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

    贾母听了顿时脸色煞白,王氏则是怒气冲冲的说:“好大的胆子, 竟敢上门来抓人!糊涂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爷呢, 快点叫贾琏来!”王氏色厉内荏, 越发没了主意了。玉芬则是不紧不慢的说:“你慢慢的说,是谁来来抓人的, 可拿了文书来。巫蛊之事,他们说了要抓谁呢?”

    那个回话的婆子慢慢的喘息均匀了, 无奈的说:“听着二门未免的管家说是锦衣卫,拿着的正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公文。说是锦衣卫抓住个专门用巫术害人的神婆,就是时常来咱们家走动的马道婆。她招认出来京城很多大户人家见不得人的事情, 其中牵连到了咱们家。要抓的那个人是——老爷屋子的赵姨娘。”

    那个婆子看一眼王氏,低声的说出赵姨娘的名字来。贾母和王氏都呆了, 王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她还信心满满的认为,暗害宝玉和凤姐的人肯定不是自己这边的。若是抓住了那个人, 她必然要和大房撕破脸呢。然后挟贵妃之势,把大房彻底赶出去。最好把爵位也给夺过来。

    谁知打脸来得太快,竟然是赵姨娘——王氏浑身冰凉,脸上却是**辣的。贾母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双手乱战, 眼看着情形不对。鸳鸯忙着哭喊上去,给贾母捶背揉胸的顺气。半天贾母才叹口气:“请那些抓人的军官们先歇一歇。我亲自来处置这个事情!把赵姨娘这个黑心肝的叫来!”

    这是要杀人灭口了!贾母是绝对不会叫人把赵姨娘带走的, 一旦赵姨娘被送到诏狱里面。指不定能说出来什么呢。因此贾母决定快刀斩乱麻,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玉芬觉得自己看戏已经看够了,她应该退场了。“老太太息怒, 我这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鸳鸯,你们要好好地服侍,不能叫老太太受惊了。”说着玉芬站起来要走。贾母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一声:“迎丫头的女婿不是也在锦衣卫吗?你若是出去了,他们没准也会看你的面子的!”

    这会想起来田成陌了。不是当初抱怨人家不理会宝玉的时候了?!玉芬忍不住露出个讽刺的笑容。贾母的脸腾的一下子红的叫人害怕,忍不住搜心挖肝的咳嗽起来。鸳鸯这些丫头忙着捶背,王氏也慌张起来。

    玉芬上前要问贾母情况,贾母拼力摆摆手:“我没事,你快忙你的去!”

    不用玉芬出面,贾赦已经出马了。他正在和来抓人的锦衣卫军官说话,贾政则是唉声叹气的躲在书房里面,怎么也不肯出去面对。玉芬听了忍不住冷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锦衣卫是上你家抓人来了,身为一家之主竟然没一点担当。没得叫人抓住做文章,说贾政藐视锦衣卫,就是蔑视国法。

    “事情都到了这个田地回避是没用的。你们立刻把你们二老爷几位清客相公请过来,叫他们把二老爷请出来。来的可是锦衣卫,拿着大理石的文书。你们二老爷是朝廷命官了。难道还不知道深浅吗?”玉芬一发话,早有人忙着请了贾政养着的清客相公,把贾政“请”出来。

    这边贾赦暂时安抚了那位来提人的指挥使,忙着到后边来和贾母商量:“母亲预备着怎么办。这个事情是弟弟房里的事情,我们在这里不合适。不过赵姨娘到底生了一双儿女,总要给她个体面的!”贾母黑着脸,恶狠狠地说:“这会知道害臊了,早做什么去了!你们一个个鸡声鹅斗的,连个小妾都管不住。也是,你们夫妻不好插手,就回去吧。”

    这还是要赵姨娘的命啊,贾赦忙着说:“老太太,赵姨娘是要紧的人证。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忽然死了,办差的官员们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姨娘知道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灭口了呢。她犯错,到底只是个没见识的女人。不过是嫉妒或者不平则鸣。她活一天就能说清楚。大不了就是治家不严。反正已经丢脸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了。若是她这会不明不白的死了,老太太想呢——别叫人把屎盆子全扣在二弟身上啊!”

    贾赦的话叫贾母恍然大悟,忙着对一个婆子使眼色。那个婆子慌张的出去了。贾赦和玉芬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哀叹,以前老太太很有些眼光。现在怎么越发狭隘固执了。

    赵姨娘到底捡回来一条命,后来玉芬听丫头们八卦说。当时赵姨娘已经被‘自愿’挂在房梁上了。幸亏那个婆子及时赶来,赵姨娘被解下来,一盆凉水泼在脸上总算是喘过气来。

    贾政说尽了好话,最后都跪下来了,才把赵姨娘保住了。不过赵姨娘当着贾母贾政和众人的面前,招认了一份口供出来。锦衣卫的书吏当场写出来,大家看着赵姨娘画押,贾政也画押作证是赵姨娘亲口说的,绝无虚假。那个指挥使命人把那份口供收起来,很客气的说:“打搅府上了。本来按着规矩,不管是谁,只要大理寺和刑部发签抓人,就一定要抓的。若是有阻拦违抗的,立刻做抗旨一并抓了下诏狱。”

    听着指挥使的话,贾政和贾母脸色越发难看,贾政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个……还请上官高抬贵手。”

    那个指挥使看着贾政眼里露出一抹鄙夷,随即换上另一幅圆滑的嘴脸:“政老和别人不同。你可是贵妃娘娘的父亲啊。陛下看重贵妃,我们还想巴结呢。再者犯妇是政老的内眷,也是贵妃娘娘的庶母。那就勉为其难,叫她留在家里。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府上只是暂时帮着看管。有什么传讯的还要立刻提她到大理寺呢!”

