧的哭的屎尿横流的。结果陛下把什么都拆穿了,斥责他骄横,目无王法,结果陛下一生气,他就蔫了。原来这个北静王真是人不可貌相,面子上看起来也是谈吐文雅,看着是个谦逊和蔼的人。其实竟然是烂透了他在府里蓄养姬妾也就罢了。竟然还觊觎好人家的姑娘媳妇。你不知道京城不少人家的女儿媳妇都被他这么给玷污了去。那些人家有些是畏惧他的权势,有些则是没廉耻,主动把女儿送上去,就希望能弄个一官半职的。现在盖子被掀开,啧啧,恶臭漫天!”贾赦满脸幸灾乐祸,对着玉芬摇摇头。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个婆上门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些金枝玉叶,正经皇家血脉的王爷郡王还没一个这么无法无天的。北静郡王一个都异姓王,竟敢在京城这么胡闹。是了,皇上大概早就看着北静王把持着工部和户部,想要把他彻底清除出去。这会好了,自己把刀把子递给人家了。皇上是什么意思?”玉芬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皇帝早就看这四个异姓王不顺眼。

    但是东安郡王,西宁郡王都安分不少,逐渐淡出了朝堂。唯有北静郡王和南安郡王两个,一个在朝堂上做出一副贤王的嘴脸,纠集着一群人打着参赞朝政的名号,指指点点,插手皇帝的大政。那个南安郡王则是把持着水师,颇有些尾大不掉。

    自己当时只是气狠了,就生出来这个法子,叫北静郡王自作自受去。谁知正巧歪打误撞了。不过一想起来,水溶竟敢觊觎自己的女儿,玉芬就恨不得把水溶给碎尸万段了。

    “正是呢,你妹发现外面的地方官贪婪狠毒起来比京官可是厉害过百倍的,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有皇上在压着,而且皇上更在意这些同气连枝的宗亲们。他们整天战战兢兢,唯恐被皇上认为有异心,自然比这些外三路的郡王多了些敬畏之心。好了,别生气了。太太是个大功臣。今后,皇上澄清玉宇,也有你的功劳呢。可恨水溶在户部和工部竟然是铁桶一般,外面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而且这个人最会伪装的。谁知竟然叫你撕开个口子。都披着一张人皮,谁知道那张皮底下是什么呢!”贾赦翘着脚,拍拍玉芬的手。

    玉芬却没心情挺贾赦的恭维话:“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给点实惠的才好呢!我担心迎丫头,她脸上过不去,一肚子的气只能憋着。还有女婿那边,叫雁声过去说和下。别叫女婿以为咱们家姑娘是个轻浮的人。他若是想怎么见一面就惹出来这些祸事,别是你平常举止不端可怎么办呢?”

    “到了考验人心的时候了。田成陌敢这么想,足见这个人不值得托付终身。他敢疑神疑鬼,把脏水泼到咱们孩子身上,我亲手拧断他的脖子。”贾赦一听玉芬说田成陌没准会欺负看不起迎春,顿时生气了。

    “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你别生气了!上了年纪还这么大气性,小心着身子。”玉芬忙着站起来给贾赦拍胸顺气。贾赦却是伸手握住了玉芬的手,拉她在怀里:“我老不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对上贾赦暧昧的眼神,玉芬气呼呼的甩开了贾赦的手:“你个老不正经的!”

    雁声站在院子里面,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他嘴角浮现个笑容,摇摇:自己这个老子真是越老越有趣了。其实自己小时候贾赦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基本上和二叔差不多。只是比起来贾政明白些罢了。对家里的事情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对雁声这个儿子,基本上都是见面板着脸教训一顿。但是后来,贾赦慢慢的变了。他对着家里的事情,对着儿子和妻子也慢慢的上心了。等到了迎春出生,贾赦就彻底成了一个护犊子,关心家人的好丈夫了。

    “老爷和太太说话呢,我就不进去打搅了。你们也不用说我来了!”雁声对着那些丫头吩咐一声,转身走了。站在垂花门前,雁声低头想了想:“我去看看迎丫头去!”

    这几天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迎春肯定是心里不舒服的。尽管黛玉一直在迎春身边宽慰,但是雁声还是要亲自去看看。顺便把田成陌的话带给迎春。田成陌的确是个大丈夫,心胸跨宽广,有担当!

    结果刚进了迎春的院子,就听着迎春咄咄逼人的在说:“我为什么要难受伤心,脸上过不去?分明是我无端被牵扯进去了,你们倒是出来做圣人了叫我宽恕,叫我放下?我为什么宽恕,为什么放下?宽恕谁,放下谁啊!”

    雁声站住脚,冷着脸问:“是谁在二姑娘这里呢?”

    “是宝二爷和薛姑娘来了!他们说是来安慰二姑娘呢!”一个小丫头一脸愤怒的和雁声告状。“刚才已经叫人去请奶奶了,宝二爷和宝姑娘一来就是说什么叫二姑娘别在意的话,说请二姑娘放宽心,别人都知道二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断然不会和那些骗子有牵扯。宝二爷还说——今后田姑爷要是嫌弃二姑娘,他就请老太太出来做主!这不是成心在姑娘身上泼脏水吗?三爷赶紧进去,叫宝玉赶紧走吧!”小丫头正着急呢,她是在外面服侍的,迎春不叫,她也不好进去。可是里面迎春的语气已经是能杀人了。

    再闹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坏了,宝玉这个孩子真是不知世事,连着人情世故都不明白了。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坏呢!

    “宝二爷这个话真是奇了,怎么说我们姑娘也是二爷的堂姐,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来。连着外人都没说什么,怎么宝二爷先急匆匆的跑来,说些什么叫我们姑娘脸上别抹不开,要宽恕的话?你是叫我们姑娘宽恕谁呢?是那个骗子还是北静郡王啊?我们姑娘是什么身份,怎么和骗子扯上关系了,还请二爷说清楚。当初有人偷了二爷的东西,还不是被太太撵出去了,对了在二爷身边的茜雪姐姐也是被捏个错撵出去了。怎么二爷不去宽恕下偷东西的良儿,莫名被撵出去的茜雪呢?偏生扯着我们姑娘要她谅解什么骗子?”绣橘跳出来,连珠炮似的一番诘问,叫宝玉结结巴巴词穷了。

    “我真是一番心血白费了。我是担心二姐姐,才说这些话的,况且王爷是个极好的人,你别误会他了!”雁声听着宝玉这话,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死了!

    平日宝玉对着姐妹们倒是“真好”,什么做胭脂啊,陪着说话玩笑啊,哄人本事一流。谁知到了关键时候,他就插姐妹两刀了。北静王水溶给宝玉吃了什么**药?是了,宝玉是个最浮浅没眼光的人。大概是被水溶表面上的腹痛风雅给迷住了。

    真是里外不分,或者在宝玉内心深处,迎春这个堂姐根本比不上一个什么外三路的北静郡王了。

    雁声正想着进去教训下宝玉,就听着宝钗的声音:“宝兄弟,你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连话也说不清了?二姐姐别生气。他就是个呆子——”大概是宝钗都听不下去了,出来缓和气氛。

    可惜没等着宝钗说完,就听着一声巨响,“坏了!要出人命了!”雁声忙着闯进去,就觉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扑来,雁声下意识的闪身躲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飞过去。宝玉被扔到了门口,重重的砸在了水磨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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