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老爷回来了!”随着丫头们一声通报,玉芬就见着贾赦气呼呼的进来了, 放下手上的东西, 玉芬好奇的问:“怎么脸上这么难看, 到底是为了什么?别是雁声版办错事了?”

    “雁声?他现在比我明白呢。真是可笑,我不入法眼就罢了, 玉儿可是她的亲外孙女,当初是怎么说的?外甥女刚来的时候, 老太太是如何对待的,捧得和宝玉一样了,当着妹妹的面是怎么说的?她心里宝玉是第一, 外甥女是第二。谁知外甥女有喜了老太太倒是只说一声知道了,剩下的再也没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别说大话!我的孙子难道就这么讨人嫌不成!”贾赦气咻咻的和玉芬抱怨起来。

    原来贾赦是为了黛玉的事情在鸣不平呢。因为雁声是贾赦最看重的宝贝儿子, 黛玉是最疼爱的外甥女,更是嫡亲的儿媳妇, 谁要慢待了他们,贾赦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尤其是当初贾母那样疼爱黛玉。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自从黛玉嫁给雁声之后,贾母对唯一的外孙女也没以前那么疼爱了。

    贾赦尽管是对贾母失望之极,但是母子之情总是不能说断就断的!

    “你还为了这个生气?你看看兰儿, 可心平气和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你生下他们来,就能养好了, 不用谁施舍。我看玉儿的心就比你宽,这个孩子有气度!”玉芬揶揄一番,想起打醮的事情:“你可去清虚观?玉儿身子不方便, 是不能去了,迎丫头说留下来陪着她。我呢,天气热,又是人家贵妃娘娘的好事。我们就不去沾光了。”

    “哼,贵妃娘娘越发的托大起来了。还说什么叫阖府上下的爷们去跪香。我是不会去的,只说那天有要紧的差事走不开。你也不用去了,没得叫人家说咱们巴结他们。”贾赦对着宫里这位贵妃越发的不感冒了。

    “那好,我们清净一天。”玉芬嘴角含笑,现在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顺心了。

    可惜还没盘算好要怎么消磨这几天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贾母却叫了玉芬过去了。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要壮声势,要显得贾家人丁兴旺发,要有排场,因此玉芬一定要去的,黛玉不能去了,但是迎春可以去。

    玉芬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迎丫头该收收心了,眼看着今年秋天就要过大礼,等着天冷了就嫁过去了。这会带着她出去也不好。上次到了什么庙会上,我是反对的。都是迎春的老子,非要叫孩子们出去散散心。他是好心,结果呢,惹出来那么多的事情!”

    听着玉芬提起来北静王的事情,贾母脸上的笑容明显的挂不住了。贾母转向了宝钗和薛姨妈:“宝姑娘和姨太太也去,反正是老天白日的,在家也是睡觉。咱们虽然老了,但是能动还是动一动的好。”薛姨妈听着贾母的话,脸上露出笑意,爽快的答应了。

    凤姐笑着说:“我已经叫人把道士们都赶出去了,正面的楼上打扫干净。就是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去,我又要不得受用了。”贾母笑着说:“你只在侧面的楼上坐着,不用到我跟前伺候,那样不好?”

    “还是老太太疼我,但是我可不敢。规矩还是要的!”凤姐在贾母跟前逗趣。贾母转脸对着薛姨妈说:“都是知道分寸的孩子,平白弄得她们神神鬼鬼的做什么。我家大太太你看,儿媳妇当成了宝贝一样。”

    “正是呢,有老太太做榜样,晚辈都效仿。难怪说府上是个宽厚人家呢。其实大规矩不错,不用小家子气的拘泥在细节上。”薛姨妈立刻奉承贾母。玉芬听着她们的话,心里纳闷,以前薛姨妈总是带着小心翼翼,今天她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情,那点小心奉承的意味没有了。

    到了打醮的日子,自然又是一场轰动京城的热闹。玉芬看着黑压压一片不见头尾的仪仗队,各种供品,随行喝道的奴仆,真是前头已经走了一里地,后边的人还没上车呢。难怪了,老太太只叫玉芬一定要去!玉芬是一品诰命夫人,也是有仪仗的,加上贾赦一等将军的仪仗。老太太是个好面子的人啊。贾政和王氏,不过是靠着女儿人前被高看一眼。

    但是元春又不是皇后,父母没有恩赏的爵位,王氏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命妇罢了。这还是看在元春的面子上给的。那么仪仗执事就很单薄了。元春拿出来五百两银子,叫娘家去清虚观打醮,她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贾母心领神会,尽力办得热闹。

    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元春的日子在宫里不怎么好过了。她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啊。宫中嫔妃拜佛,或者修道自有规制,大多是在宫中的寺庙和道观里面。元春这么闹,完全是绕过了皇后,她是什么目的呢?

    叫后宫知道,自己能任性而为,视宫规如无物?叫那些人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宠爱牢不可破?不是谁都能撼动的。或者元春根本是在和皇帝示威呢,把我可不是小家小户的女人,随着你摆布。她展示娘家的实力,叫皇帝对她忌惮三分?要是前者的话,只能说元春实在是没别的招数了,要是后者的话,元丫头真是疯了!天下都是皇上的,一个无子的妃子,敢和皇帝别苗头?她打量着皇帝是贾琏吗?