    贾母忙着说:“多谢将军通融,诸位辛苦了,来人,请各位吃茶!”于是管事的忙着上来,请来抓人的锦衣卫到外院休息喝茶。

    等着锦衣卫的人走了,王氏先伤心起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叫娘娘在宫里也跟着没面子!”说着王氏愤怒的看着贾政:“都是你平日太纵容她了!”贾政却是不肯背锅:“这都是环儿的娘背着我做的事情,你怪我做什么呢?我素来不管家里的事情,家里可都是交给你了!赵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苛待了环儿,整天捧着那个不争气的宝玉——”贾政好像是要摔下悬崖的人,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跟着他一起掉下万丈深渊。

    贾母气的面色通红,狠狠地把手上的茶杯扔出去:“都给我住嘴,都已经是刀架到了脖子上了。还在这里互相推诿。事情出来了,还能如何?你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父亲当年就这样教导你的?宝玉有什么不好?你听信那个小蹄子的挑唆,对着宝玉非打即骂的。现在还来怪起你媳妇了!滚出去,别在我眼前碍眼了!”贾母最听不得别人说宝玉不好,没想到贾政这个亲爹竟然也认为宝玉不争气。

    贾政吓得大气不敢出,忙着出去了。这边贾母和王氏合计着,赵姨娘这个贱人不能死。但是也不能便宜了她。最后商定,赵姨娘生病了,为了不把病过给别人,就暂时送到庄子上。其实就是在庄子上关起来。至少在事情了解之前赵姨娘不能死。

    探春一直是王氏养着的,这没什么。贾环么,到底是贾家的子孙,王氏很大度的表示,她愿意接手教养环儿。这会凤姐得了消息也挣扎着来了。凤姐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是大病一场。连走路都是飘飘摇摇的。

    看着挣扎给自己请安的凤姐,贾母有些伤感:“起来吧,平儿扶着你奶奶坐下来!你身上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小心北风吹着了。那件事情你知道了?赵姨娘实在可恨。都是我叫你管家,才惹人记恨。”

    “不和老太太相干。我自认平时管家是严了些。他们暗地里咒我,使坏也罢了。可恨,宝玉到底是得罪谁了。赵姨娘竟然对着宝玉下狠手。太太素来对她很好了。竟然还不知足!”凤姐咬牙切齿的,心里想着如何整治赵姨娘才能出气。

    不说贾母这边如何商议善后。贾赦跟着玉芬回到自己那边,贾赦一脸得意洋洋:“上天有眼,不用御史弹劾,北静王那几个铁杆就要引咎辞职了。我竟然不知道,一向是标榜自己糟糠之妻不下堂,没有一个妾室的大司马竟然用那么下作的手段□□了自己的儿媳妇!哼,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看他明天有什么脸面去上朝!”

    大司马掌管着天下军权。没了这个王牌,北静王就等于是被砍断一只胳膊。玉芬心里先是高兴了下,但是她忽然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只怕要没命了!还有赵姨娘。当年她在自己身边服侍过一段日子,是个没什么心眼,乐呵呵单纯的小丫头。

    后来她被贾母要去放在身边,玉芬还想,这个丫头有些造化,今后也能有个好人家了。谁知她却成了贾政的侍妾。这些年,玉芬眼看着赵姨娘从单纯的女孩子,变成个偏执,喜欢搬弄是非,到处嚼舌聒噪,神经质的女人了!

    “真是富贵害人。赵姨娘一辈子算是毁了!倒是可怜了三丫头和环儿了。有这样的母亲,今后三丫头说亲就难了!环儿反而是好些,男孩子大不了自己出去闯闯。”玉芬想起来赵姨娘两个孩子,忍不住叹息起来。

    “这都是老二咎由自取,我早就和他说过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还谈什么为官作宦呢!他却是一味的躲避,假装妻妾和睦!结果怎么样——”贾赦说起来贾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未必是躲避,大概他从来没把妻妾当成家人吧。她们好不好,过得怎么样和他没关系。只要一个把家里事情打点妥帖,一个陪着自己开心就是了。探春那个丫头我不怎么担心。她是个懂事坚强的孩子,绝不会自暴自弃的。而且人都是健忘的,她又一直在王氏身边长大的。过几年,谁还记得赵姨娘呢。倒是贾环,迎丫头和我说,这个小子有心学习。奈何赵姨娘目光短浅,王氏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这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今后的日子更难了。因为他那个娘,肯定被殃及池鱼。那边的人一个个势利眼,还不都上去踩几脚呢!”玉芬想起赵姨娘的两个孩子,心里有些不忍。

    “我正要和太太商量件事呢。我想着吧环儿接过来,放在咱们这边养。你看如何?”贾赦忽然提出要抚养贾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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