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棘手啊,要是自己帮着王氏说话, 贾母肯定把怨恨发泄自己身上, 她凭什么给王氏背黑锅, 承受贾母的怒气。若是她帮着贾母说话,真是笑话, 侄子的婚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犯不宫里那个女人。
玉芬装着没看见,坐在一边看着贾母和王氏婆媳斗法。贾母看着玉芬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不由得长叹一声。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大儿媳妇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王氏则是铁了心和自己唱对台戏。真是儿大不由娘。
贾母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对着王氏和玉芬说:“真是翅膀硬了,我一个孤老婆子现在没用了。你是宝玉的娘, 我一直认为你把宝玉当成了命根子。谁知你这个娘这么糊涂啊。今天来的那些客人,家里随便一个女孩子都比薛家的那个女孩子强。你还真是向着娘家啊!”贾母冷冷的看着王氏:“宝玉有你这样的娘, 真是——罢了,你的儿子,最后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玉芬看着贾母鬓角上的发白,不由得有些心疼。老太太也是一辈子人精,在家里多少年纵横叱咤, 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上。谁能想到也有今天众叛亲离的一天呢。
不过那点怜悯只是一瞬间,贾母的怒气就烧到了玉芬身上。“宝玉是你的侄儿, 和你的儿子差不多,琏儿在这边,他叔叔婶子如何对他?你如何对宝玉的?你自己的儿子女儿一个个都安排好了, 只看着宝玉为难。你是安得什么心?”贾母调转枪口对着玉芬开火。
玉芬有种日了狗的愤怒,你们婆媳好的一个人一样,我就是你们的出气筒吗?玉芬冷笑一声:“老太太的话不妥当,人家说长嫂如母,长兄如父。那是没了爹娘,兄弟小。再也没有兄弟两个都做官,还要兄长插手弟弟家务事的道理。别说我这个半路的大伯娘了,就是宝玉的亲娘,平常能在儿子身上插手多少事情?为了一个戏子,不过是老子教训儿子一顿,结果呢?也不知道是谁跪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近了说我们没安好心,远了又要责备不关心。我听人家说女子与小人难养,远之则不逊,近之则怨。这是叫我们怎么办呢!”
贾母和王氏不敢置信的看着玉芬,没想到一向是老实的几乎是窝囊的大太太竟然如此犀利。贾母一阵头昏眼花,刚要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一字反驳。
玉芬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转脸看着王氏:“要说琏儿的话,琏儿的媳妇是弟妹的亲侄女,琏儿在这边每天做什么?若是说这也算是疼他。不如叫宝玉跟着琏儿,每天不用他决断什么,只跟着琏儿跑腿就是了。也叫你的亲儿子享受下疼爱。”
王氏脸上一阵难堪,她干笑着:“那个,嫂子今天嫁女儿,心情不好。你要是生气只冲着我,别惹老太太生气,琏儿两口子,都是愿意在这边的。当初说得明白,他们也是知道的!”
王氏的话没说完,被玉芬一个眼神再也张不开嘴了,玉芬款款站起来:“我不怕被人告不孝,忤逆的。这个官司就是打到了皇上跟前,我也不担心。琏儿还没过继呢,再也没有把儿子送人使唤的道理。”说着玉芬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赦站在门口张望着,见着玉芬回来,笑嘻嘻的过来:“你还不回来我要杀过去了,老太太难为你了不成?”
“哼,从今后我再也不担心什么难为了,谁敢难为我,我都直接打回去。以前孩子小,迎丫头没出嫁呢,若是真的闹起来,总是我们吃亏。不孝的名声出去,儿女们怎么人前抬头呢。现在我不怕了,雁声有了儿子,迎丫头出嫁了,我还怕什么。”玉芬说着,一边把贾母那边的情形说了。
贾赦听了冷笑一声:“太太说得对!我明天把琏儿叫过来骂他一顿,这个傻子,整天拿别人做亲爹!”
