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转脸看看还在边上兴致勃勃和人说话的宝玉,苦笑了, 天就要变了。这个痴儿还沉浸在温柔乡里面没醒呢。
给黛玉的儿子过了满月, 玉芬就要忙着预备迎春的婚事了, 迎春的婚礼定在了十月十五,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靖海侯夫妇也赶到京城来, 为儿子娶媳妇。贾赦有了孙子,眼看着女儿也有了好归宿, 只觉得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谁都顺眼了很多。
只是有一件小小的烦恼叫贾赦郁闷,因为宝贝孙子还没名字呢。其实孩子出生之后, 贾珍那边就送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族谱上还剩下的字, 按着排序下来,这一辈孩子名字应该从草字。奈何贾赦看了半天总是没挑中一个。不是觉得好字眼被别人抢走了, 就是觉得名字的寓意不好。再不就是名字和八字不对付。
这天玉芬正抱着孙子玩呢,见着贾赦回来忍不住揶揄道:“你整天在外面,不如求求那些翰林院的编修们。他们满肚子的学问,帮着你选个好名字!”
贾赦哼了一声:“不用,我的孙子用不着别人起名字。”说着贾赦也伸头过来, 做鬼脸逗孩子,小宝宝对着贾赦也不认生, 反而是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抓着贾赦的胡子使劲的扯,贾赦捂着下巴, 不住地哎呦着。玉芬好笑的把贾赦从孩子手上拯救出来:“这个小子身体壮实的很,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是很胖。谁知几个月下来长得倒是越发好了。也不容易生病。每天吃吃睡睡的。真是个小猪一样!”
“什么叫猪儿一样,我的孙子怎么是猪了?嗯,这样吧,干脆先给他起个乳名,就叫兕子,今后健壮结实,长命百岁!”贾赦抱过来孙子,越看越爱。玉芬想起贾琏的事情,叹口气:“你别光顾着孙子了,琏儿那边要怎么办呢?”
“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和家里仆妇鬼混。我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不过他们夫妻成亲这些年了,只一个女儿,总不能这么下去啊。你看雁声成亲才几年,就抱上儿子了。省的他们说我偏心,我物色几个丫头给琏儿放在房里好了。”贾赦决定要亲自插手贾琏的家务事了。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回去了。被老婆挟制也就罢了,生不出来儿子,可怎么办!
玉芬想了想:“我可就不管了。不过提醒你一声,琏儿那边没什么,但是不要伤了儿媳妇的面子,听说凤丫头身上不好,别再因为这几个丫头添了病。”
贾赦想想,凤姐的确是善妒,若是给贾琏选几个老实的丫头,没准还没几天就被凤姐那个破落户被收拾的渣也不剩了。哼,我就不相信,还治不了你这个泼妇了。贾赦心里打定主意,对着玉芬说:“你身份尴尬,不要掺和进来,一切我来发话。”
说着贾赦对着玉芬挤挤眼:“女人嫉妒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但是不要过度。过了度,就只剩下尖酸刻薄,不招人喜欢了。”
“哦,男人得寸进尺,离心离德,若是太过了,做妻子的也只能君不君臣不臣了!”玉芬也内涵了下贾赦,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大老爷,二老爷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商量呢。这会已经在书房了!”管事脸色难堪的进来,书贾政有急事找。贾赦和玉芬都知道贾政是了什么,看样子忠顺王参劾北静王的事情到底被摆在了台面上。
“慌什么,难道是反叛打进来了。我出去看看,没准留了二弟吃饭!”贾赦把孩子交给了玉芬,一摇三晃的走了。
玉芬对着奶娘道:“你们奶奶这会醒了?我去看看她!”黛玉身体弱,被玉芬按在屋子里,结结实实的坐了个双月子,一点事情都不叫她操心,只管安心休养身体。奶娘笑着说:“奶奶已经醒了,这几天她说家里上下都忙着二姑娘的事,她怎么躺的住。只说要出来帮着太太办事呢。”
“这个孩子真是实心眼,生孩子可是和生一场大病一样,年纪轻轻的不修养好了,等着上年纪就知道了。我若是挑理,早就叫她出来跑腿了。兕子,我们去找你娘去,等着你见了你娘,就说,我有名字了,叫兕子。”玉芬抱着孩子,带着一群人出门去了。
玉芬前脚刚走,后边王氏那边就有人来了,周瑞家的一脸惊慌之色,抓着喜儿问:“我的姐姐,你们太太上哪儿去了?”