    王家的女孩儿都是——自视甚高,忘了自己的身份!

    清虚观里面,大家跟着贾母礼拜焚香,等着瞻仰了神像,大家都在后边休息。这个时候张道士进来请安,闲聊的时候说起来宝玉的婚事。听着张道士要给宝玉说亲,什么女方家家资富饶,女儿长得很好的话。玉芬心里一动,看向边上的王氏。王氏只慢慢的摇着扇子,神色如常。

    “为了儿子的婚事,还真操心啊!”玉芬在心里吐槽着王氏和薛姨妈这对姐妹。看样子那里是元春叫打平安醮,分明是母女商量好的给宝玉提亲呢。张道士说的那个女方,可不是按着宝钗的条件说的?果然贾母只听了几句,就打断了张道士的话:“那个和尚说了,宝玉命里不能早娶,还是孩子长大再说吧。”

    张道士碰了一鼻子灰,凤姐过去和他嘲笑起来,才算是把尴尬遮掩过去了。玉芬心里一动,一脸诚恳的对着王氏说:“宝玉虽然命里不该早娶,但是也不能临上轿才扎耳朵眼,等着咱们想起来,京城的好姑娘不是要被人挑走了。也该早点物色着,我想老太太那样爱他,宝玉又生的好,要找个合心意的儿媳妇,可要花费一番心思呢!”

    玉芬正说中了王氏的心思,老太太就是不肯松口,刚才直接给了张道士软钉子碰。玉芬说的也对,先慢慢的找着的。到时候老太太发现没有比宝钗更好的女孩子,也就不会反对了。

    “多谢大太太提醒,我也是这个意思呢。只是宝玉成亲还是几年后的事情,咱们也不能白耽误人家女孩子的青春不是。不过你知道谁家的孩子好,也帮着说说。”王氏眼睛一亮,热切的看着玉芬。

    被王氏的眼神看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屋子里的人,王氏的心里只有宝玉一个。

    “太太们说什么呢?”贾母看见王氏和玉芬竟然亲亲热热的咬耳朵,有些诧异。王氏笑着说:“刚才大太太和我说,虽然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但是可以先慢慢的物色,寻一个模样,家世,品格都合适的媳妇不合适。只怕要花费一番功夫呢!大太太说大老爷那边认识几位同僚,家里的女孩子也很好呢!”

    贾母脸色顿时沉下来:“大老爷身边都是些舞刀弄枪的,他们家里的女孩子怎么能配得上宝玉?”

    玉芬忽然想起了贾家的两位祖宗,他们可都是靠着军功才有了现在的家业呢。不过玉芬也没真心想要给宝玉说媒,忙着说:“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宝玉这么精致的人品,断然不能娶粗糙的女孩子。。我只是顺口提一句。其实雁声接触的文官多,而且这些人都是书香门第……”

    “罢了,你素日来都不怎么说话,怎么今天聒噪起来了!”贾母烦躁的打断了玉芬,正巧贾珍拿着戏单子进来了,神前抽签,戏码已经定下来了。

    大家见着贾母脸色不悦,忙着岔开话题,都去看戏了。玉芬尽管离着贾母还有些距离,但是仍能感觉到的老太太的愤怒和烦躁。玉芬悠闲的摇着扇子,心里暗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拿出来整套的一品诰命夫人仪仗给你充面子,也要收些利息的。

    但是老太太不满意武将家出来的女孩子,担心女孩子性格粗鲁,今后吵架宝玉吃亏还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自己提起来雁声认识不少的文官,老太太反而更烦躁起来。仿佛自己要是再说下去,她就要翻脸了。要知道雁声可是身在枢密之地,来往的都是实权在握的臣子们。这些人不是饱学鸿儒,就是能臣干吏,都是几代书香世家出来的。

    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岂能差了?对宝玉今后的前程岂能没有助力?怎么老太太反而是一脸的厌恶呢?

    玉芬在心里琢磨着老太太的心思,正巧酬神的戏已经唱到了南柯梦一折。玉芬看着戏台上繁华一梦过后黄粱米饭还没熟,一下子明白了。老太太其实比谁都明白,贾家大不如以前。贾政更是昙花一现。只怕今后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贾政凭什么和人家那些首辅大臣们攀亲?即便是贾家有心巴结,人家只要听见宝玉,就不会答应了。

    宝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一想着自己的宝贝竟然被嫌弃,自己却无能为力,换成是谁都要抓狂。

    第二天,玉芬借口着身上不好,受不住热就没去清虚观,贾母只坐了半天也就不去了。谁知贾母回来就说中暑,只说头疼,浑身乏力。大家顿时惊慌起来,请了太医看诊。太医诊脉之后说:“并无大碍,只是上年纪的人受不得暑热,在家里歇息几天就好了!”说着开了药方。

