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抱着胳膊,故意闪开了。这边不少的人过去看宝玉的情形, 迎春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也是双手抱在胸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宝玉。雁声本想着装腔作势的斥责下迎春,但是迎春那副样子, 就像是贾赦的翻版。雁声还是把到了嘴边训斥的话咽下去了。
宝钗有些傻了,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 迎春竟敢把的宝玉,贾母的心肝宝贝给扔出去。宝钗担心的看着宝玉的方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宝玉的情形。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看见迎春的表情。宝钗深吸口气, 款款过来,对着迎春说:“二姐姐别生气了。宝玉应该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糊涂罢了。再者老太太若是听见了风声,大家又该不能安静了。你就是为了大太太也该暂时忍一忍。宝兄弟回去仔细想想, 他能明白过来!你别生气了!”
迎春冷笑道:“我拿着他做亲人,奈何人家看不上我。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你是个朋友情谊大于天的。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你没有错,今天我也不后悔打了你。你愿意去告状只管去!我也是爹娘生养的,凭什么受你的气!”说着迎春冷冷的对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说:“你们还等着我动手把他扔出去吗?“
绣橘忙着叫婆子们上来, 抬着宝玉出去了。宝钗转眼看着雁声也在,想了想, 对着雁声微微屈膝:“我在这里劝劝二姐姐,就请三哥安顿下宝玉。”真是个识时务的宝姐姐啊。宝钗的反应较雁声在心里忍不住喝彩一声。识时务者,当属薛家的姑娘啊。
等着雁声出来, 宝玉已经坐在廊子下面,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你身上疼的怎么样,撞到哪里没有?”一块毛巾递到了宝玉面前。雁声黑着一张脸,劈头盖脸的问下去:“你整天的读书,我问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宝玉脸上腾的一下子红了,忽然抽打着哭起来:“我的心都为这些人揉碎了,谁能体谅我的辛苦啊!这个事情必定有误会,郡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担心二姐姐,若是她嫁过去之后被婆家嫌弃可怎么办?因此我劝二姐姐别把事情放在心上!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
……雁声满头黑线,这个宝玉的脑回路真是太清奇了。怎么他为迎春操碎心呢?雁声在宝玉身边坐下来,似笑非笑的说:“我且听听,你这个做兄弟的预备着怎么护着你堂姐呢?你如何知道她嫁过去就要被嫌弃了?什么叫对她好?”宝玉抽搭着:“那个田成陌十分粗鄙,你看他的作为。以前没做官的时候,还有些斯文气度。现在做了锦衣卫,越发的利欲熏心了!二姐姐如何能和这样俗人在一起?那个田成陌哪有心思和时间来养脂粉。二姐姐就像是一盆鲜花,落到了粗人手里。怎么能有个好呢!”
雁声忍不住瞪大眼,宝玉是怎么认定田成陌是不解风情,□□女子的恶霸的?怎么在宝玉的嘴里,田成陌是个以折磨虐待妻子为乐事的变态呢?
“呃,你如何知道的?或者只因为田成陌做了锦衣卫?”雁声找回声音,有些艰涩的问。
宝玉揉着摔疼的胳膊,皱着眉头焦急的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锦衣卫依仗着陛下的信任,横行朝野,动辄便要抓人。结果却成了党同伐异,残害忠良——”雁声惊的一声冷汗,一下子捂住了宝玉的嘴:“闭嘴,仔细着你父亲和老太太知道了!看那个时候,你挨打不挨打!”
真是被惯的不知死活了,竟然连着皇帝也敢编排了。雁声想,自己是个对着宝玉叫一声壮士呢,还是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叫他知道,饭可以随便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好了,你在家里大家哄着你。但是咱们家没有富有天下,你还是谨慎些好。”雁声无奈的站起来:“走吧,跟着我去看看摔伤了没有。到我那边去!”宝玉忙着擦擦眼泪站起来了,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屋子里,宝钗尴尬的对着迎春笑笑:“你也听见了,他就是个呆子。你也出气了,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迎春冷笑了下:“我有什么生气的,我只是伤心,偌大的一个家,竟然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人家已经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了。我看这个家迟早要散了,外面已经是危机重重了,家里还乌眼鸡一样互相杀呢!”
宝钗被迎春的话说的脸色苍白,她迟疑了下,无奈的说:“我们闺阁之中的女子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其实叫我说,这都是以前大老爷行事太过自我。我不动什么朝堂上的事情,但是俗话说国家,家事和国务应该有相同的地方吧。换成是你,你身边的丫头婆子总是和你唱反调,你肯定是早就恼了,或者打,或者赶出去。大老爷以前大概——得罪了不少的人。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做官的更应该八面玲珑才好啊!”