“我们太太去看三奶奶了。你是知道了,三奶奶生来身子单弱,太太体恤她,说叫三奶奶修养好了再出门。这几天为了二姑娘的婚事,家里事情多,三奶奶说要出来帮着。我们太太这去安抚她了。我们太太真正的慈悲心,京城这些豪门大户,谁对儿媳妇这个样儿的。就是有些做母亲的对亲生儿女也没这么好了。所以三奶奶才尽心孝敬——”喜儿故意唠叨着,扯着周瑞家的长篇大论的说些婆媳和睦的话。
周瑞家的额上冒汗,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老姐姐,我有要紧的事情,我们太太请大太太过去呢!”
喜儿顿时把头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这时候只怕太太在哄着小哥儿睡觉呢。谁要是扰了小哥儿睡觉,不用太太说话,老爷先跳出来骂人了。我先给你看看去,等着小个人睡着了吧!”周瑞家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她只能求着喜儿:“我们太太的确是急事,听说有人参劾了北静王,把宝二爷也给牵连在里面了。我们太太急的没办法,又担心老太太着急,只悄悄地找大太太商量呢。”
“宝二爷整天在家,怎么也被牵扯了?你别是听错了。”喜儿一脸不敢置信,装傻充愣的,周瑞家的只能摊摊手:“宝二爷时常到那边府上,每次回来只说是和王爷讲究学问。却不知道怎么成了结党,攻讦朝政了。这会太太急的要病了。”
“娘娘岂能不管?你找大太太有什么用处?”喜儿拉着周瑞家的慢慢走,试探着周瑞家的话。“太太就是想见娘娘也不是随时就可以的。三个月才能进宫见一次。而且后宫不能干政,太太也只能干着急。因此想找大太太商量下。”说着到了黛玉这边,玉芬却不在黛玉房中,只在东厢房哄孙子睡觉呢。
周瑞家的不敢打搅,热锅蚂蚁上般的占了半天才见着玉芬。听了周瑞家的话,玉芬淡淡地说:“这是什么时候的话?你们太太真是关心则乱,我过去看看。”周瑞家的听了千恩万谢的,殷勤的服侍着玉芬过来。玉芬看着周瑞家的行事,想到这个女人一向是势利眼,以前对我不过是面子上事情罢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哼,没想到今天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
到了那边,玉芬见到王氏吓一跳,王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整个人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着玉芬眼泪都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玉芬早就知道了宝玉的事情,忠顺王看出来皇帝对北静郡王颇有忌惮,因此上天入地的找北静王的错处。这次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皇帝之所以没立刻拿着那封参劾的奏折做文章,就是还没到机会。
因此玉芬不紧不慢的说:“这个事情,我们都是女人外面的事情插不上手。若是冒冒失失的撞上去,没准帮了倒忙。我看要先打听下北静郡王的态度。那个折子是参劾他的,正主都不着急,我们做什么要死要活的惶惶不安?那不是正好给了人把话把子?还有就是问问宝玉,在那边说了什么。别叫人拿着做文章。万一有个出格的话,也好想办法描补下。你这么着急,有什么用处?”
王氏被玉芬一番话说得脸上通红,忙着说:“我真是糊涂了。这些年我不管事情,突然有了变故就手足无措了。我这就叫宝玉来问问!”说着王氏叫宝玉。玉芬却一摆手:“叫宝玉和他父亲说去,我们女人知道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不仅是嫔妃们,就是皇后和太后也一样呢!”