提起来贾琏,玉芬心里不舒服了,其实贾琏回来也没什么,只是凤姐那个是非精,事事都要拔尖,肯定又要不安静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做恶人呢。随他们去吧!”玉芬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贾赦知道玉芬是真的伤心了,贾琏这个糊涂蛋的确可恨。贾赦长叹一声:“你也不用生气,琏儿虽然糊涂些的,但是他那个媳妇在边上,再也不能好了。”
“算了,家里的事情也都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该想着如何搬家,过几天安生日子。”玉芬想着儿子女儿都有了归宿,她和贾赦终于能安心享受生活了。贾赦点点头,和玉芬商量起来迎春回门如何,亲家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他们还要去拜访的。如何搬家,怎么安排房子。
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很快定下来了,因为传了很久的金玉姻缘,因此府里的人都认为是水到渠成。贾母虽然心里不满,但是不舍得亏待孙子,拿出来不少的银子给宝玉办婚事。正巧林如海卸任回京了,贾敏和林如海见到了女儿和外孙子,都是十分高兴,贾敏看着宝玉婚事的排场,忍不住想起当初雁声黛玉成亲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酸,私底下对着玉芬开玩笑的抱怨着:“到底还是最疼的孙子,咱们除了眼热也就只能眼热了。”
“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好姻缘不在金银,在两口子心往一处想,你看玉儿和雁声,真是千金难买的恩爱。宝玉这个孩子总是长不大,盼着成亲之后懂点事吧。”玉芬倒是看得开,热情的邀请贾敏和林如海参加乔迁宴。
“我在就想看你那个园子了,你知道我们那个家,大固然是大,只是年代久了,多半时间不在京城,也该修整了,林葭也有家有室了。今后更要添丁进口,我先看看你的房子,若是好,照样修整下。”贾敏和玉芬兴致勃勃的说起来如何修整房子的话。
薛家,宝钗本该是满心甜蜜的预备嫁妆,无限憧憬着新生活。但是她的心里却总是隐隐不安。嫁给宝玉真的能从此平步青云吗?
“我的儿,你做了半天的针线也该歇一歇了。”薛姨妈进来,看着宝钗依旧是拿着针线伏案刺绣,有些心疼的过来。宝钗放下手上的针线,温柔一笑:“妈妈最该歇一歇,连着几天为了我的事情操心。哥哥出去了?其实要我说,不用那么铺张。咱们家什么境况母亲难道不知道吗?我看还是从简的好。不用花费银子白白的弄虚热闹。”
薛姨妈叹息一声:“真是你哥哥的心意,最要紧的是,你姨妈即便是不挑剔,可是那边妯娌几个呢。你若是太寒酸了,今后可怎么立足呢?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了,但是那些还能置办的。”
刚才薛蟠进来和薛姨妈商量婚事,男方聘礼送来了,宝钗的嫁妆也要预备整齐。按着南边的风俗,女孩子一出生,家里就要开始准备,薛家到底有家底的,而且宝钗的父亲在日,很喜欢这个女儿。宝钗的嫁妆里面那些费工费料的家具也早预备好了。只是四季衣裳,珠宝首饰,最要紧的是田地庄园房舍等,都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
但是薛家不是以前了,但是想着黛玉和凤姐两个媳妇当初进门的排场,薛姨妈也只能咬牙各处筹集银子了。薛蟠对着妹妹倒是真心实意的,而且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花钱,听着母亲的吩咐,薛蟠乐得附和。宝钗在屋子里面听着哥哥和母亲商量着如何筹集银子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哥哥疼爱,固然是好,但是若为了自己叫家里本来艰难的境况雪上加霜,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了,
“妈妈放心,我想林丫头和凤丫头两个,她们娘家咱们如何能比,再者她们都是那边的人,犯不着和我比较这个。而且她们也不是这样的人,大嫂子是个安静的人在,因此只要姨妈不说,只要面子上糊弄过去就是了。哥哥还说要南边贩货呢,没有本钱怎么办?而且哥哥的婚事也不能耽搁了。我委屈些没什么。”宝钗大方的表示,自己不争这个。
“我的儿,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只你一个女儿,断然不会亏待你呢。”薛姨妈搂着女儿,心里既欣慰,又难受。