原来宝姐姐不傻,还很精明啊。可惜她看出来那些门道,去没眼界和心胸处理。“我是主子,太太早说过了,我房里的人我随便处置。但是做主子的更要讲理。你看我何时对着家里管事娘子们甩脸子,随便折辱了。他是什么东西,一个管家娘子罢了。就真的当自己是主子了。这样不知收敛,我想宝姐姐家也没这么张狂的奴才不是。老爷太太不糊涂,我想陛下更是圣明烛照呢。既然撕破了脸,那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大干一场。我不怕这个话传出去。都已经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了,有什么讳疾忌医的!”
宝钗忙着说:“我断然不会把你的话说出去的!你大可放心。二姐姐的话,也有道理。嗨,我们两个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政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宝钗脸上五颜六色转了一轮,岔开话题和迎春说起来针线之类的闲话了。
晚上玉芬看着雁声和迎春,长叹一声:“你们都是明白孩子,知道就好。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迎丫头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你放心,我们有一口气在,断然不会叫你受委屈的。雁声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
等着屋子里下人都出去了,玉芬慢慢的说:“宝玉说什么?他是来给背景王府做说客来了?”
“宝玉真是个傻子,别看他整天和北静郡王来往密切。大概人家也嫌他傻,要紧的正事一概不和他说。只拿着宝玉做清客呢。宝玉么,倒是对人家掏心掏肺的,连着亲姐姐都靠后了。我只说你这么闹,不是上赶着承认那个骗子是北静王的人吗?他才明白过来,后悔的什么似的。我觉得这个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他呢!”雁声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我要抓住那个混账,就把他碎尸万段!”
“拿着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宝玉可不是个傻孩子,他心里清楚着呢。老太太对他真是捧上天了,高处不胜寒,宝玉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换了你在宝玉的位子上,你怎么办?不用拿着脑子想,身体就先做出反应来了,趋利避害,是本能。你也不用和谁撕破脸,斗而不破才是皇上需要的,更是天下需要的。真的刀剑相对,可是万劫不复了!”玉芬站起来拍拍雁声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一场风雨就要来了。
雁声立刻明白了,皇帝对北静王还有当年那些功臣们早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了。现在八公的势力多半凋零了,唯独四王的势力尾大不掉。北静王也不是疯子,敢上门来羞辱贾赦。他这是在示威,在试探,北静王真正想羞辱的是皇帝啊!他就是要告诉皇帝,你的心腹臣子被我羞辱了,他也不敢吭声,只能乖乖地把女儿献出来。这个天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玉芬忍无可忍,直接翻脸了。虽然对外只是宣布真是一桩不法之徒假借北静郡王的名义招摇撞骗的刑事案子。可是身处其中的人都知道,皇帝和北静郡王这些势力的决斗开始了。
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站队。贾赦不用说,自然是站在了皇帝这边。那么贾政那边呢。自然是坚定的站在了北静郡王那边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素来来往密切,贾政想要借王府之势,而且皇帝不怎么待见贾政。贾政根本不用多想,就把宝押在了北静郡王这边了。
宝玉看起来是个整天和女孩子厮混,不知世事艰难的公子哥儿。大家都以为宝玉是个天真的孩子。其实宝玉心里明白着呢。他知道贾母对他的溺爱已经是损害了别人的利益了,尤其是贾赦这边。宝玉就是再和大房套近乎。大房对宝玉也是心有芥蒂。尽管贾赦和玉芬都明白,宝玉不是正主。但是感情有的时候会战胜理智的。
谁和自己是利益共同体,宝玉心里清楚得很呢!
因此不管是有人教唆也好。还是宝玉自己的下意识想法,雁声仔细想想,也没那么生气了。你不能指望着对你心存戒备的人,在你落难的时候真心实意的鼓励你,安慰你,伸出热情的手把你拉出困境。那都是你的亲人和真正的好朋友做的事情。
“我还是浮躁了,我看人还是太肤浅了。倒是宝玉,别人说他傻。原来他一直在拿孩子的面孔装傻哄我们呢。”雁声想明白里面的关节,有些自嘲的笑笑。
“也不说宝玉就是个内心奸诈的人。谁都自私,自保是本能。我们这一房和他们关系都不亲近,你也不能埋怨他们!”玉芬看着儿子,感慨的说:“你也不是银子,凭什么天下的人都要喜欢你。早点回去歇息吧。我们家既然出头了,就不能退缩。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我们要养足了精神迎战!”