玉芬直接把王氏堵回去,装什么可怜呢?不过是想通过玉芬走太后的路子罢了。王氏被玉芬戳中了心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只能厚着脸,请玉芬留下吃饭。玉芬则是坚决要回去。
第二天早上,玉芬就被贾母请过去了,到了贾母这边,王氏已经坐在那里了,见着她来了忙着站起来:“大娘来了,我等你好久了!”玉芬看着当地放着个箱子,顿时明白了。她也不和王氏兜圈子,给贾母请安之后坐下来:“老太太叫我什么事情?若是宝玉的事情,老太太只管和琏儿的父亲说,我可是个不管这个的。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女人管朝廷参劾臣子的事情。”
贾母脸上有些下不来,但是还竭力维持着:“宝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真的有个什么,你心里能过意的去吗?我老了,若是能走动,也不用你们辛苦。这是一千两银子,你拿去帮着打听下。”
真是大方啊,可惜我不稀罕,玉芬似笑非笑的说:“还是老太太心疼孙子呢,我是宝玉的大娘,哪有不管侄儿的。只是我想管也插不上手啊。老太太怎么忘了,我们家老爷和北静王不怎么对付,见面能躲就躲。倒是北静王很看重二老爷和弟妹,宝玉是亲儿子,当初可是王爷当着那么多的人情宝玉去的。现在问一声,谁敢说不对。至于宫里,太后早就不管事了,皇后娘娘有微恙,宫中一应事情都是贤德妃管着啊!老太太和弟妹不知道吗?”玉芬立刻推脱干净,根本不想沾惹。
“真是人情凉薄,你若是还记恨着,我老婆子给你跪下。宝玉又什么错处,你这样落井下石!”贾母气的满脸通红,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玉芬,玉芬也不看看了贾母,只对着王氏说:“老太太的话我不敢辩驳,咱们且走着看。是我的话没错,还是有人上蹿下跳的造谣。整天烧香念佛的,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事已至此了,还不积德吗?”
说着玉芬拂袖而去,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果然玉芬的话都应验了,当天晚上贤德妃那边送消息出来,宝玉已经没事了。这会皇帝把忠顺王叫去狠狠地骂一顿,说他捕风捉影,构陷北静王。最后忠顺王灰头土脸的,被罚回家反省了。连着忠顺王掌管的羽林卫也被剥夺。
一时间北静王顺利过关,朝中的党羽额手相庆,宝玉自然是没事了。皇帝还特别把忠顺王提出来,那些和北静王一起指摘朝廷的人都召见了,宝玉自然身在其中。这下王氏和贾政算是长舒一口气,再也不是那个热锅上的蚂蚁了。
玉芬冷眼看着那边变脸,心里却是忍不住感慨起来,真是被功名利禄蒙住了心窍,皇帝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皇帝早就等着忠顺王和北静王互相攻讦,到时候正好看清楚谁知这两派的人。现在一个面壁思过了,一个也是刀架在了脖子上。
迎春的婚期终于到了,贾赦这边欢天喜地的送女儿出嫁,真是十里红妆,热闹非凡。贾母那边也不好装着不知道,贾母说身上不好,就不亲自来了,王氏和贾政不过是来坐了坐就走了,贾琏倒是叫人意想不到,连着几天跑过来帮忙,凤姐也过来帮衬着,只可惜来了一天,就身上不好。请了大夫看过,竟然是有了身孕了。玉芬自然不会叫凤姐接着帮忙的,就叫她回去歇着了。
看着女儿穿着嫁衣被簇拥着出去,玉芬忍不住有些伤感:女儿长大了,总要离开自己了。黛玉看着玉芬眼圈通红,满心不舍,忙着说:“太太别伤心,二妹妹有了好归宿比什么都强。再者她在京城,能时常回来,这和以前一样呢。”
“什么一样呢,到底是嫁人了,成了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心思总要在新家上。我只是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有些感慨罢了。时光易把人抛,你将来就知道了。”玉芬对着黛玉闲话,丫头进来书宴席齐备,请玉芬出去。
等着宴席散了,贾母那边传话来书叫玉芬过去坐坐。看样子是和我算账了,玉芬想着上次顶撞了老太太,这会老太太肯定要找补回去了。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老太太说什么只装着听不见就是了。谁知到了这边,贾母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她对着跟着一起来,疑似看热闹的王氏说:“迎丫头总算事有了人家了,我这些孙女都是好的,三丫头和四丫头还小。琏儿和雁声都成家了,只剩下了宝玉,哦,还有环儿!但是环儿还小,宝玉却要提亲了。”贾母看着王氏,话却是对着玉芬说的:“今天来了不少的亲友,可有谁家的女孩子和宝玉年纪相仿的。”
老太太这就是怎么了?玉芬心里疑惑,宝玉的婚事可是这家里天大的事,难不成要胡乱指一门?玉芬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王氏听着贾母的话,顿时脸色苍白,她紧张的盯着贾母和玉芬,好像她们两个会忽然变成了老虎,狠狠地咬她一口。
玉芬察觉到王氏的异样,正要开口,谁知王氏忽然跪在了老太太跟前,激动地声音都变了:“老太太,娘娘既然允准了,就按着娘娘的意思办吧!”
娘娘?玉芬仔细想了下,明白了——原来王氏悄悄地求了元春,定下来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可怜的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会才知道。可是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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