袭人这几天满肚子心事,但是脸上却不能露出一点来。宝玉到底和薛姑娘定亲了,她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袭人对宝钗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们两个女人,虽然身份相差悬殊,但是这辈子都要靠着宝玉一个男人了。宝玉聪明尽够,奈何不喜欢读书。他又是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公子哥儿,不能鱼跃龙门,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更是不可能。今后可要怎么办呢?袭人心气极高,她不甘心一辈子寂寂无闻。
因此她每天想着法的规劝宝玉走上正途,谁知宝玉根本不理会,袭人暗恨自己没读过书,讲不出来什么的大道理,倒是宝钗见多识广,应该规劝宝玉。
袭人内心一直盼着宝钗进门,她们两个尽心扶持,肯定能叫宝玉走上正途。结果宝玉听了贤德妃赐婚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闷闷不乐,仿佛是丢了魂一样。而且他一点比一天呆傻下去——这几天,竟然连话也不肯多说了,好在家里忙着预备婚事,长辈没有注意到。
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纸包不住火!若是被贾母和王氏发现了,袭人少不得要受责难。
“袭人姐姐,二奶奶叫你呢。”一个小丫头冒出来,把袭人吓一跳。“琏二奶奶说宝二爷的新衣裳都好了,叫你过去呢。”那个小丫头说着转身就走了,袭人忙着收摄心神,嘱咐了院子里面丫头们几句,就到凤姐那边去。
凤姐靠在引枕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套整齐的新衣裳,正是给宝玉新婚穿的,袭人对着凤姐问好,凤姐将起未起的,笑着说:“你办事牢靠,我特别叫你来。平儿倒茶来!”说着平儿端着茶杯进来:“奶奶叫我沏新茶给你呢。快尝尝看,这是进上的。”
袭人忙着站起来:“我是什么名牌上的人,敢劳动平儿姐姐。二奶奶真是折煞我了。”凤姐点点手:“你只管坐着,宝玉要成亲了。他屋子里也就是你能镇住,你要管束丫头们,现在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岔子。若是有个什么,别说老太太和太太了,你要如何自处呢?宝玉最近在做什么呢?别是要娶媳妇了,欢喜坏了吧!”
袭人一肚子心事,嘴上却敷衍着:“丫头们都还安分。宝姑娘也不是别人,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最宽厚有担待的人,我们做丫头的,伺候主子是分内之事。如今宝二爷娶亲了,我们才是有了奔头呢。宝二爷还好,依旧是每天读书。”
凤姐笑着说:“你是个懂事的,难怪当初老太太把你给宝玉呢。对了,宝玉成亲,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沾光了。你们丫头们的衣裳也换新的。还有这是太太赏给你的。”说着平儿抱过来一个包袱,打开看的时候,里面装着整整齐齐十几套新衣裳。
“这是给丫头们的,还有每人一对簪子,一副镯子。这个包袱里面是太太当年的衣裳,可都是好东西呢。这个也是当年太太的。”平儿说着又打开另一个包袱,里面是王氏当年的一些衣裳,虽然都是极尽奢华,颜色娇嫩,做工细致,但是毕竟放的时间长了,早就褪了当年华彩。
袭人忙着站起来:“我一件也当不起。”凤姐打断了袭人的话:“你身份和她们不同,这是应该的,我这里还有一件衣裳,虽然是旧的但是也没穿过。”平儿从屋里抱出个包袱,打开看,竟然是一件桃红色百子千孙缂丝狐皮袄。
“你是过了明路的,以前是你矜持。但是成亲之后,也不用躲着藏着了。这个给你讨个彩头!”凤姐大方的把这件自己出嫁时候的衣裳送给了袭人。
袭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平儿遣散了屋里的人,有些疑惑的问:“奶奶这是何意?袭人虽然一个月也拿二两银子,但是还没在老太太跟前说明呢。那件衣裳——”那件毛衣上可不是一般丫头能穿的,而且宝钗刚嫁过来,凤姐却对袭人说什么好彩头。这不是叫袭人和宝钗争宠吗?
凤姐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自己费尽心力,别人只管享受。现在她们也该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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