    谁知老太太却是真的病了,连着几天都是身上火热,吓得众人忙着又请了太医来看。太医皱着眉头说:“怎么脉象竟然变了,是个肝火上炎的症候了,还要,并没伤及脏腑,只要安心调养就好了。最好还要放宽心。别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闷在心里了。”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贾政和贾赦干笑着说:“大概是我们做儿子的不孝,惹得老太太生气了。”

    贾母病了,身为媳妇和孙媳妇是要侍疾的,就连着贾政和贾赦也要每天过来请安问候。其实玉芬和王氏根本不用亲自端茶递水,煎药熬汤,一切自有丫头们做。但是礼不能废,玉芬每天过来给贾母请安,问候病情,贾母若是轻松些,就和玉芬闲谈几句。若是没心情,只叫玉芬回去便是了。

    这天玉芬依旧是一早上过来,贾母的房里静悄悄的,一个小丫头端着盆子出去,玉芬低声问:“老太太这么早起来了?身上了好些了?”

    “是老大媳妇吗,进来吧!”贾母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来,玉芬忙着进去。贾母竟然已经起身了,坐在窗下的卧榻上,鸳鸯正拿着个象牙的小梳子给老太太梳头呢。

    “老太太能起身了,我看今天的起色好多了。可见是真的痊愈了。老太太今天想吃什么?我那边有些新鲜的蔬菜,叫人做出来。都是地里现摘的瓜儿菜。”玉芬坐在贾母指着的椅子上,侧着身子说话。

    “我生病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我倒是正想新鲜的瓜菜吃!我今天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玉儿有了身孕,你照顾得很好,你是个宽厚老实的人,因为嘴上太老实了,不会说话哄人,因此不招长辈待见。不过你依旧是安分守己。这些年亏待你了!”贾母神色温和,但是玉芬却是汗毛竖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然有缘故。玉芬心里警铃大作,忙着站起来:“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我这个人父母缘薄,嫁过来这些年,一直把老太太做亲生母亲呢。其实什么亏待不亏待的,知足常乐。再者说了,一家人计较什么呢?老太□□心荣养身体,就是我们的福气了。”言下之意,不用绕圈子了,有话就说。

    “雁声眼看做父亲了,算起来玉儿比宝玉还要小呢。宝玉也该慢慢的准备了。我最疼宝玉,但是那个孩子可人疼。他对你们也是真心孝顺的。宝玉也算是你们半个儿子了。你——”贾母话没说完,就被玉芬打断:“老太太是看上哪家的孩子?叫我们出面做媒不成?这是好事,眼看着迎丫头要出门子了,宝玉再定亲,也是双喜临门。是谁家的姑娘啊?”

    玉芬不想坑人家的姑娘,贾母别是开口叫玉芬和贾赦为宝玉找媳妇吧。宝玉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特别优秀,她干什么坑人家的姑娘呢。再者说了,宝玉又老太太宠得什么似的,还有亲娘老子,婚事轮不到大伯和婶子插手。

    谁知贾母忽然长叹一声,眼圈竟然红了:“我这些天躺在床上,在心里过了无数遍,宝玉的婚事竟然很难!门楣高的人家嫌弃我们。但是小家小户的女孩子,怎么使得?宝玉的爹娘都靠不住,还要你们来帮衬一把!”

    “老太太何必这么说?二弟的官声可是好得很呢。家里又有贵妃娘娘。只要娘娘一句话,谁家的姑娘都是上赶着的。我们夫妻整天稀里糊涂的,自己的孩子都没安顿好呢。再者我们眼界不行,也无成算,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们不好说话!”玉芬立刻把话挑明了。

    老太太真是个善于琢磨人心的人精啊。她心里明白知道,贾赦虽然对她偏心有怨言,但是在内心还是渴望着老母亲的夸奖和看重的。她以为只要自己放低身段,给贾赦夫妇一点暗示。只要你们为我办事,我就疼你们。她轻松地一句亏欠你们了,贾赦和玉芬就会心软。就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疼爱奋不顾身。

    这个年代一门亲事的确定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益交换。贾政拿不出来不像样的利益交换,就把主意打到大房身上了,玉芬可不是圣母,平常什么吃的玩的,分享一下没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还要留给自己的孩子呢。

    雁声要做父亲了,玉芬还要为孙辈打算呢!没等着贾母再说话,玉芬站起来,严肃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只管放宽心吧。再者宝玉的婚事,我们做亲戚的做不了主,就是宝玉的亲爹娘还要问问贵妃的意思呢。谁能做贵妃的主了?”

    说着玉芬也不看贾母,福了福,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玉芬出一回神,咬着牙:“你们请了老爷和雁声来!”

    贾赦和雁声听了玉芬的话,无奈的叹口气:“看样子老太太是拧不过贵妃娘娘和宝玉的娘了。还想着拖着咱们下水!”

    “所以,你们都要警醒着,在老太太跟前别说错话。顺便放话出去,别说太明白,只说金玉姻缘!”玉芬攥着拳头,金玉姻缘四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分明是一段孽缘,宝玉和薛家的姑娘不是一路人!”雁声有些好奇,母亲一向不管闲事,怎么忽然对着宝玉的婚事上心了。

    贾赦瞪一眼儿子:“糊涂东西!也不动动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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