雁声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和母亲更要小心啊。”
且不说雁声回去如何,只说贾琏凤姐这边。晚上凤姐卸了簪环,预备着要休息了。就见着贾琏已经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凤姐掀开被子,刚躺下,就听着贾琏的声音:“你可知道宝玉被二妹妹给摔出去了?老太太竟然是没出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是谁嘴快,你也知道了。宝玉真是个糊涂蛋。这个时候忙着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他倒是上赶着去戳人家的心窝子。哼,自己还是个小冻猫子呢,就要伸手管别人了。老太太心里再心疼孙子,也不好做的太难看了!二姑娘难道就不说她的孙女了。真的要弄坏了孙女的名声,她脸上怎么过得去?”凤姐冷笑一声,宝玉真是个无能第一的不肖子孙。今后就是成亲了,也立不起来。
贾琏忽然坐起来,面色严肃的说:“你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吗?天别要变了吧!”贾琏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那个官儿不冷不热,一辈子也就到头了。要贾琏往上爬吧,弄个钱多事少的差事很难。而且贾琏明白,那些银子看着白花花的惹人心里痒痒的。但是可不是好拿的。
一旦伸手,没点本事就成了替罪羊了。贾琏知道贾赦不会支持他拿钱的,但是贾琏也没别的靠山。而且那是个技术活,总要付出些辛苦的。贾琏也不想吃苦。再者说了,修建大观园,迎接贵妃省亲,他们两口子已经是赚不少了。
钱多少才够啊!贾琏觉得自己已经是颇有积蓄了,可以享受下生活了。因此这些日子贾琏的小日子很滋润。一边靠着管家,贾琏手里很宽裕,差事也没什么事情,十天半月的去露个面。一直到出了北静王府上门的事情。
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贾琏悄悄地出去打听了下,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传言叫他有种洞中一日,世上千年,被时代抛弃的感觉。原来自己闷头发财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今后要怎么办呢?
贾琏把最近听来的风声和凤姐说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今后咱们怎么办呢?”
“真是没用,多大的事情你就沉不住气了。咱们家老祖宗的功劳摆在那里呢,就算是北静郡王那边真的失势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你是大房的儿子,跟二房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这四王多少年了,门人故旧遍布天下。皇上就是有鲁智深的力气,也不过一次只能拔掉一棵大树。况且一个孝字压着,还能随便杀功臣了。你一个芝麻小官儿,急个什么劲啊!”凤姐表示那都是上层的事情,和他们没关系。
贾琏却是有些担心:“我们跟着二老爷这边,若是有个什么风雨的——”凤姐却是嗤笑一声:“还有我叔叔呢。他现在可是深得皇上看重的。你还是个男人呢,不能做高官也罢了。还整天嘀嘀咕咕的!”
被妻子说中了心病,贾琏忙着吹灭了床前的灯烛:“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贾家的日子依旧是按着原先的步调慢慢的过着。元春省亲之后想到那个园子必然会被锁起来,不如叫姐妹们进去住着。于是传话出来说叫姐妹们在园子里面居住,另外叫宝玉也进去读书。贾政接了贵妃的旨意,立刻告诉了贾母,贾母很高兴的说:“既然是贵妃的意思就这么办。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二丫头虽然有了人家,没多久就要出嫁了。可是也不能少了她。还有玉儿。兰儿的娘一个人带着姑娘们未免照顾不周,也给玉儿设一处住处,她有时间就去住着,也算是帮大嫂子了。”
贾政当然立刻答应,贾母点点头,对着贾政说:“你们怎么也是亲兄弟,若是连你们都闹到了明面上,贾家的脸都丢光了。”
听着贾母的语气不善,贾政忙着说:“母亲的话我记住了。”
等着贾政走了,贾母来了兴致:“”叫了姑娘们和宝玉来,把玉儿也叫来。还有你们太太们。大家商量着各自住什么地方。”
玉芬正和黛玉商量着自家的宅子,就被贾母叫过去了。等着到了贾母那边,就听着宝玉兴奋的说:“我喜欢怡红院,三妹妹你喜欢哪一处?”
贾母见着玉芬带着女儿和儿媳妇来了,笑着说了缘故:“迎丫头也是我的孙女,她要出门子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恨不得整天把孩子拘在身边。但是你要知道,姑娘嫁出去,就不自由了。且叫她过几天逍遥日子吧。你教导的很好。就是教导的不好,现在也来不及了!不如叫她玩去!”
“是,老太太心疼孙女。迎丫头的性子就那样了,我是没办法也没力气改了。就随她去吧!还是老太太明白,我先替她谢老太太了。只是——”玉芬对着王氏和凤姐说:“迎丫头不管住在什么地方,一应的陈设和使唤人都是我来出。已经打搅婶子了,怎么还好——”没等着玉芬说完,王氏忙着说:“这有什么的,叔叔婶子和爹娘是一样的。”
玉芬点点头,贾母接着说了也给黛玉找个地方的话,玉芬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李纨是寡妇,更是二房这边的大嫂子,住在园子里名正言顺的。黛玉却是大房的儿媳妇,加上宝玉也在园子里。这是需要避嫌的。
玉芬刚要回绝了,谁知贾母却是一副斩钉截铁,不容回绝的态度:“玉儿是我的外孙女,更是我的孙媳妇,她怎么住不得了。”玉芬想起来宝钗也在园子里面选了一处地方,顿时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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